静谧夜色流淌四目相对的两人之间,月光如水波晃漾,外头的虫语依稀可辨。
“我想要你。”
“不是男欢女爱的方式,是以另一种形式结合,我曾经试过送你走,可我做不到。”
男人从容不迫的声线逐字叩击着盛微宁高筑的心墙,震荡出聩耳的回音。
此类惊世骇俗的话语自他线条优美的薄唇不疾不徐吐露,天然带着信服力。
盛微宁的胸腔似闪电飞旋,眩晕袭来,柳叶眼亮光逼人,不可思议盯着程晏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咬着唇,瞳眸骤缩,苍白的脸颊弥散淡薄笑意:“你真是疯了。”
程晏池低头,清凉无波的眼眸直视盛微宁,那片薄润水月缓缓融入棕黑瞳孔,飘荡着沉寂眼底,语气轻缓笃定:“你的确没猜错,一开始把你扣在我身边就是言不由衷的缓兵之计,蓝桥那晚,我其实就已经做好决定。”
“再次见面,我们只剩下两种结果。”
要么让她真的替母还债付出代价,要么将她据为己有。
这些日子的挣扎纯粹是流于表面的独角戏,可能内心也明白这样非常不对甚至世所不容,所以总有意无意暗示自己他们迟早要分手。
盛微宁则不同,始终不认为他们能在一起。
程晏池无言,静立水晶灯下,淡静的轮廓漫过迷离光影,深眸凝聚着满室星辉。
盛微宁倏忽屏息,她自然懂得程晏池的潜台词,于是更觉荒诞:“倘若我没自作多情,我能不能理解为,你还想娶我做妻子?”
她不太理解程晏池的心态,也对现状感到莫名的可笑,语气透着说不出的怪异。
程晏池信步走近盛微宁,眼底沁出的凉墨隐约被暗焰灼成岩浆,镜片仿佛反射漫火,修长身躯倾覆灯影,掐着盛微宁下颌,不答反问:“爱我吗?”
盛微宁呼吸滞了滞,被迫迎视他戴着眼镜依旧深邃锋锐的眸子,他清晰利落的咬字如同一根避无可避的针猛然插在心室,柔软内壁紧蜷,冰火潮涌疯狂泛滥。
脑子里浮光掠影诸多画面,盛微宁也分不清是头顶灯芒耀眼抑或男人眸中肆意燃烧的流火更刺目,她能感知到的光线全落在程晏池身后,稀缺得可怜。
此刻,他像只遮天蔽日的鹰,她在他宽大的羽翼之下,很安全,也很危险。
任何风雨都侵袭不到她,但她的氧气不断被掠夺,她的肌肤也仿若着了火。
程晏池半晌没听见盛微宁的答案,指腹漫不经心把玩她下巴,更为强势地抬高:“躲什么?正视我的眼睛回答,爱不爱我?你平时挺能的,这种问题为什么扭捏?拿出你以前勾引我的大无畏气势,我再问一遍,爱不爱我?”
男人无所顾忌拉近了距离,凌寒气场搅碎掠过盛微宁耳畔的徐风,滚烫的唇息流连她冰雪般明透的软腮抚触唇角,嗓音低沉性感:“我那晚接你电话,没骗你。”
不留余地的一再紧逼又蛊惑,盛微宁身心被他密不透风的霸道气息牢牢缠绕,无形藤蔓将脑海最柔韧的丝弦蛮横纠缠,以横扫荆棘的力量拼命拽下万丈深渊。
她挑着上扬眼梢,心跳忽快忽慢,眼眶不自觉激窜窒息的水红。
“你娶我,梁家能同意?你也不能释怀我父母的罪孽……”
“无法释怀。”
程晏池斩钉截铁打断,顿了顿,眉骨浮动的阴郁更深刻:“父母之恩云何可报?”
“我永远都不能释怀你父母对我们母子的伤害。”
“不妨老实告诉你,你的父母如果还在世,我不会放过他们。”
“就算你拿把刀抵着我心口,我都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空间越发逼仄,镜片的沉光扭曲不成形,程晏池勾着唇,眼神分外森冷暗黑。
盛微宁的脸色瞬时更惨白几分,胸腔好像破了一角的风箱,呼啦啦的冷风嘶吼灌进心脏最深处,暴烈席卷着,凝固的血液快被风干殆尽。
“你这话,似乎我听着很庆幸他们的早亡?”
程晏池分开双臂困住她,望进盛微宁清溪迷滢的眼瞳,毫不犹豫点头。
从头至尾,盛微宁笃信他们不能在一起,感情中混杂了爱与恨。
程晏池却恰恰相反。
盛微宁的唇内肉被自己咬破了。
她忍痛轻笑,歪头,盯着尽在咫尺的俊脸,星芒破碎的双眸倏然掠过薄薄寒光。
前所未有的震撼交杂酸楚不断膨胀心扉,饱满的充实她空洞的神思。
“会有报应的。”
她失魂落魄,听见自己的声音气若游丝,远得仿若从外太空飘来。
盛微宁抬手抚摸程晏池的脸庞,转而深入短发,柔凉指腹的温度渗透他皮肤。
程晏池嗅到盛微宁嘴唇若有似无的血气,幽冷的目色逐渐泛起绵长涟漪。
“你再给我点时间,梁家那边最近遇到了麻烦,我不能不管他们。”
“逃避没有用,因为我们都活得很清醒,那天或许早晚会到来。”
盛微宁的神识再次分散,抿唇不语,瞳孔微微散光。
程晏池说的是真相大白,他有足够能力让一切石沉大海,可身为人子,他绝不会做那些事错上加错。
“今时今日,我很难不迁怒你,每次看到你,就想起我妈怎么死的,想起我颠沛流离的那几年,你又是如何承欢父母膝下,可偶尔,觉得你更可怜。”
“你妈不会原谅你,有朝一日,你终究会后悔选择我。”
盛微宁艰涩将声音磨出喉咙,鼻头通红,抬眸,定定地凝望程晏池不躲避。
他的深眸森凉无比,漫然重重黑雾,万般心思霎那间风起云涌。
程晏池的指端揉搓过盛微宁唇珠,含住,声线暗哑:“假如有报应,一起受着吧。”
“你就看着我是怎么一点点泥足深陷……”顶点小说
盛微宁倏然抓紧程晏池衣袖,忍不住蹙眉,感觉自己的伤口被他更用力咬破。
程晏池没再逼问盛微宁的答案,铁锈味弥漫各自口腔。
他凉漠指尖缓缓划过她纤薄的血管,冰寒而温柔的喟叹来自终年不见日光的悬崖。
“我们羁绊的开端的确匪夷所思,如若真有命中注定的说法,我倒信了。”
翌日醒来,身畔的人已经离开。
盛微宁趴在枕头上,瞅着床头柜内空荡荡的盒子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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