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子放在这里可以吗?”
宋棠把洗碗机里的碗筷一个个往外收拾,摆在了橱柜里。
顾宴只是抽空出来看了一眼,点点头:“可以,没问题。”
等他们将所有东西收拾好,日暮西斜,宋棠摸摸自己的画,确认已经晾干。
“顾先生,那我就要回家了哦。”宋棠自觉处理了床单,她心里的一道坎子就没了,总算可以光明正大的告别。
顾宴在阳台,不知是不是没有听清,良久没有回答。
“顾先生?”
“嗯,什么?”顾宴从阳台绕出来,眼镜片微微泛着点寒光,“对不起,刚才没有听清。”
他站在夕阳底下微微地撑着门,整个人显得很高大,阳光透过衣料,很清晰饿勾勒出肌肉的形状。
宋棠总感觉是不是气氛不太对劲,明明顾先生很温柔呀,为什么她总有一种“小兔崽子,你再说一遍”的错觉。
宋棠被自己脑补惊到,连忙摇头,把这种不符合顾先生人设的东西甩出去。
“我是说,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就不打扰了。”宋棠抱着画,提着衣服,对着顾先生道谢。
顾宴的眼尾轻轻的挑动了一下,似乎在说“果真”,但是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
“稍等一会,”顾宴放下手里的盒子,轻轻地推了一下眼镜,“我一会儿可以顺路送你去市区。”
宋棠好奇:“顾先生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没什么。”顾宴面不改色地说谎,“替我母亲买点颜料,放在画室里备用。”
宋棠点点头,看着手上的画,决定礼尚往来:“顾先生平时在哪里买颜料啊,不如带我去一趟?”
顾宴垂下头的瞬间,几乎是低笑,简直感觉这小骗子过于单纯,容易上钩。
“一个蛮偏僻的老街区,”抬起头来的瞬间就已经看不见他那副老奸巨猾的模样,顾晏找了件外套提在手上,开门去按电梯,“有一点远,可能会比较久。”
“没关系。”宋棠又怎么会被时间所打败,她就是一个闲得没事干的人。
所以就连顾先生中途要先去一趟商场这样的小事,也不过就是小事而已。
宋棠看着顾宴去拿一套定制好的,而且已经清洗好了的床品套件,有点意兴盎然。
“顾先生为什么要买这个呀,还是已经洗好了的?”
顾宴将所有的东西收拾到了后座:“没什么,家里头没有备用的,特意让他们准备好,我顺路过来拿一趟。”
宋棠“哦”了一声,随即就明白了顾先生没有明说的言外之意。
正常人两到三套的换洗床单就足够了,而宋棠的到来让顾先生打破了这个规律。
并且,宋棠回头看了一眼车里后座,这色彩和图画一看就不是顾先生的习惯的类型。
大概是准备给她的。
毕竟这种油画质感的色彩,乍一看上去仿佛是印象画派的笔调,也的确是符合宋棠的审美。
她曾经站在h大美术学院的学生作品前头,多看了两眼这样的画作。
他真的太心细了。
宋棠怎么舍得这样的顾先生一片体贴照顾被辜负,怎么舍得这样的床单流落在外?
虽然他表面上时常冷冰冰的模样,但是扪心自问,宋棠从来没有看过他的脸色。
“顾先生?”宋棠出声。
“嗯,怎么?”顾宴开着车,面色平静,灯光从他有些随母的面容上流转。
其实他不适合这样的冷冰冰的风格,宋棠心想,明明和泠阿姨眉眼相似,但是从他身上看不出泠雁雪那种曾经倾国倾城、明艳芳华的味道。只有一股冷,沁人心脾的寒梅冷香。
如果有颜色,红梅当采撷;要是白雪,也应该……
宋棠被自己这个想法骇了一下,立刻摆正思想态度,颜控要不得,这是你的结婚对象,不是路边的阿猫阿狗。顾先生芝兰玉树、才华横溢,你怎么能光盯着别人的脸看呢?
宋棠心里头就差给自己念几道清心咒。
冷不防猛的一刹车,差点把她吓得魂都飞了。
“怎……怎么了?!”
“前头有只猫。”顾宴解开安全带,下车查看。
这一段路已经是城中村,h市一直没有改革的老城区,路面不及外段,时常会出现路灯供电不足的情况。
顾宴虽然已经在看到小猫声影的第一瞬间踩下的刹车,但还是有些晚了。
小猫身上看上去到是没有什么外伤,也不怕人,见到他们两个就咪呜咪呜的叫。只是尾巴耷拉着,像是断了一截,吓得宋棠生怕它有个好歹。
猫咪看上去是成年了,只是大着个肚子,不知道是怀孕还是蛔虫。脸和身上都不干净,像是只流浪了很久的猫咪,就连身上的毛都有点打结了。
“要不今天就别去画材店了?”顾宴开口。
宋棠搭话:“我们先去宠物医院?”
