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酒店,冷冷的夜风直接吹得荀让一个激灵,感觉脑子瞬间就清醒过来。
今晚的夜空没有星星和月亮,只有沉沉的乌云压在头顶。
雷声隆隆,看起来马上就要下雨了。
荀让将视线从天空收回,看了一眼左右搀扶着自己的关青和郭伟才,带着歉意道:“青姐,伟才,我真的没醉,自己可以回去,你们不用担心。”
挣脱他们的搀扶,荀让凭着冷风送来的这股子清醒劲利落的走了几步,“看,是不是很利索。刚才是屋子里面太热了,所以酒劲上头。现在冷风一吹就好多了,没什么感觉了。”
关青嘱咐道:“你小心点,等会酒劲又上来了到时候你还要晕。别逞强,我叫的车马上就到了,等会让伟才送你回去。”
郭伟才附和道:“好的青姐,我和阿让在这路边等着,你回去吧。”
荀让也挥了挥手,“放心吧青姐,真的没事,你去忙你的吧,不用担心我了。”
关青又看了荀让一眼,看他好像确实没有醉的厉害,放心道:“那我先上去了,你赶紧回去休息,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吧。”荀让拍了拍胸脯。
关青往回走去,郭伟才扶着荀让的胳膊站在路边。
荀让看了一眼夜空,道:“伟才,你也赶紧回去吧。我住的有点远,好几公里呢,等会你再耽搁耽搁雨都要下大了。”
郭伟才摇头,“没事,我送你到车上吧,不差这一会。你今天怎么喝这么多,感觉一直在喝酒,都没停下来。”
荀让轻笑,“哈哈,可能今天有些开心吧。也怪我自己酒量小,好长时间都没有喝酒了。”
俩人聊了一会,一辆车子驶来停在路边。
郭伟才对了一下车牌号,“是这个车,走吧,我送你到车上我也要回去了。”
“行,麻烦你了今天。”
“没事。”
扶着荀让坐进车里,郭伟才又跟司机核对了一下小区地址,然后才放心的离开。
车门关上,车窗紧闭,车内有些闷热。
荀让闭上眼睛,感觉那股子酒劲又上来了,头有点晕。他想睁开眼睛把车窗打开,但是却感觉控制不了自己的手和眼皮。
短短的几公里路此刻却无比的漫长,司机接了一个电话,荀让模糊的听着声音。
“喂,你回来了嘛?孩子发烧了,你赶紧回来,马上就要下雨了,别在外面跑了!”
好像是司机家里打来的,催促他怎么还没有到家。
荀让又想起了杨韵,以前在魔都的时候,杨韵也会在下雨的晚上这样打电话问荀让什么时候回来。
“师傅,到尚韵悦府停下就行,不用再往前面开了。”荀让提起一口气压住身体的不适,语速飞快的说完。
“尚韵悦府对吧?好的。”
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荀让一直闭着眼睛,一只手放在脑袋上狠狠的捏着头皮,借着这股子力量勉强维持着清醒。
“好了,到了,这里停可以嘛?”
“可以。”荀让睁眼朝外面看了一眼。
司机停车,荀让推开车门,迫不及待的走下来,只感觉整个人都快被闷死了,头晕脑胀。
转身关门,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马路上的车流。
那个熟悉的车影映入眼帘,车窗没有关上,驾驶座上的人,分明就是他朝思暮想的杨韵。
她开着车,正从东往西行驶,想要在前面掉头回家。
就在这个阴沉的夜晚,寒风凛冽,俩人终于对视了一眼。
这一眼,包含了多少的惊讶,眷恋,欣喜,深情,爱意,痛苦,以及逝去的漫长时光。
“韵儿!”
荀让大喊一声,酒精的麻痹让他丧失了最基本的判断危险的能力,抬腿往杨韵那边冲去。
属于他的这个最后的夜晚寒冷深沉,伴随着他不顾一切的脚步,这场雨飘飘洒洒的从天空落下。
一阵寒风吹来,雨水成丝,由直转斜,乌云飘动,月亮出现。
几近全圆的月亮面孔青白,好像一个被冻死的人的脸。青白而阴森的光辉穿过雨帘洒在马路上,泛着让人惊惧的刺目的蓝光。
杨韵一脚急刹,惊恐的喊道:
“不要!”
为时已晚!
已经冲到快车道的荀让被一辆快速行驶的车辆直直的撞在身上,当着杨韵的面从原地飞起。
距离很近了,荀让可以很清楚的看到杨韵的脸蛋,虽然上面满是恐慌,但这真的是韵儿,是她日思夜想的韵儿。
苍天有眼,时隔这么久,我终于见到你了,韵儿!
