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隔着雨幕,明明相顾无言,四面八方的声音却都像是从他们心底发出来的。
雨声风声人声心声,声声凌乱,声声都是呼唤。
在李兜兜短暂的人生里,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么彷徨。
过去的十天里,郭耀的身影见缝插针出现在她脑海里无数次。
她逛街的时候,尽力忽视却又不可控地移不开眼,最终买下的男士衬衫;她游湖的时候,极力克制却流连不止的岸边的大榕树;她看书的时候,拼命集中精神无果,屡屡走神想起的那张脸……
种种,皆是她思念他的证据。
李兜兜的手紧紧抓着窗帘,她的纠结跟着她的身体一同颤抖。
郭耀的出现已经说明了他的态度和决心,那么,李兜兜自己呢?
若她接受,马上下楼,这意味着她日后必须承受起来自郭耀家庭的种种压力;若她不接受,回去睡觉,郭耀那个傻小子可能会伤心很长一段时间,然后两个人最终彻底分开。
李兜兜犹豫了。
这种犹豫,也算是一种潜意识里的拒绝。
意识到这一点,她甚至没有勇气再去跟郭耀对视,因为,他从始至终都是一个无辜的人。
“对不起。”李兜兜决绝地拉上了窗帘。
楼下的郭耀看着那个缝隙大小的希望彻底闭合上,他站在原地无声痛哭。
这十天,是他有生以来最难熬的十天。
那天将车开回军营后,他自虐般地把自己关在训练场里,没日没夜地训练了一礼拜。体能彻底耗尽的时候,他是被架着进医务室的。
昏睡的一天一夜里,他的梦境里都是李兜兜背对着他的身影,任他再拼命呼喊和追赶,李兜兜始终不愿意回头再看他。
醒来以后,他像疯了一样跑回李家村,却发现到处都找不到李兜兜。
本想去田里问张米粒的,可经过几个闲聊的老奶奶身边,偶然间听了一嘴,他连家都没回,立刻又赶到了市里。
那几个老奶奶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说是李兜兜带着一个漂亮的大行李箱去了市里,本来说是去买种子,可是已经很多天了也没有回来,估计是要回南洋了。
还说什么她有华侨亲戚寄来了包裹,估计就是催她回去的,本就理智丧失的郭耀这下一点判断力也没有了,彻底将求证这件事忘到了脑后。
他就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匆匆来到市里,不知道李兜兜到底走没走,先是在港口逗留了很久,后又抱着医死马的心态,将市里所有的招待所翻了个遍。
许是上天故意跟他开玩笑,他奔波了一天,冒雨来到最后一家。
希望或者绝望都在眼前,只需要他进门一问前台就知道,可郭耀却突然退却了。
他因为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承担失望的后果,而在原地停滞不前。
所幸,命运给他留了一个缝隙。
在李兜兜来到窗边的时候,他们四目相对了,可代价是,李兜兜亲手堵住了这个缝隙。
毫无疑问,郭耀这下切实感受到了被抛弃的滋味。
良久,他咽喉里的呜咽声都没有溢出一丝一毫,但是他的嘴唇,却早已被他自己生生咬出了血。
雨势在继续加大,他浑身冰凉,这时,招待所前台的工作人员注意到了他,想让他进来避雨。
他轻笑谢过对方的好意,转身准备离开的同时,心碎了一地。
一步,两步,三步……
在他即将走到拐角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慌乱踩水的脚步声。
他僵住了。
下一秒,一道令他惊喜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同时,他的头上罩上了一把伞。
“来找我的吗?”
郭耀暗淡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他不敢置信地转身。
李兜兜十分傲娇地昂着头:“我没同意让你走,所以——”
她右手举着伞,上前一步踮起脚,用左手拽着郭耀的衣领:“你不准走。”
话音落下,她主动吻上郭耀。
郭耀就这么错愕地看着李兜兜颤动着的眼睫毛,直到感受到他那破掉的嘴唇处重新恢复丝丝缕缕的疼痛后,他终于闭上眼睛,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昏暗的路灯,斜线般的倾盆大雨,一把花哨的太阳伞,以及伞下两个紧紧相拥亲吻的身影,混乱潦草极了的场景,边边角角都是难掩的心动和疯狂。
地面的水迹映出轮廓模糊的倒影,昭示着,过往的一切不愉快,就像没有缘由的夏日暴雨一般,不打招呼地肆虐而来,也该不问东西一笔勾销。
此刻的李兜兜,异常鲜活胡闹。
她熟悉这里的路,闭着眼睛将郭耀往路边的小巷子带。
刚刚她自以为下定决心地拉上窗帘,不待走到床边就后悔了。
连衣服也来不及换,她从包里拽出那把平日用来遮阳的伞,匆匆飞跑下楼。
比起种种顾虑,她在发现自己竟然更担心淋雨的郭耀的第一瞬间,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心。
她的挽留她的亲吻,全部是她后知后觉的爱意。
此刻,她热烈地回应着郭耀,两人唇舌交缠间,郭耀最终也从小心翼翼转为强势掠夺。https://www.tj268.com
待李兜兜薄薄的睡衣被郭耀身上的湿衣服彻底沾湿的时候,他们终于十指交扣着,喘着暧昧的粗气停下。
李兜兜的脸红了一大片,这个冲动的吻让她意识到了郭耀的占有欲和强烈的爱意。
她突然有点难为情起来,心脏砰砰跳个不停,身上的温度飙高,体内分泌的荷尔蒙和多巴胺让她初次体验到了,什么是来自异性的吸引力和只要是人就会疯狂生长的欲望。
她兀自低着头,不想心里羞耻的小九九被发现,郭耀却以为她又要反悔,再一次不管不顾地低头,覆上她的唇。
半推半就间,李兜兜顺应了自己的心。
后又觉得郭耀实在不知餍足,她便轻轻咬了他。
她咬的位置,正好和郭耀之前的伤口重合。
温热的血液在两人的口腔蔓延的那一刻,他们同时尝到了,何谓心灵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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