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拜托可亦再照顾一晚,他没料到念结有生命表现,一离体就寻找人体寄生。幸好他们反应快,否则要节外生枝,也还好现场没有其他人,否则躲入丰雄或可亦体内,又是另一种麻烦。
他躺在床上,双眼阖起,很想赶快入睡,可一闭眼,耳边却听见奇怪声音,就像是有人贴在耳朵旁悄悄细语,想忽略又如蚊子声扰人。
「来吧、来吧。跟我们来吧。」
宫睁开眼,想知道究竟发生何时,可自己已不在房间内,而是个陌生地方,围绕着他四面八方都是镜子,镜中除了他,还有怪东西。
他转头,后面什么都没有,可回望镜子,那东西变得更加具体与巨大。随着宫回头次数增加,模样便更清楚,怪东西从一阵雾,转变成人形,人形颜色由灰转黑,脸上表情也能窥见一二。
宫撇开头索性不看,可这回声音直接在脑中响起:「由你偿还吧。」
镜子犹如光般在黑暗中依序消失,由远而近,像是房间的门被关上,四周顿时漆黑一片。最后只余一面,他缓步向前、小心提防,结果发现镜中出现的人不是他,对方头低低的,看着脚下,说「不要有镜子,母亲不喜欢。」
「你是谁?」宫轻声问。
「我是母亲的儿子。」
「谁是你母亲?」
「我是父亲的儿子。」
「那你父亲又是谁?」
「我长得和我父亲一模一样。」
「这是哪里?」
「我家。」
「你家?」
「我家没有镜子,母亲因为我和父亲长得相像,不愿见到我的脸。」
对话一来一往,宫弄清楚对方低头的原因,决定一试:「我能看看吗?」
「我又不认识你!」
「可我想看!」
「我长得像我父亲。」
「无妨,我不是你母亲。」
「那你是谁?」
「我是宫。」
「宫?没听过。」
「我是你朋友。」
宫贴上脸,近到能听见彼此呼吸声,他心中怀疑镜子只是障眼法。双手如他预料可穿过镜面,他先托住镜中人的头,再缓缓扶起。可他被下一秒所见吓到,那人竟是阿平!
「阿平!」
「我不是。」
「你是阿平。」宫虽不清楚阿平为何出现在这,但这必定与念结有关系:「跟我走。」
「去哪?」
「离开镜子,否则你会沉睡不醒。」
「我大学才能离家,现在不能走。」
「你给我看清楚自己是谁!」
宫紧抓着阿平的脸不放,阿平从宫的眼中见到自己的倒影,意识产生错乱,手脚挣扎起来。
「放开我。」
「快醒醒阿!」
阿平挣扎地越用力,宫越是要他正视自己所见,随后大叫一声,痛苦昏去。
宫坐在镜子旁边等待,四周漆黑一片,他不确定阿平会不会醒来,甚至觉得自己将被永远困在这里,再也出不去。
「你是谁?」
看见阿平醒来,宫喜出望外地介绍自己。
「指点艾人大叔的那位气功师?」阿平说自己虽然陷入沉睡,可却一直能听见外面声音,也知道出什么事。
两人没又多少时间寒暄,刚才出现在宫身后的黑色人形再次现身,这次他们的目标是两人,且来势汹汹,似是有意将他们拖进虚无之中。
「我来斩杀他们,但刀去哪了?」
宫的除念术属于辅助性质为主,要他阻挡黑色人形实已快招架不住,若不是这些东西惧怕镜子的光,早已被制住行动。
「看样子,这些镜子是连结也是唯一可以克制他们的东西。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等等你想干嘛,不能这样!」
阿平握拳朝着镜子用力撞击,镜面承受不了,应声而碎。镜破的同时,黑色人形和阿平一起消失。
宫醒来后,满身大汗,发现床旁的镜子破了。他猜的没错,念结因为除念的缘故与他产生连结,而梦中出现的镜子或许是克制他们的方法。他坐在床上,等待天亮,迫不及待想和雯纹分享这个发现。
原本说好一上大学就搬出去独立,可计画赶不上变化,他仍住在家里,为的是更方便去陈明家。
