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到处为裴沁音寻医问药时,祁烨也抽出手来,处理了江黎诗。
直到被人压跪在地上,江黎诗还是一脸不可置信,怔怔看向面前的男人。
“祁烨,你要做什么?”
祁烨一手捏着她下巴,仔细地端详着江黎诗的面容。
“我倒是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起了这样的心思。”
江黎诗只觉得心间一跳,祁烨的指尖掐得她生疼。
“你当初,是不是也是这样,让人压住她的手脚?”
祁烨眼神坠入冰冷,对着旁边招了招手。
直到看到端上来的一碗药,江黎诗瞳孔才一缩,终于反应过来,剧烈地挣扎起来。
然而祁烨的每个字,都不带任何一点温度。
“灌下去。”
江黎诗尖叫道,“祁烨,你别忘了我爷爷是谁!这么对我,族里的人不会饶过你的!”
然而任何的挣扎都是无用,那碗药最后一滴不剩,全灌进了江黎诗的喉咙。
女人狼狈的脸上满是泪水,祁烨端详半晌,却发现自己心里没有任何情绪。
“这是我第一次对女人动手,我不会要你的性命,但她受过的,你必须加倍再受一次。”
“这碗药剂量更重,等哑了后,你的后半生就在忏悔中度过吧。”
祁烨抬起身来,后退一步拉远了距离,摘下碰过江黎诗的手套扔在地上。
江黎诗疯狂抠动自己的喉咙,张开嘴巴,嗓子却如破风的空箱,只能发出嚯嚯的声响,说不出半个字。
三族老跨进门内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目眦欲裂:“诗儿!”
随即转头死死盯住屋内之人:“祁烨,你这么对诗儿,究竟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要不是我,你早就被族中的唾沫星子淹死了!”
祁烨慢条斯理道:“三叔公,世道变了,眼看要乱起来,已经不是你那套宗法地位的说话的时候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透着股无人可以冒犯的冷硬:
“谁有兵在手上,谁就是正道。”
“你可以看看,他们听不听你的。”
随着祁烨这话落下,门外涌入十数个配枪的士兵,森然地列队,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挑衅之人。
三族老浑身僵硬。
眼前的祁烨是如此陌生,从前的伪装褪下,直到此时才显露出他的膨胀的野心和威势。
他压低了嗓子,对屋内与自己还算相熟的老管家问道:“怎么回事?”
不应该啊?赵靖宇不会允许祁烨有私自调兵的权利。
老管家见自己被他提到,缩着肩膀一副想要撇开关系的样子。
直到祁烨点了点头,才道:“哎呦三老爷,赵靖宇死了!”
他的眼里又是敬佩又是后怕,瞟了眼屋内站立之人:“被二少弄死的。”
三族老心头剧震。
赵靖宇那样的狠人,竟然死在祁烨手上!
他这才意识到,面前之人根本不是他能够拿捏的。
三族老一时有些退怯,他一向是个精明人,很快想通了其中关窍。
祁烨杀了赵靖宇,等于是为父兄报了仇,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证明了!
族中那些谩骂之人肯定会转而叫好,正是风向逆转人心高涨的时刻。
祁烨,得罪不得。
三族老眼睛转动,瞬间已经将利益思考完毕,既然诗儿嗓子被毁这件事已经注定,自己首先得为他们这一房考虑。
“那我先将诗儿带回去了。”他最终低下了头,让身后瑟瑟发抖的仆从上前扶起江黎诗。
一行人正要出门时,却听祁烨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要是让我发现,谁在帮她医治,就是公然和我作对。”
三族老身子一僵,却什么都不敢说,迈步匆忙离开了。
见众人走远,副官才走到祁烨身旁:“二少,就这么饶过他们一房了吗?”
他们可是清楚,三族老和赵靖宇那边早就有些首尾。
“他们家的事,我会慢慢清算。”祁烨声音淡淡,不急不缓道。
副官默了默,明白二少对江黎诗的惩罚还远没有结束。
倘若她及时接受救治或许还有说话机会,但祁烨既然发了话,谁都不会敢给她医治,等家里再一垮,这位小姐的处境可就难说了。
“这件事,要告诉裴姑娘吗?”
祁烨目光沉沉看向院落,问他:“如果我被人砍断双手,从此拿不了刀剑,像个废人一样活下去,你觉得我会好起来吗?”
