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宫。
承德帝吃着颗一颗细腻晶莹的蒲桃,眼睛眯成一条细细的缝,萧瑟在一旁用双手接着皮儿和籽,心里直犯恶心。
顾明朝恍若不见,只恭敬地道:“陛下,太子此举看似是笼络人心,实则极易令人心生怨恨。”
承德帝听着曲子,脑袋随乐律摆动,闻言道:“嗬,是么?说说看。”
顾明朝道:“您看江左的王氏、邓氏这两家本来是毗邻而居,现在两家的姑娘都在太子后宫,但一个是三品的良娣,一个是四品的良媛,陛下您想这邓氏…甘心吗?”
萧瑟道:“若她二人联手呢?”
顾明朝道:“娘娘此话在理,微臣看到了这一点,但谭公幼女和祁歆止之孙却断不能友好相处。”
萧瑟拿帕子轻轻擦着手,左右仔细瞧着漫不经心道:“安乐侯,您这话不对吧,王氏和邓氏一条线,她们再拉拢谭氏或者祁氏,那宫中如何能再生怨愤?”
顾明朝道:“有利益冲突,就绝不能友好相处,毕竟太子妃之位空悬,谁不想争一争?”
萧瑟道:“这事看上去也只对太子有利,毕竟她们相争,就与前朝分不开,一升一贬都牵连着……”
承德帝突然就不摇头晃脑了,他坐直了道:“他要用太子妃之位来诱惑人给他卖命……”
顾明朝道:“陛下,这何尝不是个好机会呢,太子前面忙得火紧,后院起火,这不就是咱们要的破局之法吗?”
萧瑟道:“陛下,这是否太冒险了?太子这边一下子多了这么多……”
承德帝一抬手打断她的话,道:“常言道,富贵险中求,朕,只有现在了。”
顾明朝低头道:“陛下英明,若此际败北,微臣将和谭公一样蛰伏起来,以待时日。”
承德帝咬牙道:“谭冠误……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明朝道:“他只想要功名利禄,对陛下的大业并不向往,但微臣不一样,微臣只有陛下,没有陛下护佑,微臣现在已经不知葬身何处了。”
萧瑟听着也潸然泪下,牵着袖子抹了抹眼泪道:“陛下,谭公蛰伏为的是自己,可我等蛰伏,却只是为了陛下。”
承德帝凹陷的眼睛死死盯着两人低垂的头颅,心里唾弃道,来日我重掌大宝,一定不会让你们好过,你们和谭狗一样,都是为了自己!半晌却笑起来,道:“行了,起来吧。朕知道你们的心。回去吧。”
顾明朝听着承德帝说话恶心不已,感觉承德喉咙里像是一团一团的脓痰,跟着说出的话一点一点拉丝出来。不敢多想,压着心里的反胃感,急忙起身出去。
萧瑟将蒲桃一粒一粒剥好,搁在玉蝶上,道:“陛下,这曲子原本叫金玉奴,妾将它改了下,您听着如何?”
承德帝道:“原是戏折子,只可惜宫里不能进戏子,朕也有好些年没听过了。”说着又拍了拍萧瑟的手,觉着手如柔荑便拉着抚摸,爱不释手的。
萧瑟微微凑近道:“陛下,今早妾去拜见皇后娘娘时,德妃娘娘说妾不修德行,还扬言要……”
承德帝放开她的手道:“行了,德妃是谁?你还嫌朕太轻松了吗?她是吏部那云老头的妹妹,跟了朕二三十年了,她说你两句你还委屈上了。”
萧瑟白着脸道:“陛下,云尚书都没有为您说话……”
承德帝怒气冲冲的把案几掀翻,吼道:“萧瑟!别以为你现在是九嫔之一就有多了不起!你记住,那是皇后封的,不是朕!云言川是跟着朕一起长大的,他就算一时没说话,也比你们好!”
萧瑟忙道:“陛下息怒,是妾失言了。”
安抚了承德帝,萧瑟回到长秋宫,立即跟积雪道:“本宫要小憩一会儿,谁来了都不行进来,明白吗?”
积雪似懂非懂的点头,在门口坐了半晌忽然想到,是不是娘娘承宠了,所以疲乏得很,那她该叫厨房准备一下。越想越在理,连忙唤来小婢子吩咐。
寝殿。
萧瑟闪身进去,将门扑上,道:“方才我试探了,那老皇帝好像很相信云言川。”
顾明朝嗤笑:“去年,他还在朝上时,也是很维护松照的,连我都以为他们是一家人,情深义重呢。你看如今,脸皮撕破了……也不过尔尔。”
萧瑟道:“帝王心,海底针,猜不透的。他说到底还是不相信咱们,哪怕他现在只能依靠咱们。”
顾明朝道:“你还指望着他相信我们?他现在还做着美梦呢。”
萧瑟不解道:“什么美梦?我要是他,我现在都急得头发直掉了。”
顾明朝道:“瘦死骆驼比马大。他就相信这个。你在宫里只要注意着他的动向就行,这人阴毒的很。”
萧瑟看着他熟练的翻窗要走,喊道:“顾明朝!”
