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城放下碗筷，抽出纸巾，轻轻擦拭季染的嘴角。
她很少这样，心平气和，郑重其事地拜托他。
想来，是对她很重要的事情。
她难得开口，他愿意帮她达成所愿。
哪怕是让他放过即将出狱的秦达，他都愿意考虑。
“什么事情？”
他勾着嘴角，撩起她耳边的碎发，眼底一片深情。
趁着他心情好，她一鼓作气。
“秦林城，我想拜托你，不要再打压赫格和徐氏。”
秦林城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声音仍是温柔，温热干燥的指腹，抚摸着她的头发。
“染染，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季染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放过赫格和徐氏，给他们留一条活路吧，秦林城。”
话音落下，室内陷入死寂，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压抑沉闷。
他脸上的笑意消失殆尽，眼底的光，瞬间熄灭，黑漆漆一片，望不到底。
他薄唇紧抿，目光凉凉地注视着她。
她被他看得后背一阵发凉，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不知不觉中蜷缩起来，无处安放。
他盯着她，看了很久，好像要透过她这张生动的脸，看穿她的内心。
所以，昨晚欣然接受他，甚至热情地回应他，今天又殷勤地给他送中饭，就只是为了给小医生求情？
他忍不住这么想，心底结了冰，冷到骨子里。
“季染，你不如直接说，让我放过程鸣。”
他语气淡淡，压抑着嫉妒愤怒。
季染揪着裙摆，声音发紧：“你能放过他吗？”
他忽地站起身，高大挺拔的身影，挡住了她眼前的光。
她仰起脖子，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能感觉到，他周身都冷了下来。
“秦林城，我……”
她伸手抓住他的衣角，想跟他好好解释几句。
“程鸣对我有恩，我希望让他余生无忧……”
“他对你有恩，我已经用自己的肝脏，帮你还清了。季染，你们两清了，你不欠他。”
秦林城插在兜里的手，紧握成拳，青筋凸起。
他的肝脏，就那么不值钱？
冒着生命危险救小医生还不够，还要保他一世荣华富贵？
他可不是什么圣人。
秦林城哂笑一声，捏住她的手腕，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眼神更加冷了几分。
“季染，你真的只是因为感激他吗？”
他冰冷的眸光，照进她的眼底，宛如一把锋利的刀，想要剖开她不知人之的一面。
“当年如果不是为了帮我逃跑，他根本用不着卷到程家的争斗中。他本来，可以安安稳稳做他的医生。”
季染始终觉得，是她把他卷进了无尽的争斗中。
秦林城冷冷一笑。
他难道还得感谢小医生，帮着季染，从他身边逃离？
“季染，他是程宗南的儿子，逃不掉的。而且，他当年回到程家，不单单是为了你。”
季染瞳孔狠狠一颤。
“你都知道？”
秦林城抿了一下唇，坦然承认。
“是，我都知道，我查过他的身世。也知道，你当年留在赫格，一方面是想报复我，另一方面，是想帮程鸣的母亲报仇。”
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程闻言间接害死程鸣的母亲，但程鸣的母亲也未必无辜。”
做人小三，破坏别人的家庭，在秦林城看来，怎么都不值得同情。
只不过，程闻言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个牢，他坐得一点也不冤。
“你设计把程闻言逼到墙角，又借我的手，把他送进监狱，使他的人生留下抹不去的污点。季染，你帮程鸣的，够多了。”
如果只是归还人情，她根本不需要做到这种地步。
季染咬着嘴唇，低下头。
“秦林城，程鸣他，真的对我很好，我不想他一无所有。你能理解吗？”
他没办法理解，程鸣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拔不出来，动一动就钻心地疼。
“那我呢？”
秦林城深邃的眼底，浮上无尽的痛苦。
“抛开过去，我现在，对你不好吗？你有很多种方式，替他求情，为什么偏偏要用欺骗的方式？！”
哪怕她冷着脸，威胁他，让他放过程鸣。
也好过，她与他虚与委蛇，对他虚情假意，目的只是为了让他放过程鸣。
季染蓦地抬起头，眼底闪过疑惑，嘴唇翕动，欲言又止。
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秦林城，我没有。”
她说得很小声，显然底气不足。
秦林城听得不是很真切，却像是抓到了一道微弱的光，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染染，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在他的注视下，她睫毛轻颤，眼神躲闪。
她没有勇气，将自己的心，赤裸裸地摆在他面前，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秦林城，昨晚的事情，和我求你放过程鸣，是两码事。”
“你还喜欢他吗？”
秦林城指着她胸口的位置，艰涩开口。
“这里，是不是全部都是他？有没有我的一席之地？”
他问得突然又直接，她呆呆地愣住，沉默不语。
秦林城松开手，眼底一片失望，他勾唇自嘲地笑了笑。
他怎么会觉得，她对他动了一点点的情，他们的关系，在朝好的方向发展？tj268.com
是他太过自信，自作多情了。
秦林城走到落地窗前，双手插兜，背对着她。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明明站在阳光里，却从头冷到脚。
“季染，凯盛和赫格、徐氏，只是正常商业竞争，我没有针对程鸣，这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
季染从沙发上站起来。
“我明白。”
他微微侧过身，冷静的目光，在她身上逡巡。
她没有像之前那样，不分青红皂白，就把账算到他头上，他是不是该觉得庆幸？
秦林城摇着头，无声地苦笑。
一旦在乎起一个人，就会卑微到尘埃里。
他的母亲，不就是那样吗？
或许，他应该及时止损。
“你既然明白，就应该清楚，我如果放赫格和徐氏一马，凯盛就可能遭受损失。未来，他们也可能反扑。染染，你有替我想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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