祁烨这么一说,副官突然有些明白了。
裴姑娘被摧毁的,是一直以来的骄傲,并不是下手之人自尝恶果就可以抵消的。
祁烨道:“她现在不想见我,算了吧。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治好她的嗓子。”
副官嘴唇嚅动了下,心中却叹,这么些天访遍了京城内外大大小小的名医,也就只恢复到能正常说话的程度。
但他却无法开口,告诉二少已经无力回天。
热夏的暑气已经过去,一连好几场雨,院中的秋意又浓重了些。
副官站在背后,看着祁烨踩着台阶缓慢地走下去,挺立的背影却透出一股苦难深重的辛涩。
失去了仇恨的支撑之后,祁烨表面镇定如常,但只有亲近之人才能看出来,二少内里已经有了些疯魔的劲头,他是真的不敢再劝。
“别那样看着我,”祁烨回过头,眉眼间好像终于透出点昔日的玩世不恭,
“我会把她修补完全,再让她爱上我。”
副官泪盈于眼,只能点头。
远远的,却有一位亲卫兵小跑过来。
“二爷,门房那边有人递来的信。”
祁烨接过,手指一摸纸张的质地,发现只是寻常粗糙透光的黄纸。
边缘并不齐整,像是被人随手扯下。
然而待他打开看到上面书写的文字时,却再也无暇去顾及纸张的来处了。
黄纸纸上,端正写着十一个字:“伏蒙山玉泉寺,或有法可得。”
祁烨转头,急声问道:“送信的人,记住样貌了吗?”
“门房说了,是个漂亮姑娘,穿着很时髦的样子。”
祁烨皱眉,副官问道:“二爷,要去查查吗?”却被男人抬手止住。
祁烨盯着盯着信中的地点,“人既然没留下,就是没有见面的意思,想知道她是什么用意,最直接的做法就是去一趟。”
他有直觉,此事或许就是为裴沁音而来的。
“备马吧。”
伏蒙山在出了京城的两省交界处,等祁烨赶到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玉泉寺是个偏僻的小寺,掩藏在薄雾蒙蒙中,没什么香火。
祁烨走进园内,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一名老妪坐在檐下正在捡佛豆。
听明了他们的来意,老妪掐指算了一算:“敢问那位姑娘,是不是上月廿二坏了嗓子。”顶点小说
祁烨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是。”
“罢、罢,既如此,就是天注定。”
祁烨呼吸一顿:“这么说,真的有治愈之法?”
看见老妪点了点头,祁烨骤然松下一口气,“如此,多谢高人了。”
“可称不上一句高人,我并非佛门中人,只是在此清修,老身姓冯,你就唤我一声冯婆婆吧。”
“冯婆婆,”祁烨面色恭敬,“观刚才所言,似乎并不是您引我来的?”
他扫向院里的陈设,也没有见到什么时髦小姑娘的影子。
冯婆婆笑眯眯道:“一切诸果,皆从因起。”
“你之所以会到这里,也是命线至此,你们二人的因果,牵扯的却不止你们二人。”
她将祁烨引进室内,盘腿在蒲团上坐下,拿出两枚玉放在桌上,对他道:“或许是注定,这枚玉碎的时间,也正是上月廿二。”
祁烨看着桌上之物,这是两枚质地一样的碎玉,上面雕刻的都是凤凰纹样。
“这是什么?”
“家传之物,只不过遭人觊觎,抢夺之间不慎毁坏了。”
祁烨眸色深了深,这枚玉佩外表并没有特殊之处,能被抢夺,肯定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冯婆婆伸出满是沟壑的手盖住了玉,阻断了祁烨的视线:“我们来做个交易吧。”
她的声音悠悠的:“原以为无力回天,却没想到还能出现转机,或许它跟着这姑娘走一趟,能得到修复的机会。”
“走一趟?”
“这枚玉,拥有改换时空之力。”
祁烨瞳孔微微缩了缩。
面前的老人像是知道自己心中的思量,并无丝毫遮掩,却更让人探不到底。
“至于你所说那位姑娘,在这个时空的命运已定,要想逆天改命,只能借由新生。”
“您的意思是……来世?”
“可以这么理解。”
祁烨心中说不出的惘然,桌下的拳头不自觉握紧,良久又强制松开。
“这个法子,是否会危及她现在的寿命?”
“当然不会,我说过,她今生的命已定,根治她嗓子的力量在另一个世界。”
见他这样,冯婆婆眯眼一笑,“不过,要想将她带去只凭我的力量不行,还需要一个人以命数做引。”
祁烨不假思索道,“我来。”
冯婆婆:“你可想好?白白付出,她的来世可能和你再没有关联。”
“是。”
“即使让你的命线断在此刻?”
“那又有何妨,我本就是孤家寡人一个,”祁烨笑了,眼神中是说不上的邪气,
“没有她,我恐怕早就活成一个恶鬼了。”
冯婆婆看他半晌,眼神说不出是什么意思,良久才叹出一口气,
“罢,倒不至于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她将桌上的物件推出去,“这两枚玉你们一人佩戴一半,到你该走的时候,自然会体会到烈火焚身的感觉。”
她凝视着祁烨的眼睛,“你要做的,就是以灵魂为燃料,当她的引路人。”
“引路人?”