酒精麻痹了他的神经,荀让已经反应不过来为什么她一脸惊吓的样子。
眼看着杨韵距离他越来越远,他疑惑地想要转头看看,但仅仅只是一个念头的功夫,他就从空中落在了地上。
酒精使他不能迅速的思考,但也减轻了他的痛苦。
荀让感到全身剧痛,身体已经不再受他控制。他想要转头去看看杨韵,却根本做不到。
他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他的嘴角勉强用力勾起一个轻微的弧度,最后的笑容里带着几分自嘲和嘲笑。
这具身体似乎知道已经来到了最后的时刻,各个器官纷纷拿出藏在箱底的能量,爆发出最后的光辉,为荀让送来最后的回光返照。
他的脑子并不是空白一片,一瞬间的功夫,他就想了很多很多。他想到自己小时候在老家的村庄里的日子,那时候父亲还是一个伟大的身影。他想到上学的时候,一个又一个的语文老师的身影浮现在他的眼前。他想到了杨贝贝,想到了和她的第一个晚上。他想到了杨韵,这一段回忆的时间最长,一直盘旋在他的脑海里和眼前。
盘龙健身,北国风光,**滩花园洋房,汤臣湖庭,大柏名邸,中心大厦,尚韵悦府。
这一瞬间的功夫,他就像托尔斯泰小说《安娜·卡列尼娜》中的安娜·卡列尼娜卧轨自杀前想的一样多。
一日长于百年,一秒钟胜过二十四小时。
狗老天,玩老子是不是?你tm的神经病,老子咒你不得好死!曹尼嘛的。老天爷你是不是个单身狗,见不得我们的爱情是不是?是不是我和杨韵碍着你的眼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为什么?你tm的让我昨天看到韵儿不行吗?让我明天看到韵儿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是今天,非要是我喝酒的今天!你tm知不知道我多久没喝酒了?你知道不知道我从来不喝酒的!别人天天喝酒屁事没有,老子一喝酒就出车祸是不是?
荀让最后的意识觉得委屈极了,这tm的狗老天,自己一辈子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
热泪涌出,他虽然身体不能动,但思想却不受限制。
杨韵翻过中间的护栏跑向荀让,边跑边哭,雨水劈头盖脸的砸在她和荀让的身上。
呜呜呜!
她跑到荀让身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他的脑袋旁边,看着他血肉模糊的样子,泪水混合着雨水疯狂的往下流着。
她的手放在荀让的眼睛上为他遮挡着狂暴的雨水,她不敢去抱他的身子,害怕弄到了他的骨头导致他最后的生机断绝。
“阿让!”呜呜呜,“你干嘛呢?怎么不看路呀!”
杨韵从兜里拿出手机,弯腰趴在地上,用自己的身子挡住雨水开始打120。
撞飞荀让的是一个女司机,她一个人开着车,已经被吓傻了。就这样停在快车道上,连双闪都不知道打开。m.tj268.com
荀让转着眼珠子看向杨韵,目光中满是柔和的深情爱意。他想抬手抚摸杨韵的脸蛋,让她不要难过,好好生活下去。但他做不到。
荀让想开口说句话,但一开口,嘴里就开始往外汩汩的冒着血,就好像杀鸡的时候一刀划在鸡的脖子上那样往外冒血。
他眼中的光辉伴随着他的动作渐渐暗淡。
杨韵打完120,把手机丢在一边,往前轻轻的抱住荀让的脑袋,哭着喊着要荀让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来了,他肯定会没事的,他身体这么强壮,怎么会被车撞一下就死了呢!
荀让虽然不能说话,但他一直温柔的看着杨韵,和她的目光对视在一起。
杨韵明白他的意思,她哭着摇头道:“不要,你要是死了,我也不想活了!你一定要坚持住,不然你叫我怎么活呀!”
路过的司机和行人都围了过来,有的人拿着伞帮俩人遮挡着风雨,有的人拿着手机着急的说着这里的地址。
荀让眼中的光芒渐渐消失,杨韵的哭声撕心裂肺。
不知道是不是哪一个人的手机响起,熟悉的旋律飘扬在空中,环绕在荀让的身边,送走他最后的一丝意识。
‘我喜欢,三十岁女人特有的温柔!’
‘我听到,孤单的跟鞋声和你的笑!’
‘那么寒冬后,炎夏前,谁会给你春一样的爱恋!’
‘日落后,最美的,时光已溜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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