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凉、夏、延、晋、汴六镇兵马联手,合共三千四百五十九名骑卒一道,封天锁地,布下天罗地网,漫漫五十七里,衔尾追杀!哈哈哈哈哈……洪承畴当真是好大的手笔!”
一阵霸气笑声传来,一名夏镇骑卒与廖驴儿擦肩而过,骑卒一声大叫,根本招架不住,被马槊刺透,鲜血淋淋,他被廖驴儿单手持槊挑了起来,悬在半空,再一抖手,把马槊飞掷出去,一尸一槊划过一道可怕的轨迹,钉着骑卒一起飞行,铮的一声,落在左光先身前。
鲜血四溅,马槊颤动,将骑卒钉死在地上,血水溅得左光先满脸都是。
现场鸦雀无声,唯有隆隆炮声和后军震天响的喊杀声,廖驴儿高速冲锋的战骑全无征兆地生生顿住,随着一阵大笑,廖驴儿手提缰绳猛地回身,再是一把宝剑凌厉飞来!
最后的力量!宝剑匹练一般飞来,一连数声大叫,一名骑卒喷洒着鲜血,手舞足蹈的从马背上颓然滚落!廖驴儿周身鲜血,熊熊烈火把衣裳烧起,已经不能再维持铁骑冲锋。
站如松,坐如钟,疾如风,徐如林,不动如山。
坐站动行这五句话,正是对大明九边藩镇锐武士的描述!
讨宁夏,战四川,走辽东,戎马倥偬二十载,廖驴儿虽然早已经武功大成,但在发出刚才那惊艳三招之后,已是势穷锐箭,此刻油尽灯枯的他,再无余力支持铁骑冲锋状态。
才刚刚落下停住身形,地上已经满是他身上流出来的鲜血!
廖驴儿剧烈喘息,眼神却仍旧满是戾气,一声冷笑:“呵呵,老子今日纵然穷途难逃,但就算老子死了,你们这些人最终又能剩下几个活的?剿了老子又如何?能杀光天下好汉?”
他驻足的地方,是这片丘陵的最高处鹰回首,而此刻廖驴儿的这一回头,也正如同是空中的王者蓦然回头,纵然势颓濒危,却仍旧带着无尽的威严睥睨和无边无际的戾气。
身后,数千高速冲锋追杀而来的各镇三千余骑卒,在他凌厉的目光下,不约而同地驻足不前!眼神极端复杂地望着廖驴儿,更远处,乃至绵延到目光不及,却是由双方无数狼藉尸身所构建的血肉通道,一阵大风卷过,几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仍自滴溜溜的转动。
剿灭固原叛军最显而易见的代价,就是这铺满五十里路的血肉冥途,面对这个已经山穷水尽的廖贼,纵然知道他已经油尽灯枯,但,此时此刻,仍旧没有人敢贸然前进一步!
大家都清楚一点,在这个当口,贸然靠近他,就会被他拉去陪葬。
洪承畴聚集六镇五千余骡马骑卒,放弃王佐挂不管,布下天罗地网,出尽无数手段,铁骑衔尾追杀,至今绵延五十里路的长途,沿途村镇几尽不存,而廖驴儿仅以六千步卒,一路且战且退之下,竟然将身后万余追兵杀了个七零八落,所过之处,满目疮痍,一地残肢!
面对这样强横的边镇叛将,谁敢掉以轻心?
纵然廖驴儿此刻已经颓势尽显,但仍旧无人敢轻缨其锋!
“廖将军;若不是你执迷不悟一意孤行,朝廷也不会这般处置你。”
左光先目有忌惮,有些喟叹地说道:“我只是不明白,你深受国恩,却帮着流贼,处处致我们于死地,你执迷不悟,最终导致今日这两败俱伤的局面,损人损己,却是何苦?”
今日虽然已经注定可以除掉廖驴儿这个心腹大患,但代价却是很大啊。
这期间一旦有其他流贼来袭,必然会动摇胜势,这无疑是最糟糕的结果。更何况,还有刘汝魁、刘芳亮、马耀这种强横对手虎视眈眈,而这一切的一切,却至今仍是稀里糊涂。
廖驴儿嘲讽的笑起来:“你们不知道?不知道么?呵呵……“
“原本你们这些狗官再是如何为非作歹也与我无关,但你们矫命屠杀士卒,老子就是看不惯,老子看不惯,就是要管,就是要反!发不起饷就算了,还要杀害讨薪将士!”
“廖将军此言差矣!天下宝物唯德者居之,这世道本就如此,匹夫无礼,焉能不杀?”
“哈哈……”
廖驴儿咳的大笑:“有德者?这话倒也不错。”
“天下本就属于天下人,谁抢到皇帝就是谁的嘛。但你们为了霸占财货,升官发财,往往一屠就是数千人,令昨日还是热闹的百里军营一夕为鬼为域,借打赏发饷之名屠戮士卒,对外却宣称将士哗变造反,你们是不得不为,乃是为了天下人着想,登莱、沈阳、石门营、三屯营、喜峰口、大同、固原、兰州,辽、浙、川、贵、晋……多少士卒被你们屠戮!”顶点小说
忽的,他的表情又狰狞起来。
“多年前,建奴起兵,我爹身在戚少保部众,全军三千人一腔热血北上打鞑子,结果朝廷不但三年衣财不饷,还以哗变之名以乱箭火油将戚兵尽数烧死在石门营,包括我爹、我大哥、二哥、四弟以及戚军数十位将官在内的三千多条浙江好汉子,尚未跟鞑子交手,就被朝廷尽数杀害!神宗狗畜牲皇帝不但不处置王保等人,还对其加官进爵,此等人神共愤,丧心病狂之举,这些年里朝廷做了多少?你们居然能自诩有德者?好一个有德者!哈哈哈……”
左光先满脸通红,脸上青筋条条绽开。
“是朝廷先把事情做尽做绝了,咱老子其人之道又有什么不可?”