陈明的父亲喜欢工艺品,对雕刻也略有研究,他借口课业需要,向陈叔叔讨教技法,再回家自行摸索,而父亲留在庭院的石头,成了最好的练习对象。
他与母亲保持着相敬如宾的关系,私生活尽量不干涉,原因除了尴尬,还有心结未解,两人都无法说出内心真实感受。
大二暑假,他接到爷爷电话,要他收拾东西回老家。隔日一早,他搭乘巴士回去,结果是姑婆去世,族人不多,让住在外地的侄辈都回来,送她最后一程。
「姑婆何时走的?」
「前天下午,睡午觉后人就没再醒来,疗养院昨天傍晚通知我们去办手续。」
「大体呢?」
「摆在县立殡仪馆,老爸说简单办,姑姑这生也是不容易。」
二叔蹲在门外抽烟,乡下这个季节风大,要他先进去免得吹到头发疼,而爷爷正在屋里整理遗物,他看老人家嘴中喃喃有词,问需不需要帮忙。
「你姑婆东西不多,这些年住疗养院,没啥细软,我都打包好了。」
「通知姑爷了吗?」
「他要我们自己办,葬哪都没意见。那边的人还是跟以前一样,他也不好现身,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趟,淑芬怎么没跟你回来?」
「母亲.......」他犹豫一下说:「最近和人走得近,没空。」
「这是好事,她也终于有对象了。你看过人没有?可别让人骗了她,她嫁给宏国也不容易,你得帮她多长个眼。零用钱够花吗?」
这趟回来,他发现爷爷老了很多,动作也不比以前俐索,可讲话还是中气十足。
「够,你老塞钱给我,我都用来买刻刀和木头。」
听到他对雕刻有兴趣,爷爷突发脾气,质问是谁教他的。
「我自学的。」
「你爸什么下场,姑婆什么下场,你还敢!」
「爷爷,我玩玩而已,不会像他们一样,何况我知道......」他差点脱口而出除念的事。
「知道什么?」
「没事,我说我知道分寸。」
「唉,我以为这门手艺在你爸这代断了,断了也好,多晦气的事情,结果你竟然对它产生兴趣,这是要我这个老的如何放心......」爷爷连叹几口大气,知道无可奈何,只能接受现实:「答应爷爷,只能当兴趣,不然会出事。」
「你放心。」他摸摸爷爷的手,安抚老人家心情。
「你雕什么?」
「随便雕些动物或人像。」
「你姑婆雕的花草真美,家里还留着两座。」
「姑婆也是自学的吗?」
爷爷点头:「这门手艺向来都是自学,曾祖、姑婆、你爸都是,我看过他们雕刻,方法不一样,可是有件事相同。」
「什么事?」
「都是无形之物。」
「阿祖和老爸说得过去,姑婆雕花草,怎么不存在?」
「你姑婆是凭感觉。」
「不懂。」
「你姑婆眼睛看不见,嘴巴却特别厉害,跟谁都能聊。聊天聊到一半灵感来,就说要进去做工。
我问她『妳就不怕失礼,人家气着走掉?』
你知道她怎么回答我,她说『阿兄,他们就喜欢我边做边聊,都说跟我聊完心情好,什么烦恼都忘了。」
他想到第三块木板写的凭念镌刻,这句话他一直想不明白,也总觉得自己的作品缺少某种东西,说是灵魂又太过夸张,但就是没有「心」。想明白原来是这么回事,决定回去后亲自一试。
丰雄一大早就到医院,前晚家中出事,雯纹让他先来查看状况,怕可亦一个人应付不过来。不料,病房里没见到她,只有阿平躺在床上。
不久后,宫也来了,他整晚只睡两三个小时,虽是两眼有神,可仍看得出一丝疲态,坦承自己精神太过亢奋,有些事急着与雯纹分享,快天亮才阖眼。
「雯纹呢?」
「她去找詹教授,有要事打听。」
另一边,雯纹去七楼,与可亦在走廊上偶遇,她专程下楼来谢谢詹教授送的保健食品,两人并肩走着的模样就像亲姊妹,有说有笑地走到病房口,看见他正在喂老太太进食,见对方还要忙一会,她们在病房外稍后,可不久后里头却传出争执声。