“玉已经破碎,改变时空的力量不稳,需要有个人先去探路。”
祁烨抓住了什么,“这么说,我也可以去往那个世界?”
冯婆婆洞察一切的双眼含笑,“这样不是更好吗?”
祁烨喉间几次滚动,良久才说出二字:“谢谢。”
等回城之后,这么多天以来祁烨第一次去见了裴沁音。
他将玉系在裴沁音颈间,嘱咐她任何时候都不要摘下,最终还是没有克制住,在裴沁音唇角留下一个吻。
若裴沁音有丝毫不愿,他不会勉强,但裴沁音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看着他一言不发。
明明只是轻触了下肌肤,祁烨唇间却尝到一丝苦味。若冯婆婆只是一个骗子,那这就是他们二人最后的缘分了。
那一天是他们倒数第二次见面。
之后的一两年,利军大举入侵,各路军阀联合不成直接分崩离析,他疲于应对战场,往往刚跨进家门,就能接到新的军报。
祁烨不知道冯婆婆所说的“时候”是何时,但在此之前,多灭掉一支敌人的队伍就是赚的。
战事日渐焦灼,最后一次出征之时,他已经退无可退。身后是她,还有京城的男女老少。
和裴沁音最后一次见面时,祁烨骑在马上,问出了深藏心底的那句话,
“小草,你会等我回来吗?”
这一句话,像是在问她,又像是在问命运。
裴沁音闻言,抬头看向她。
祁烨想起了多年以前,戏台下他也是这样仰视着裴沁音,而现在位置颠倒,使得他将她脸上的倔强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到了这种时候,祁烨反而能会心一笑。
裴沁音果然还是他心中那个生命力顽强的小草,即便遭受如此打击,但一年过去,她的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光芒。
即使那样的光芒,是对他祁烨的抵抗。
那天裴沁音没有回答,就如同祁烨心中也没有答案。
那样玄妙而不知真假的事情,又何必告诉她徒增不必要的烦恼。她还要好好过这一生,不能被虚无的希望束缚在原地。
如果是真的,一切自然有回转的机会,如果是假的……
祁烨眼神一肃,拉动缰绳转身离去,马蹄的铁片扣击在青石板上。
如果是假的,就让她带着对他的恨意,重新站起来吧。
那一年的望川坡,下了好大一场雪。
雪花降落,融在血水里,混杂着冻成了冰。
寒风咆哮盖住了远处的枪响,祁烨瘫倒在雪地里,染白的睫毛颤动了一下。
他艰难地睁开眼睛,看着天际,视野一片模糊,满眼只见白茫茫的赤红。
祁烨心中清楚,是时候了。
周围的寒风无孔不入地钻入皮肤,像是要夺走唯一一点热度,但此刻,却有另一种力量在焚烧着他的躯体。
那是一种他从未经历过的疼痛,像是每一根血管都被灼烧,无休无止。
是真的。
冯婆婆所说,都是真的。
祁烨只觉口干舌燥,呕出一口血来,血又呛进喉咙,引得他胸腔剧烈颤抖地咳嗽。
待那点血沫咳尽之后,祁烨喘出一口气,咧开了嘴角。
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最为开心的时刻。
强撑着坐起,祁烨将背靠在尸体堆上,望向京城的方向。
他的思绪已经渐渐凝固,也许是死前走马灯,鼻尖好像闻到了十年前初见,莺莺歌声中的青草香。
这一世,为家、为国,他俱都问心无愧。
如果有来世,再为他俩而活吧。
两天后,待祁家众人赶来收拾战场时,却遍寻不到祁烨的尸体。
只有侍奉祁烨的老管家认出,雪地里那枚玉就是二爷一直戴在身上的。
只是管家至始至终都想不明白,冰天雪地里,那玉上怎么会有灼烧的痕迹。
祁家人没法,只能将玉收敛带回,却没有任何人看到,玉玦上一抹红光流转而过,又刹那间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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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沉浮间,祁烨听见几声清脆的鸟鸣。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处草地上,面前的一颗树下,冯婆婆正打坐假寐。
“醒了?”
祁烨点头坐起来,摸了摸自己周身,却发现大大小小的伤口竟然全都愈合完好。
“冯婆婆,我这是来到新的世界了吗?”
老人没有回答,而是点燃了手里的东西,等火光燃烧殆尽,缕缕轻烟飘散而去,祁烨脑海里已经得到了所有解答。
“这就是你的新身份。”冯婆婆看向祁烨,双目含笑,
“你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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