于是,顾宴去后备箱清理出一个置物箱,宋棠在车里找出一块干净的毛巾,两个人合力把猫咪放进箱子里,宋棠抱着它,顾宴开车掉头往外去。
两个人找到一家最近的宠物医院,看上去里头的老板还挺忙。
宋棠赶紧把猫递给店里的员工,没想到员工倒是挺诧异:“老板,你快来看,荔枝回来了!”
老板一来,赶紧把它抱起来:“哎呦,荔枝,你怎么回事,怎么把自己搞得那么脏?”说着一边给它撸毛,一边喂它东西。
等摸到肚子,立刻察觉不对劲儿:“荔枝!你怀孕啦?!”
“这是你们养的猫?”宋棠看他们一副熟稔的样子,问道。
那员工摇摇头:“不是,邻居家老太太养的。不过前不久那个老太太没了,小猫也就没人照顾了,我们只能喂它点吃的。”
“本来都打算收养它了。”老板抱着猫梳毛,“结果它又跑出去,找了好久都没找到。现在好了,还搞怀孕了,我岂不是还要养五六只小奶猫。”
宋棠见他言辞里虽有抱怨,但还是欣喜的多,忍不住笑了一下。
顾宴却在此时开口:“我们好像撞到它了,它的尾巴……”
那老板一听,神色大变,赶紧抱着猫咪检查,叫助理去开仪器:“尾巴和你们没关系,看上去是十天半个月左右的旧伤,就是……它还怀着孕呢,小猫流产怎么办?”
宋棠生怕他觉得他们要甩单不给钱,连忙道:“费用我们出,如果出什么事我们也管它的后续治疗费。”
宋棠看着它脏兮兮的模样,还一个劲儿的蹭着人讨好,不由的心软成一片,嘴比脑子还快:“我也可以领养它的。”
“嗯?”老板有些欣喜,只是那边仪器都开好了,就先拉着荔枝过去。
顾宴低头看着她:“你想养猫?”
“倒也没有那么想,”宋棠说完就有点后悔,其实还是很想的。
只好继续道,“可是我们都差点撞到它了,不得对它负责?”
顾宴闻言,撑着下巴若有所思。
宋棠以为他不想养猫,赶紧道:“我可以拿回去给我妈养,她很喜欢这样的小动物”
顾宴看她神色紧张,笑了一下:“没事,我很小的时候养过狗,只是长大后狗狗也老了,从此也不怎么养宠物了。”
宋棠心里松了口气,原来如此。
“那先把小猫托付给老板照顾一阵?”顾宴询问道,“过两天空庭春庄装修好,就可以把小猫带回去,可以吗?”
宋棠瞬间眼睛发亮:“嗯!”
“这样的小动物,最多也就是十五六年,我们也要提前做好很多准备工作,”顾宴很严肃抱着手,神色有了变化,“宋棠,你想清楚了吗?”
宋棠一时之间不知道这么说。
准备工作她的确还没有考虑,要不要先上网查查?
她长久的没有吭声,和顾宴的对视里有了点犹豫。
这个表情让顾宴以为她不过一时兴起,就再没有关注与上心。
留意不住一只猫咪,就像记不住自己。
这样的联想让他莫名的有点不舒服,感觉自己也像随意被她提起只小猫,她也完全没有进一步的考虑。面容里也逐渐有了一种冷淡、生硬的不悦。
“?”宋棠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到他了,难道就因为自己没有说话?连忙开口:“我会好好养着它的,十五六年而已,我一定……”
“十五六年……而已?”顾宴冷涩的重复了一句,“宋棠,它有生命的,如果你不能接受一个新的生命,不能这么随便。”
“我没有很随便啊,”宋棠咬唇,“你不能这么武断的给人下定义。”
“我不是武断。”顾宴的语气里难得有了加重,“如果到时候你不想养了,怎么办,不管不顾扔给别人?”