「妳别动,这样危险。」
雯纹转头,看见老太太摔倒在地,老人家跌伤可不是小事,丰雄的母亲前几年失去自理能力,全靠看护照顾,但妨身体摔伤跌伤,只要伤到骨头,医药费都很惊人,他们为此不得不延后婚期,直到人去世后,手头宽松,才有钱处理婚事。
两人进去帮忙,詹教授谢谢他们,三人一起将老太太从床上扶起,检查身体后确认没有问题,这才松一口气。
「地板我再麻烦清洁人员就好。我送粥来,想说喂她吃两口,结果打翻满地,浪费了。要不是有你们,我还真得按服务铃请护士来。」
「小事,别挂心上。」
詹教授询问两人来访的目的,可亦表示收到保健食品特地来答谢,雯纹看两人客套的差不多,出声打断说警方已经确认凶器是佛头,说出这一切可能跟一位犯人许宏国有关。
詹教授说研究团队中有一位学生也姓许,上个学期才刚加入研究室,兴趣是雕刻佛像,家中似乎也有不少收藏。
「能否帮忙打听他的家庭背景?好比说,他的家人姓名?」
「这没有问题,我请助教查学校系统,不日就有结果。」
「万事拜托了!」
雯纹以为听到一个好消息,拖了这么久的时间,终于有进展。可亦也当着他们面说阿平昨晚说梦话,这还是住院以来的第一次,她早上请教过巡房医生,说做梦代表脑细胞活络,清醒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詹教授说都是好事,称改日有空再上去探望阿平,见他准备帮老太太换衣服,两人不再打扰,离开病房,边称赞他们母子感情深厚,才能不受影响。
「是阿,老太太弄得一身脏,詹教授非但没生气,人还笑笑的。」
雯纹也觉得詹教授特别有耐性,不像丰雄当年照顾自己母亲,常是弄得狼藉一片,反而是外籍看护看不下去,要他没事少来,尽管放心交给她。
「雯纹姊来之前,我去病房看过,他还跟老太太说很久的话,只是老人家正眼都不看他。可我看她还没完全失去自我意识,可见詹教授多有耐性才能不发脾气,说话还和颜悦色,丝毫听不出有火气。」
两人回到阿平房间,丰雄和宫早已等待多时。,
「你俩怎么在一起?」丰雄问。
「刚好遇到,可亦去跟詹教授道谢,桌上那些保健食品都是他送的。」
可亦早上十点有课,雯纹看这个时间赶到学要来不及,麻烦丰雄载她一程,她则有事留下来跟宫商量。
宫请护士稍加留意病房状况,两人离开房间讨论事情,没注意到远方有个人确认他们走后,悄悄靠近。
林莹静打开门探头问他还要忙到几点,他一回来就躲进工作室耐心打磨石头,将周边的棱角磨圆,中间除了吃饭洗澡,
几乎寸步不离,离女儿补习回家跟他打招呼都没抬头。睡一觉醒来,发现丈夫还没回到房间,只好来工作室关心。
「睡不着,精神还好着,只好找点事做。」
「要是平常太太醒来不见先生,还以为找小三去。」
「小三这里很多,妳說哪位?」他指着挂在墙上的石镜,造型径异,可都有一名女子侧面。
林莹静拉了张小椅凳坐在身边,陪他工作。工作室一向只有先生会进来使用,他也交代过不用帮忙整理,对他这个兴
趣,初交往时还有点吃味,抱怨过他花太多的时间在石头而不是家人身上,如今已经习惯了这种步调,安慰自己总比出
去外头整天看不见人好。
林莹静数着墙上石镜的数量,发现少了几块,他说是有人要就让对方收藏,随口亏他竟然舍得让自己的宝贝投入其他人
怀里。
他脸上露出笑容,顺手浇点清水在处理中的石面上,仔细用砂纸磨平,重复几次,让表面光滑。
「还好。」
「好什么?」他问。
「你有这门手艺,不然我爸的医院早关了。」
「都是一家人,说这干嘛,何况以前念书时,我还用过你们家医院开的皮肤科药。」
「早知道那点小东西就让你记住我的好,我真该多塞几盒给你。话说回来,要不是你卖掉那些石雕,我爸不可能筹到