廖驴儿嘴角下弯,一阵冷笑道:“老子活着,自然就不会容许你们如此丧心病狂对待我固镇三万儿郎,但我若是死了,这世间一切,也就与我毫无关系。”
廖驴儿的笑容无尽淡漠:“但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杀光你们男盗女娼!”口狂傲不屑,心中却是一声叹息,儿郎们,老子终究还是没能为你们报仇啊。
没能屠尽朱家满门,此生之憾!
左光先叫道:“那是神宗让石星王保他们干的,跟当今圣上有什么关系?”
“原来如此,我等明白了。”一名老者止住要跟廖驴儿辩理的左光先,脸上瞬间笼罩上疯狂的杀机,沙哑道:“话已说尽,事已至此,我等决计容不得你这负国贼再存人间!”
老者咬着牙一挥手:“杀!不惜一切代价!”
一次的攻击,却是在场所有人一起出手,几乎疯狂地全力出手!数百马步卒同时玩命,一道道刀剑纵横交错,隆隆炮声马蹄声,无数强横的力量,在这一刻悉数融汇在一处。
向着廖驴儿所在之地,以毁天灭地之势袭来!
廖驴儿哈哈大笑,连续一天一夜不眠不休水米不进一路战斗到此刻,他委实已经油尽灯枯,几乎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了,但面对数百骑卒的冲锋,他竟然发起了反冲锋!
车错毂兮短兵接,数十把马槊将他穿透,廖驴儿连同身下座骑一起粉碎!
“斩廖驴儿者,榆林卫贺人龙是也!”
贺人龙纵马归来,手里马槊挑着一颗血淋淋的脑袋。
如血残阳下,只留下廖驴儿桀骜一语。
“只可惜廖驴儿势单力孤,不能把你们这些衣冠禽兽个个屠尽!若是我廖驴儿还能卷土重来,必刀刀杀绝你们这帮丧心病狂之徒,孤掌难鸣,徒让妖魔操国,此生之憾!”
“撤!”
白衣老者脸色阴沉,总感觉廖驴儿只是一个开始,是的,这的确只是一个开始,辽东喜峰口、石门营、三屯营、马兰峪、卢龙卫等地辽军,已经蠢蠢欲动,在秘密谋划降金了。
……
……
宜川是一座占地较大且古风足的城市,连绵错落的民居和街市之间,是无处不在飞檐斗拱和错杂其间的灰瓦和茅草的屋顶,还有林立残留下来的,类似鼓楼的木制建筑。
数十道烟柱渺渺升腾在城市上空,各路官军蜂拥而入,空气中逐渐开始出现焦臭的味道和无所不在的飘落黑灰,这一切都驱使着李师道不由自主的向着水流汇集的方向走去。
当靠近城中小河,李师道就见到了令人震撼而肝胆具裂手脚发麻的一幕,那是一条穿城而过的河水,两岸到处是此起彼伏而不绝于耳的哭喊,还有响彻整座城市上空的兴奋欢呼。
不断有男女老少被鼓噪的士兵押到不知名的河水边上,然后在堤岸上被士兵砍下头来抛尸推到河里,再顺流在大片弥散不去的血色当中,冲到河水出口的南门楼下堆积起来。
因此在这片看起来颇为宽口的河面上,已经密密麻麻的漂满了形形色色的尸体,偶然还有一些没有完全死透的人在扑腾,然后慢慢和众多尸体一起顺流消失在血色汪洋里。
这是一座正在进行屠杀的城市,破城三日不封刀,杀光所有看得见的流贼和瘟鬼,这是洪承畴的原话,夕阳在天边变成血色时,春风在树叶上拂过,不远处传来女人的哭声惨叫,大街小巷满是一地裸露狼藉的女尸,道路两边的树木上,是一排排被官兵吊死的流贼。
大量人群忽然在道路中拥挤奔跑过来,疯狂的朝北城门过去,马蹄声和叫喊声从后方的街市传过来,官兵在街道上推进,手持长枪钢刀朝着人群疯狂屠杀,看到活人就是一刀。
一队队衣衫褴褛的男女流贼被官兵押到街道中间成排打跪下齐齐斩首,鲜血飞洒,男人的叫声,女人的哭喊,孩子的啼哭,翻滚的人头,从四面八方聚过来,尸体和鲜血一路延绵过来的时候,李师道脑袋直是嗡嗡作响,木屋前有女人哀嚎,他瞪大眼睛看着里面的画面,女人被部下士兵按在床榻上,一群士兵正在凌辱,李怀仙啊的一声,提刀发狂的冲进去,有士兵转过身,一脚把他踹倒在地,结果发现是自家将军,李怀仙拿脚踹,拿刀背砍,让他们滚。
这座宏大而繁华的城市已经彻底陷入了血与火的颜色,到处都是震天蔽日的浓烟和无所不在的哭喊喧哗,这场屠杀看起来是有组织有秩序的,出入门户都已经士兵占据了。
李师道等人甘肃军控制了北门,甘肃军并未加入分配战利品的屠杀,八千人马全副武装牢牢占据了通往北门的三条街,李怀仙、吴少诚、王武俊、何进韬等人,在接收向甘肃军投降的流贼,由于凉军不屠城,没来得及撤走的流贼都发了疯的来投,男男女女,扶老携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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