顾明朝回头看着她,疑惑道:“还有什么事?”
萧瑟顿了顿道:“无事。”
宣平伯府。
温南栖道:“贵使远道而来,当时为了国事,不知为何登门?”
马飞堆着满脸笑容道:“伯爷,公主的婚事从来不是私事,我等封我朝陛下之命,来燕都公事有二,一为吊唁,二位公主和伯爷。”
温南栖道:“二位即是有名目的,温某也不好将二位拒之门外,但二位有所不知,夫人如今身子重,不易走动,暂时见不了二位了。”
吕木道:“伯爷,不需如此麻烦,只消在院中一亭中,容我等拜见一下公主即可,不消一刻钟。”
温南栖看着他们,马飞上前半步,又道:“伯爷,您放心,我们只是拜见一下公主,以免回去后我朝陛下责怪。”
温南栖道:“为何需要拜见夫人?若是走个过场,尔等便在此处面北叩首即可。”
吕木甩袖道:“好不知情知趣!这般相求你还推三阻四,不过就是拜见一下,莫非伯爷是假借有孕之名,以掩盖什么吗?莫非贵国常有临川公主之事呼?”
温南栖将茶盏搁下,轻轻一声脆响两人收声,温南栖道:“贵国和亲之意乃是路人皆知,如今不过是稍有推辞,尔等嘴脸便如此可恶,若是让你们见了,这燕都还有安生吗?”顶点小说
吕木大怒道:“温南栖,你说清楚,什么事路人皆知,我们公主和亲为的是什么?为的是两国不再打仗,百姓能够安居乐业,此举堪比昭君文成,却在你这小人口中成了罪人!我都不敢想象,我们金尊玉贵的公主在燕都过的是什么日子!”
马飞看着势态好,连忙上前道:“伯爷,您这话寒的不只是公主的心,更是我南朝要交好的心!”
温南栖拍案而起,道:“大胆!谁准你如此放肆?!真是佛口蛇心的伪君子,分明是包藏祸心却大义凛然的给我摆家国大义!昭君文成,这话尔等也敢拿来说,真是好脸!尔等蛮荒之地来的,却大言不惭自比天朝上国,谁给你们的脸?”
吕木毫不示弱道:“宣平伯爷!请您解释一下!什么叫路人皆知!我朝和亲是有什么阴谋对准了你宣平伯府?”
温南栖道:“这还要解释?我都怕你这老脸挂不住落在我宣平伯府,脏了我府上众人的眼睛!那你也给我解释一下,你们英王为何夜访我府上?莫非他探望妹子我还要推辞?”
一个英王砸出来,两人顿时就手忙脚乱了,马飞迅速道:“伯爷,王爷在您府上?”
温南栖道:“莫非我这般好客?见人都要留下来吃茶?不过我倒是对贵国皇子的教育感到忧心啊,哪有夜翻人家墙头的,我看到了还好,若是没认出来,那岂不是乱箭射死了?”
吕木道:“伯爷可知道我们王爷现在何处?”
温南栖道:“我不知道,英王见到我,羞愧难当,便落下墙头走了,怎么,你们王爷失踪了?二位大人要报官吗?好像不对,这一次来的使臣里,怕是没有英王爷吧。”
马飞和吕木面面相觑,只能暂避锋芒,马飞道:“伯爷,我们王爷素来爱听曲子,像是到了燕都,被茶楼绊住了脚。那下官便告辞了。”
温南栖道:“二位大人慢走,去茶楼可要快点了,再过些时候,茶楼怕是人多得很,那就不好找人了。”
罗奈道:“怎么他们说什么信什么?”
温南栖道:“不过就是关心则乱罢了罢了,但想必他们心里都是骂骂咧咧的。”
罗奈道:“哦,这样啊……啊,夫人夫人!”
温南栖侧头看着君平道:“你怀孕后,分外坐不住了,就爱四处走动,叫我拿你怎么办?”
君平道:“伯爷,你当真见过英王?”
温南栖低头一笑道:“哪里就见过了,我不过是听他们说起,这一次的南使里,英王乔装打扮混在其中,又看英王不在这里,便想诈他们一诈。谁成想真的……莫非英王失踪了?”
君平勉强笑道:“我深居简出,哪里知道这些,不听伯爷说起,我都不知道英王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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