钱。人老了还这么贪,学人投资,结果连经营权都差点拱手让人。」
「最近丈人的医院还过得去吧。」
「前天去检查今年的帐目,小赚一点,终于能给员工分红。」
他当兵回来,从陈明口中得知林莹静正为钱奔走,甚至不惜考虑嫁给其他医院的第二代,帮忙家中还清债务。几经思
考,他明知不可以,还是托人帮忙找到买家,一口气卖掉6块石镜,刚好填平林家的债务缺口。
这样一来,林父当然也没话好说,就当是报答恩情,答应把女儿嫁给他。等到他的工作上轨道也有存款后,两人才登记
结婚,连生二子。
林莹静端详面前石镜,凝视久了,总感觉有生命,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滑稽可笑:「只有你才会做这种看不到的镜子,怪
的是还有人想买想收藏。」
「禅家说磨镜自省,其实观镜也能。」
「要不给妈送块?」
「别了,自讨没趣。」
「真搞不懂你们母子,她对我还是挺好,只有跟你讲话才会口气这么严厉。」
「事情一码归一码,她以前是法官,最懂理性切割,什么事都要照她的规矩。」
「你妈这阵子身体不好,有空打个电话回去关心,她会高兴的。」
林莹静连打几声呵欠,知道劝不动他,决定回房继续睡。
而他一但工作,便停不下来,手拿凿刀和木槌,为石镜塑形,将凸出处削下。每一下,都全力以赴,保持高度专注,将
念牢牢钉住。准备下最后一刀时,黑色人形突然从石镜的缝隙冒出。
「来啊、来啊,来这边。」人形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那里是你们这些无形之物该去的地方。」
「来吧、来吧,快乐在等着你。」
「想蛊惑我上当,我对你们了若指掌。」
「你看,我是谁。」
黑色人形变成一张和他相似的脸,但脸上多出不少皱纹:「儿子,近一点,我想看清楚你。」
「是你这般软弱,才会轻生。」
「我是你爸,这是对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我童年过的这般压抑,都是你害的,还敢出现!」
他拿起凿刀,使劲地敲下,宣泄心中的疯狂,直到冷静为止。
当年不得已卖掉几块封印念的石镜,事后真如曾祖所言,灰色人形出现异样。不仅除念的失败机率提高,人形也渐染成
黑色,甚至能影响他的心智。他屡次试着封印,可惜都徒劳无功。
「没用的,我们不会死。」人形的影响越来越明显,有时连他都压制不住攻击的欲望。
「我定会找出消灭你们的方法。」
丢下凿刀,他离开工作室,时间已经早上六点半,不觉间,竟然整夜没睡。这个时候,母亲应该已经醒来,电话响几声
后,对方果然接起。
「妈,是我。莹静說妳身体不好,看过医生吗?」
「老毛病,躺几天就好。倒是你,这么早打来,不吉利。」
「迷信,别信那些没根据的事情。温叔叔呢?」
「他去女儿家小住几天,这几日不在。」
「没事就好,那我挂了。」
挂断以前,母亲突然叫他的小名,询问近况
「都好,跟妳說过很多次别这样叫我。」
母亲假装没听见,继续说:「我听莹静说前阵子你把家里镜子都卸下,出什么事了?」
「我叫她别再妳面前提起,结果还是跟妳打小报告。」
「你还没回答呢。」
母亲像过去在法院工作要求当事人回答问题,非要他回答不可。他开不了口,自己是为了逃避怨而拆下镜子。
「你现在有家庭,凡事得以家人为重,知道吗?」
他想关心母亲几句,但做不到,母子俩每回都是不欢而散,今天已经算好,还能平心静气挂断电话。
他越发着急想找出办法,将纠缠家族的诅咒从生命中摘除,如今他终于知道爷爷当时的忧心不是空穴来风,从小儿子出
