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飘荡着不知从哪来的常春藤叶。
一片又一片的飞过，轻盈，飘摇，带着绿植清新的芬芳香气。
“大人？大人？”
好像有谁在叫他。
那样充满青春与活力的声音，像山涧清泉，流进心里会让人不由自主变得愉悦。
路西法缓缓睁开了眼睛。
但转瞬又被金属折射出的光芒刺地下意识将眼睑合起。
可眼睛闭起，又好像没闭起。
就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她的笑容就在他脑海那样清晰。
今天是他被派到杀戮园的第三天。
也是他把那个孩子叫到自己身边服侍的第二天。
似乎是很开心自己能离他这么近，她总是在对他表达善意。
于是在杀戮园这种地方，也能笑得这么开心。
凭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路西法再次将眼睛睁开。
这一觉似乎隔了很久，他都有点忘了自己躺在草坪休息的缘由。
他起身，拍了拍粘在自己身上的杂草，脑海她的笑容还是挥之不去，为了不继续被她影响，他选择将身子转过去。
“不过就是睡一会，又不是死掉了。”
说话时，他故意压着语气，企图通过这种方式让她明白他心情并不好。
她还坐在地上，显得有些为难，“可是，大人睡在这里很久了耶。”
“久？”路西法转身，“久是多久？”
她迟疑的挠着头，“我不会算时间。”
路西法：......
看来杀戮天使的智商果然有限，这个看起来最聪明的也就那么回事。
“所以，你是怎么得出我睡了很久这个结论的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非常值得骄傲，她自豪的挺起胸脯。
“我的心告诉我的啊，我问它，我已经很久没看见大人了，感觉会有点想见到他，所以该怎么去吵醒大人呢？它就告诉我，你对他说，大人，你已经睡了很久啦。”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听着她直白又认真的答案，路西法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了，为了不叫她看出来，他再次转过身去。
想在离开前再看看她还能有多傻，他努力将声线压平，“为什么想见我？”
她的笑容果然更加灿烂了，“因为大人是第一个来关心我们，和我们在一起的大天使啊，我啊，很珍惜和大人在一起的缘分呢。”
关心？在一起？
路西法稍微有了那么一点温度的心渐渐又冷了下来。
原来是因为这个。
要不是上帝要他来，他是绝对不会踏足这里的。
杀戮天使，说白了就是会喘气的刀，有谁想跟刀一起生活一辈子呢？顶点小说
怕是傻子才会吧？
想说一些话让她没那么开心，可在看到她眼底那样纯真的笑意时，路西法将到唇边的挖苦，却怎么都无法说出来。
“算了！我先走了！”
终是没好气的喝出一句，不是气她，是气自己。
气自己为什么狠不下心，对方只是一个杀戮天使啊。
于是当晚，路西法在自己的日记上，潦草的写下这样一句话。
「夏妍跟其他杀戮天使不一样，她好傻，在杀戮园这种地方都能笑得这么开心，我开始思考让她伺候我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许多年过去，甚至他从天国坠落之后，每当翻开这本早已陈旧的日记，他都会思考这个问题。
当初让她在自己身边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路西法承认，他那时那么做的初衷，的确是想看看杀戮天使是否真具有智慧，是否真的可利用。
但如果他没把她放在身边，会不会她就不会遇见米迦勒？
会不会反叛时，她就不会忤逆他，也就不会在他手中成为碎片了？
“傻子。”
堕入地狱后，听说米迦勒拔下护心羽重新为她制作身体，他简直把这事当作是笑话听。
“一个杀戮天使而已。”
这件事，让路西法笑了米迦勒好多好多年。
以至于后来夜眼问他为什么那么执着于进行杀戮天使金属剥离手术时，他第一次觉得这个笑话没那么好笑了。
一个杀戮天使，而已。
他在做什么事？
难道他也傻到想给她一个正常的身体吗？
笑话，不可能的，米迦勒傻，他怎么可能也跟着傻。
“因为我就是想。”
路西法摇晃着红酒，给了夜眼一个相当诡异的答案。
拥有新身体后，夏妍在净化池待了相当久的一段时间。
而他的计划也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不管是她出净化池之前，还是出净化池之后，都没影响到他的计划。
可是午夜梦回，他就总是能回到当年那个空中都是常春藤片叶的午后。
他看见自己面对她纯真的爱意时，低头吻了她。
在她踩着月色等待醉酒归来的他时，没有生气，而是好开心好开心。
对于恶魔而言，爱是一个羞耻而禁忌的话题。
他不准许恶魔有爱，也不准许自己有爱。
活在一个看似高位时则在暗处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想要吃了自己的黑暗环境下，他只能在梦中偷偷去修正这段过去。
这段，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有这么大执念的过去。
也是数度从梦中回去他才发现。
原来，他曾经有这么多机会去抓紧她。
原来，他傻而不自知。
“大人，时空清洗之后，您打算怎么做？”
那场混乱过后，上帝启用了时空清洗。
一切回到开始，一个全新的开始。
路西法半躺在黑暗里，为自己点燃了一支烟。
四面静寂无声，他的第二颗心脏在胸膛里富有韵律的跳动。
夜眼在等待着他的答案。
而他吸了一口烟，侧首去看窗外月光，“这里太闷了，我先出去走走，你不用跟着。”
“是。”
路西法夹着燃到一半的烟出了门。
人类世界还和清洗前一样，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曾经被那家公司捕猎的天使全部再次复苏。
只有少数人记得发生过什么。
路西法来到一家便利店。
店里正播放着周杰伦的《兰亭序》。
正好唱到那段。
「情字何解，怎落笔都不对，而我独缺，你一生的了解。」
他其实是不太能理解人类的音乐的。
唯独那天，他听到了这句。
继续听的时候，赶上夏妍与宋沉从便利店的窗前路过。
两个人都很享受这重新来过的安宁，他们走在一起时，夏妍是那样开心，
曾几何时，她在他身边也是这样开心。
这次，路西法没有去打扰他们。
他只是突然觉得，那句唱词好应景。
而我独缺，
你一生的了解。
那天，在他们之间飘过的常春藤花语是永恒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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