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初开。
盛晚宁坐在一辆黑车上。
她看着窗外越来越陌生的道路,警惕问:“这是想带我去哪里审讯?”
驾驶位上的“警员”没搭理她。
盛晚宁忽然透过男人警服领口发现隐露出来的纹身。
华国的警方是不可能有纹身的!
这警察是假的!
“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她眼神骤然沉下,仍旧没有得到回应后开始挪向车门,举起手上的镣铐用力捶着门窗。
“别再费劲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黑鹰般锐利的眸子透过后视镜瞪向她,“因为我们已经到了。”
话一落,重重的刹车音响彻在耳。
车子停在了一个半山腰,山下远处的城市光影斑驳而模糊。
盛晚宁被拽下车,手脚被镣铐烤住,加上男人抵在她后颈的黑管正散发着极寒的杀气,她几乎无力反抗。
忽然,一束长长的灯光从远处的半空打来,眼前赫然展现出一片宽敞而平坦的草地,草地的尽头是那架亮着大灯的飞机。
是什么人?竟然开动飞机来抓她……
“走快点!”
男人在她身后催促。
盛晚宁眼底泛着冷意,边走边问:“你们是杀手?对方出了多少钱?我给你们双倍!”
“少废话!快走!”
男人油盐不进,盛晚宁心虚不已。
如果想要她的命,这条路够荒僻,对方已经可以下手,何必这么麻烦押她坐飞机?
她捉摸不透对方来意。
至于这趟飞机会去什么地方她更加无法预料。
脚下的步子越来越沉,而她与飞机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忽然,只见飞机落地,舱门打开。
一幢高大的身影逆光迈出后伫立在飞机旁边,魁梧的身形几乎遮住了大半光影,恍如森狱而来的阎王。
反射的光线隐隐地展现那人外形,刚毅的面孔、猎鹰般的双瞳、眼角的长条刀疤、以及脸颊零碎的胡渣,还有头顶那粗短而肆意的碎发……
盛晚宁脚步顿止,空气恍如凝滞。
“师、师父……”
她低喃道。
战擎苍向她身后的男人示意退下,而后朝她招了下手。
盛晚宁不敢抵抗,亦步亦趋地走向他。
临近男人三十公分之处,忽然,一个重重的耳光袭下,她被打的摔在了地上,镣铐发出当当的声响。
盛晚宁耳朵嗡嗡地叫。
空气里传来战擎苍极低的声音:“五年了,本事没长,惹的祸不少。你是不是忘了当年答应过我什么?”
“师父……我……我没忘……”
“没忘?那伤人、闯飞机,两番进局子,这些事是我的人凭空捏造出来的?”
“那是……”
“还不起立!”
一声重喝响起,带着地崩之势。
她浑身一震,立即从地上爬起,挺直身板,戴着镣铐的手敬了一个军礼。
战擎苍冷眼睥睨着她的军礼,斥道:“手放下!你不配!”
盛晚宁咬着唇,悻悻放下手,眼泪都快蹦出来了。
“师父,对不起。”
“知道我来这里做什么?”战擎苍眯眼问。
盛晚宁点了点头,手从衣服里拿出五角徽章,捧在双手间,颤抖着奉上。
男人一把夺过五角徽章扔在地上,拿起枪,对准徽章“砰砰砰”连发几枪。
眼看着五角徽章被打成了小筛子,盛晚宁心中一痛。
回想起多年前的回忆尽涌现脑海。
她眼看着妈妈被挖坟掘墓而无力对抗,悲痛欲绝,最后不顾一切带着征兵的推荐信来到北部。
她要变强,她不允许那种被欺凌、被侮辱的事情再度发生在她的身上!
两年的魔鬼训练,让她的体质几乎比成年男子都更为强悍,然而哪怕她以一敌百,在北部创下无数惊人战绩,战擎苍对她始终只有那句:“想从军,你还不够格。”
她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得到他的认可。
直到一次在野狼区,她舍身引走狼群救下两个受伤的平民,自己虽力战群狼逃出狼群的围攻,却也落了个浑身被撕咬得血肉模糊的下场。
她也不知道怎么活过来的,只知醒来后战擎苍对她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的年龄没达到征兵要求,不过我可以破例收你为徒。”
从那以后,她身上挂了枚五角徽章。
那是他赐予她独特的荣耀。
如今……
盛晚宁凝着地上被打的支离破碎的徽章,眸中闪着波光。
而战擎苍手中枪口陡然一转,直抵她额心。
“从今日起,我战擎苍没有你这个徒弟。你好自为之。”
话落,枪往下,“砰砰砰砰”四声,每一下都精准落在了镣铐的锁扣上。
手铐和脚烤悉数被震开。
可她却没有半分释然,眼泪绷不住地溢出眼角。
“师父……”她泣声唤了句,但战擎苍不理会她,转身离去。
寒风中,她身形单薄,泣不成声。
飞机起飞之际,狂风肆虐。
风沙入眼,她却岿然不动,眼底的泪意不断涌出,沉痛的双眸怔怔地凝着夜空下远去的飞机。
孤冷,席卷全身。
她的功夫是他教的。
她的命是他救的。
她毕生所有能引以为傲的经历,都是他赐予的。
可这样一个被她奉以最高尊崇、亦师亦父的人,却因她的莽撞、任性生生给推远了。
回过神时,她双膝一软跪在地上,面朝北方,头叩在冰凉的草地,哽咽道:“战爷,等事了,我一定回去,任凭处置。”
……
盛晚宁徒步漫过长长的山道,越过城市的街道、小巷,等抵达警局时已是凌晨一点。
她如同行尸走肉,目中空洞无光。
警所外灯光敞亮。
一辆黑色劳斯莱斯威风赫赫地伫立在外。
她却似是没见到。
沉重而疲惫的步子在越过车身的时候,再也支撑不住那具疲软的身体,倒在了警局门口。
厉阎霆恰好从警局出来。
看到地上那副孱弱而娇小的身躯,眸中一紧,迅速跑了过去。
“是盛晚宁!”