现雕刻天份的那天,他已决定这么做。
吴季将电脑送修,手边工作无法进行,正好有空拨电话给张铨,自从当日两人面交资料后,后来便没再见面。电话没人
接听,他走出外头透气,打算稍后再回拨,岂料张铨突然从骑楼旁的柱子出现,吓他一跳。
「学长,你怎么在这?」
「我到总局交报告,档案室起火,局长找我问话,这下真的要担心不能顺利毕业。过来找你,有没有凶手头绪?最近都
没连络我,应该是有进展吧。」
「那是因为我电脑故障,什么事也不能做。」
「走,请你喝咖啡,偶尔放个风,没要紧的。」
张铨拉着他走,连给吴季报备一声的机会也没有,两人在附近咖啡厅找到户外座位,点了两杯冰美式,聊的都是跟工作
无关的闲事。
吴季不习惯上班开小差,频频看手机怕有人找,倒是张铨老神在在说警局人多,他做的也不是外勤工作,不用神经兮兮
的,让他放轻松。
随后,张铨拿出几张照片,拍的都是金石矿区,有湖中岛以及水源地的佛像石雕。他让吴季先看照片,再解释这些是什
么地方。
「我去部落打听,长老七十几了,记性还是跟年轻人一样好,不管问什么都好像昨天的事,交代得清清楚楚。这些佛像
呢,都是政府花人做出来的。说金石矿区是个好风水地理,有高人建议在这边弄个像敦煌石窟的佛教景观,有助国家稳
定发展,钱就砸下去了。」
「这话也信?」
「信,我跟你说官做越大越信这套。」
「但那是原住民圣地,他们肯让人在上头搞这些东西?」
「政府干的不就是连拐带骗,再给点钱,不肯也会勉强点头,加上那些东西都在地底下,眼不见为净。」
「带头的人姓许吗?」吴季想起雯纹说过的许宏国。
张铨点头:「对!长老说到他时,脸上还露出怀念的神情,说这个人手艺好,后来还教他们如何做木雕。」
「可有提到他攻击狱友的事?」
「别急,我跟你讲,这事邪门。」张铨压低嗓子说:「姓许的接下任务后,每天睡不到5个小时,都待在里面,人也变m.tj268.com
得神经兮兮,常说自己被一群黑影包围。」
「幻觉?」
「长老也以为是幻觉,可是有一天,他亲眼见到黑影从佛像的眼睛、鼻子、嘴巴冒出,吓得他拔腿就跑。」
吴季没反应,似是不相信有这种事。
「长老不骗人,他看得见。」张铨指着眼睛。
「鬼吗?」
「他说不是鬼,是心里面的脏东西,他算是部落的巫师,不敢拿这种事开玩笑。」
「那他怎么见死不救?」
「正常人跑都来不及,哪有心思想别的。」
「档案上写许宏国自杀。」
「自杀是真,说来这事还真吓人。」
吴季要他别卖关子,继续说。
「他拿凿刀往心脏捅下去,血溅得四处是。这事不体面要草了,可是家属不肯,他老婆是法官,靠这个疏通。」
张铨做出搓手指动作,他一看便懂。
「就这样?」
「人都死了,不然还能怎样!听说有留封遗书,狱官检查过里面的内容,要他太太小心黑色人形。所以说,人之将死必
是意识混沌不明,才会连这种荒唐话都当真。」
聊完,张铨说有事要忙,局长还在等他报告先走一步,剩下吴季不知该信还是一笑置之,想着这些话要是告诉雯纹,不
知是否会被当成神经病看待。
这天早上,母亲去见一位梁先生。她登门拜访,想知道丈夫当年不愿说的秘密。
丈夫在狱中自杀后,只留下一封信让她小心黑色人形,可她连这个东西是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那要不是幻觉,不然就
是鬼。
这些事情只有一个人可能知道隐情─梁一问,他的名片被丈夫好好地收在皮夹里,直到去监狱领取遗物才从夹层发现。
丈夫连朋友的联络方式都没留下,却留下这个人的名片,她以为再怎样都得见上一面。
「许太太,想知道什么就问。」
