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张老好的脚边,满地泥浆中竟还躺着一个满身淤青的男人,左手里抓着一根已被泥泞沾染成黑白相间的索宝棍,右手紧紧攥住张老好一条裤腿不放,不是别人,正是十八年前的李贫嘴……
“老张,饶他一次吧……”
李贫嘴双眼通红,抬头直直盯着张老好,那神情似再祈求,见张老好不语,他忙又紧拽了拽张老好的裤脚,接着道:“她是犯了错,但终归只是祸害了些村里的鸡鸭,并未伤人啊!”
“她是伥鬼,等伤人时候什么都晚了!”张老好低头瞪了李贫嘴一眼,责怪道:“还有你!我总算明白,当年东北马家为何说死都不愿让你入门了!正如我师父他老人家当初留下的那句话,你这个人,心术不正!她可是伥鬼呀!”
张老好越说越气,抬手指着眼前痛哭的小绢花,又怒吼道:“老李啊老李,你竟把一只伥鬼藏在满是人烟的村子里这么多年,竟连我都一直被你蒙在鼓里!你可知道,万一这邪祟发狂,你会连累多少百姓?”
李贫嘴似有不服,抬头怒瞪着张老好道:“她是伥鬼没错,可虽已不是人身,却还有一颗人心在!老张,你是东北马家的传人,伏魔卫道是己任,明辨善恶不也是己任?为什么就不能给小绢花一次机会!”
“魔就是魔,魔性难改!”
张老好说话间用脚尖一挑,握在手中的血红‘麟脊’赫然指向小绢花方向……
“东北马家做事,孽障,还不束手就擒!”
眼见张老好就要动手,李贫嘴自知再劝不住,趁张老好还没动弹,当即攥着张老好裤脚往起一窜,起身之际一声惊呼——
“小绢花!跑!”
话才出口,就见站起身来的李贫嘴双手十指一晃,从袖口中竟脱出数道细长的红绳,李贫嘴熟练地用手指一勾红绳,不等张老好反应过来,随着手指晃动,一道道红绳的另一端已纷纷缠住张老好的索宝棍以及一双手臂……
“老李!你还不改过,日后必会为自己如今所作所为后悔!”
“日后的事!日后再说!”
说话间,二老已然缠斗成一团,张老好几次三番试图从李贫嘴手中红绳下脱身,奈何李贫嘴似乎早已不管不顾,晃着红绳三缠两缠,竟缠得张老好根本无暇去管仍在地上痛哭的小绢花……
“还傻愣着什么!你倒是跑啊!”
见小绢花不动,气得李贫嘴又一声吼,小绢花这才缓过神来,忙一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一边爬起身来,朝与张老好缠斗的李贫嘴哽咽呼道:“你跟我一起走吧!你帮了我,马家的传人不会放过你!”
“大不了就是个死!若天下正道都是如此不讲理,这正道,老子不入也罢!”李贫嘴说着又瞪张老好一眼,回看向小绢花放声笑道:“你自己走吧!你嫂子身体不好,我又岂能丢下她不管?小绢花,好好照顾自己,切莫让我失望,切莫让普天之下尚有良心在的挖参人们失望!谁说伥鬼就只能作恶,你定要证明给他们看,伥鬼中也有善良之辈……”顶点小说
“老李!你快放开我!”
见李贫嘴死死纠缠托住自己不放,又见小绢花哽咽着转身要逃,张老好再忍不住,终于双手一松扔掉索宝棍,一掌就朝李贫嘴心口拍去,显然是已经急了眼……
哪知道,这一掌李贫嘴竟躲都不躲,瞪着眼咬着牙,以胸膛结结实实将掌接住,霎时间就听嘭地一声闷响,随着李贫嘴胸口一阵起伏,一口鲜血赫然从嘴里噗地喷出……
可李贫嘴仍是一脸坚决,不单不退缩,反而趁机再去抬起双手,以手中道道红绳将张老好来不及收回去的手臂缠住,令张老好更是无力脱身……
“李贫嘴!你个疯子!”
“做疯子,总好过做傻子!”
说话间,张老好奋力一挣,缠在臂上的红绳应声尽断,随着红白两道光影翻飞,两根索宝棍霎时间交战成一团,双棍呼啸,惊风骤起……
然而二老交手不足二十招,早已受伤的李贫嘴就显然有些支撑不住,只一个恍神,张老好抓住时机一棍甩出,自上而下迎头砸向李贫嘴头顶囟门,嘭地一声闷响传来,随着闷响,只听李贫嘴紧咬牙关的口中传出一声轻哼,血花四溅之际,人已瘫软倒下……
紧随其后,一团烟云瞬息间遮蔽住我眼前景象,将我又强行拉回了现实之中……
“小绢花,我终究还是信错你了……”
李贫嘴双目通红怒瞪眼前冷笑的‘小红’,情绪已然达到了最高点,又道:“果然应了当年老张那话,我总有一天会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
话听到这儿,小绢花脸上神情微微一僵,而我的心中,却是猛然一震……
我似乎突然想通了一些事……
我刚刚所看到的幻想,难道是李贫嘴情绪激动时的心中所想,不然为何此时李贫嘴口中竟也会说出这番话来?
我正疑惑时,就听李贫嘴又道:“小绢花,你怎会如此狠心?你可对得起我这些年对你的付出?当年若不是我故意卖出个破绽,被张老好以麟脊砸中囟门,从此装疯卖傻十八年,十八年前我已被马家那群冷血的挖参人处决!如今你怎能……你怎能如此对我……”
李贫嘴说到激动时一声怒吼,小绢花却仍是笑。
“老李,万般皆由命,半点不由人,既然你已经看到了我的真面目,何必再多说什么?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那陈年旧账该了结了……”
话音没落,小绢花一个箭步又朝李贫嘴扑来,晃手之间,口袋中那红手绢已然再次飞出,化作一张巨大的红布展开,护在了小绢花的面前……
小绢花手又一晃,红布呼啦一声开始旋转,如一张血盆大口般吞噬向对面的李贫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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