送至门口的两警员惊呼。
厉阎霆将其抱上车,冲两警员礼貌道了句:“人我先带走,销案的事改日再来。”
“厉先生慢走。”
等劳斯莱斯走后,警员议论不已。
“想不到这个盛晚宁去拦飞机是在执行北部战区的一项秘密行动。”
“听说还是北部战爷亲身来接的人。”
“……”
如此声势浩大的事件就这样平息了下来。
盛晚宁被抱回澜峰别墅后破天荒地发了场高烧。
她已经很多年没有生过病,除了上次被林悦儿算计外。
而这次发烧竟直逼四十二度,且没有退下来的趋势。
私人医生雷肆年焦头烂额,“厉总,先前我跟您说过,她体内的免疫机制很强悍,照常来说一般不会感染风寒,但这次……的确是风寒之症。我不好贸然用药,以免激起更极端的免疫反应,目前只能物理退烧。”
“嗯,物理退烧。”
厉阎霆淡声令下后,雷肆年将冷敷袋贴在她额头、后颈部位,连接仪器监测体温。
等到第二日早上八点。
盛晚宁的烧终于退了一度。
微弱的光线透过窗纱照进来的时候,她眼皮动了动,费力睁开时,恰对上床边男人黑沉的眸光。
“我怎么在这里?”
盛晚宁用手撑着颓弱的身子坐起,掀开被子要下床。
他手臂扶住她的肩膀,温声道:“别乱动。”
“我得回警局。”
“不用了,案子已结,你无罪。”
“???”
她惊异地看向他。
只见厉阎霆狭眸微眯,探究的口吻问:“战擎苍,是你什么人?”
“是我……”
师父二字未脱口,她话音顿停。
他为什么会这样问?
难道,案子的事是战擎苍帮了她?
可他不是要跟她断绝师徒情谊吗?那又何必再多此一举……
她的欲言又止和神色的躲闪落入厉阎霆眼里。
厉阎霆胸前一滞,眼眸逐渐深不见底。
“后悔了?”他突然问道。
“什、什么?”
盛晚宁似是没听明白,抬头望着他。
“后悔来找我?”
他的语气淡淡,没什么波澜。
盛晚宁愣了几秒,喉中一哽,垂眸道:“我做的事,该受的惩罚我都愿意接受,没什么可后悔的。”
只是……
战擎苍连惩罚都不让她受,放她离开,让她内心倍受煎熬,这是比让她坐牢还更严厉的刑罚。
“既然不后悔,就别想那么多,你现在还发着烧,必须休息。”
他将她扶回床躺下。
盛晚宁也感觉得到头部昏昏沉沉,身体也没力气。
冰敷袋再度贴上她额头时,她对于突袭的冷意没有任何反应,身子僵硬如铁。
沉思许久后,她突然问:“g5项目进展如何了?”
如今她只想尽快查清妈妈的死因,早日回北部负荆请罪。
“二测了,下个月上线问题不大。”
“噢。”盛晚宁似是想起了什么,戚戚然地笑了下,自嘲道:“我是不是很失败?”
“怎么说?”
“身为项目经理,连项目进度都不知道,难道不失败吗?事业、爱情、亲情,一团糟。”
“想做好,那就认真去做,任何时候都可以重新开始。”他温声安慰。
“那好,我今天去公司。”
厉阎霆脸色一变,“等退烧再去。”
盛晚宁轻飘飘地说了句:“我休息了。”
见她不悦,他叹了口气,俯首在她额心一吻,“集团有个会议,我先去趟,有什么需要跟佣人说。乖。”
说完他缓缓出门。
等窗外车身远去,盛晚宁翻身下床洗漱穿衣,吃过早餐后不顾佣人和管家阻拦离开了别墅。顶点小说
厉阎霆前脚刚迈进集团大门就接到管家电话。
“先生,太太又跑了。”
他脸色正黑如锅底。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高扬靓丽的女音:“厉总,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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