母亲看了客厅一眼,梁一问生活相当简朴,日常起居是由一位太太帮忙张罗,方才也是由她招呼入内。
「阿玉,帮我上热茶。」
「来了,请用。」
附近停车不方便,交往对象温先生在车上等,两人关系已经公开,都是配偶去世,在一起也是想彼此找个伴,心理不致
那么寂寞。母亲直接说她找到名片,不请自来,只想知道先生去世留下的讯息是何意。
「入狱前,他变得很怪,总说有黑影,也对我动粗,过去不是这样的人,不知为何性情大变,问他也不肯讲。他入狱
后,我去会过面,精神看起来不是很好,说是什么怨的影响他,要我也小心儿子。」
「怨会使人产生幻觉,看见他不想看的,或想要却不敢要的东西。」
梁一问以为既然对方连怨都知道,已经没什么好隐瞒,说出他们都是除念师,行为也因怨的反扑而受制。
「难道没办法拜托其他的除念师帮忙,好比说你?」
梁一问微微一笑:「我和他仅一面之缘,何况自己也泥菩萨过江。」
「我若知道,兴许能帮上忙。」
「你帮不了,这都是命中注定。」
「什么意思?」
「他违背誓约,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他犯了什么错受这种折磨?」
「把除念后的石雕转卖赚钱,这事有吧?」
母亲没有应声,那几年丈夫投资股票失利,欠下大笔债务,不得已卖掉石佛套现,她帮衬过出主意,却不知道那些东西
不能卖!
「人啊,不能贪心!」梁先生这话似乎说给自己听。
「黑影又怎么解释?」
「心魔。」
「雕那些佛像有何用?一点用都没有!」母亲注意到自己失言,绷着张脸。
「佛也是人,祂也有修罗毁灭的一面,但佛祖自律,不像人尽往死路躜。」
「他死了,一切恢复正常?」
「应该说没他的事了。」
母亲想到儿子也喜欢雕刻石头,还曾经变卖石镜帮媳妇度过难关的往事,一恍神,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碎了。
「我来吧,小心伤手。」阿玉赶紧从厨房过来,拿扫帚将地板整理干净。
「抱歉,手滑了。」
「许太太,我只能点到为止,要是你儿子真有一点不对劲,一定得阻止他,别让他越陷越深。」
母亲知道事情有异,梁一问这些话是善意提醒,可听着却让人打寒颤。离开梁家后,她马上去见儿子。只是两人见面,
说没几句就吵起来,他不当回事,还追问是谁背后煽动挑拨。
「你怎不明白妈是为你好,要是变得跟你爸一样,那可怎么办!」
「我跟他不同,他怯弱畏缩,连死都在逃避。」
母亲一怒之下,扇他耳光,要他向死去的父亲道歉。
「我跟谁道歉去,跟那些人形吗?」
「总之,你不准再除念,听妈的话,就一次,最后一次。」
「不可能,小孩子等着用钱,光靠这份死薪水,怎么过活!」
「既然这样,你别后悔。」
他发出冷笑:「还真习惯摆出自身事外的态度,这跟当年以为只要别看到脸就不用想起父亲一样有何差别?」
「注意你的态度,我还是你妈。」
「是,母亲,妳辛苦了。」
母亲盯着这张像丈夫的脸,表情似笑似哭,她很确定怨已经发作了。
几个月后,母亲身体急转直下,跌倒骨折,再来老人痴呆。出事的同时,他对黑色人形的压制也渐失控。
他越来越常陷入回忆中,在愤怒与羞愧中挣扎,一股报复的念头在心里膨胀。除了他的母亲,还有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除念师,他全都恨,全都要他们求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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