“就算我哪天真的不能养了,我爸妈我弟弟那么多人,总有一个会好好照顾它。”宋棠觉得他仿佛随意将自己定义成了毫无任何责任心的人,忍不住道,“到时候我俩说不定都离婚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宋棠才说完这句话就有点失落,平心而论顾先生人已经很不错了,她完全没必要在还没结婚的情况下就说这么难听的话。
何况两个人只是形婚。
顾宴闻言却是彻底的沉默了,盯着她看的视线凉冰冰的冒着寒气。
这样的寂静持续太久了,宋棠站不住就借口去看小猫,飞快地离开了大厅。
等回过头去看,他依旧站在原地,背对着宋棠。
这个背影孤零零的模样,就连宋棠内心都有了点后悔,说句实话这其实并不是大事的,没有必要因为这么几句话就吵起来。
而且这算什么吵架,顾先生一向理智,最多算她单方面胡闹。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种事就是她一个人的不对?
宋棠回忆起以前,张洛捏着烟往她脸上吐气,说:“你这娇小姐脾气没人受得了!”
宋棠没由来的一阵烦躁。
可是,宋棠伸手摸摸小猫的背毛,只能活十五六年的动物,当然只有宋棠送它离开的机会,难不成还有它送自己的一天吗?
她伸手帮着老板按着猫咪,b超上显示三个小猫猫头在肚子里一窜一窜的,感觉真的很奇妙。
宋棠交了费用,也给了老板自己的名片,转头出来的时候,顾宴正站在车边:“我送你回去。”
宋棠不想理他。
这个事情吧,理智上宋棠觉得谁都没错,但是情绪上她感觉了自己被顾宴轻视了,而且宋棠开口一句谁算是伤了两人之间的为数不多的情分。
宋棠甚至觉得一夜之间,顾宴会再给她好脸色,就真的是顾教授他深明大义。
但是宋棠无所谓了,怎么养只猫,还要上升到人身伤害?
“不必了,”宋棠冷着脸,“我可以出去打车。”
顾宴看着宋棠,说道:“这边没有公路,很难打车。”
这个身高几乎是居高临下、俯视的意味。宋棠觉得这个眼神太危险了,简直就像是小学生上课,没有做完家庭作业的感觉。
宋棠哽着脖子:“……我自己可以出去。”
“行,那就按你的意思来。”顾宴原本靠着车,终于克制地点了点头,上车发动汽车,打了近光灯。https://www.tj268.com
宋棠站在门口,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
还好今天穿的是平跟鞋,宋棠拉开车门,把自己的画和衣服抱出来,朝着老旧的巷子尽头走去。
顾宴这才在背后发动了汽车。
宋棠走了一段路,宋棠才发现顾宴的汽车速度很缓慢地跟在她的背后。
她心里头一团火气莫名其妙的卡住了,就像是被一团冰直辣辣的打下来,没有灭,但是冒着烟气。
宋棠几乎是踱着步,希望顾先生早点失去耐性,开着车越过她出去了也行啊,没想到他真的一路跟到了大街上,直到她打车坐上去。
宋棠坐在出租上,和司机报了个地址,没想到开出去一截,那司机反问她:“姑娘,咱们背后怎么跟了一辆车?”
宋棠回头一看,顾宴驾车紧紧的随在其后。
她心里头的那点怒火的烟子气,都有点冒不出来了,有点不甘心和难受。
就像是被狠狠的地扎了一下,张洛那句话又像是毒蛇的信子,响在耳边:“你这娇小姐脾气谁受得了你?”
宋棠回答司机:“没事,不用管。”
司机趁着红灯,勾着头看了两眼:“哟,挺俊一小伙子啊。怎么,姑娘,和男朋友吵架啦?”
“不是什么男朋友。”只不过是结婚对象。
“嗐!年轻真好。”司机一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模样,摇摇头,“还非要亲自跟着我,瞧着你到家,还不是不放心。要是真和你置气,哪儿会干这些呀?”
宋棠当然知道永远保持着理智冷漠的顾先生不会和她置气,所有的行为就好像是她无理胡闹,完全就是她折磨人的模样。
宋棠咬牙:“就是他的错!”
司机说她:“啧,这就是还在气头上。没事儿,消了气就好了!”
这话简直就像是在哄小孩子,宋棠不说话了,一到达目的地就给钱下车。提着画板和衣服,远远的对顾宴做鬼脸,然后头也不回的去开门。
司机大哥掉过头来,和顾宴的车并排的时候,探着头对他说道:“女孩子是要哄的,你就只会跟在屁股后头,有什么用呢?”
说罢,开着车扬长而去,途中接起电话:“哎,老婆你说你说……我一定记得给你带!刚刚这不在路上载到个和男朋友生气的小姑娘嘛……她男朋友像个木头桩子,白瞎了长那么好的一张脸!……实在不行,美男计色诱都不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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