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然在回去的途中，天上忽然又纷纷扬扬飘起雪来。
赏雪本是桩没事，但那要分地方，像她这么寒风中赶路的人是没有赏雪那心思的。抬脚加快了步伐，可路才走了一半，大雪就已经没过脚踝了。
阿然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雪地里，兜帽几乎将整张脸包裹住了，只剩下一双眼睛被风吹得酸疼。
可恶。
阿然握了握拳，她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被冰封了，手指脚趾都失去了直觉，头也愈发昏沉。
不能睡。阿然提醒自己。
可眼前视线一阵阵的发黑，阿然七扭八拐地顶着风前进，倏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四脚朝天摔倒在了地上。
“哎呦！”
剧烈地疼痛令阿然昏沉沉的大脑蓦地清醒了不少。
雪花纷纷落在阿然脸上，阿然却不觉得凉。
体温逐渐下降，连痛觉都有些麻木了，阿然躺在地上尝试着想要起来，然而无济于事，她的身体都要冻僵了，根本动弹不得。
“嘎吱嘎吱。”
她听到脚踩在雪地上的声音，并且这声音还在向她靠近。
阿然扭头去看，视线里一片红，是兜帽遮挡了她的视线。
“嘎吱嘎吱——”
脚步声戛然而止，在她身边停下来。
然后阿然就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从头顶向自己伸出来，接着是一张俊美如铸的脸。
“李慕远！”阿然惊呼出声，“你、你怎么在这儿？”
她其实想问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有没有看见她把布防图交给那个人。
李慕远弯下腰，银白色的长发顺着脊背滑落下来，有几根落在她脸上，痒痒的。
“回去见你不在，打听了你往这个方向走了，我就过来找你，谁知一过来就瞧见你摔倒在雪地里。”
李慕远把阿然背到背上。
“一离开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叫我怎么放心。”
他的背脊很宽广，趴在上面让人十分安心，把鼻尖埋进李慕远的脖颈里，阿然使劲儿嗅了嗅：“你怎么这么香？”
李慕远正背着阿然顶风前行，忽然感到颈上一凉，阿然的鼻子往里拱了拱，浑身止不住一僵。然后就听见阿然竟然说他……香？
李慕远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是……龙涎香的味道。”
“哦，是我鼻子冻僵了吗？”阿然疑惑地揉了揉自己的鼻子。
李慕远：“大概是。”
“嗯，那好吧。”
然而安静了没多久，李慕远就感觉一只小手在自己怀里到处乱摸，腾不出手来阻止她，李慕远满心满身地不自在：“阿然，你在做什么？”
阿然继续摸索着：“你怀里的是什么东西？”
原来是在说这个，李慕远松了一口气。
阿然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到了门路，一下子把手插进李慕远的衣襟里，把里面的东西提了出来。
“呀！”阿然惊喜地叫道。
李慕远眸中露出一丝笑意：“帮你捉的白狐狸。”
阿然满心欢喜地把小狐狸抱在怀里：“好小啊，是只小狐狸崽子。”
李慕远回头去看她。
小姑娘把脸蹭着白狐狸，欢喜的笑容比太阳还耀眼。
“小狐狸，不会伤了你。”他道。
阿然兴高采烈跟小狐狸玩了一会，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有些哀伤地问：“小狐狸有家吗？”
李慕远摇摇头：“小狐狸的父母都被猎人抓走了，我捡到它的时候，它自己爬出了窝险些冻死，我把它放进暖到现在才恢复。”
阿然的顾虑消失了，高兴极了，吧唧在李慕远脸上亲了一口：“你对我真好！”
说完，阿然打了个哈欠，把脑袋枕在李慕远肩膀上，泛起了迷糊。
“我们快赶路吧。”就在李慕远以为阿然已经睡着时，她突然嘟囔了一句。
“好。”李慕远加快了脚步。
阿然不耐烦地晃了晃脑袋：“我是说尽早赶路去泽州。”
长睫低垂，遮住了眼底的一片晦暗，“好。”他如此说。
“你不会叫我失望吧……”
声音含糊不清，越来越小。
阿然睡了过去。
尽管如此，李慕远还是回答：“不会。”
阿然认为李慕远大概是骗了她，否则怎么刚一到泽州，小白狐狸就失踪了。
而且据调查，是被两只大白狐狸偷跑的。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吗？”阿然一只手指着墙角瑟缩的小士兵，一只手拿着遗落在地上的白狐狸毛，强做凶狠地审问斜靠在榻上的李慕远。
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阿然，李慕远眼里满是宠溺。
“哼！你还不承认，你！”阿然指着角落里的小士兵，“你再说一遍，今早起来你都看见了什么？”
小士兵瑟瑟发抖：“我、我……”
救命啊，谁来救救他啊，小士兵心里呐喊，他可怎么敢得罪冷面无情的宁王啊。https://m.tj268.com
虽然……面前这个王爷笑嘻嘻的，可这是在阿然姑娘面前啊，王爷在他们面前时可不是这样的。
可又不能欺瞒阿然姑娘。
小士兵生无可恋了。
“咚咚咚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解救了陷入两难抉择的小士兵。
李慕远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声音里满是被人打扰了的不悦：“什么事？”
门外传来士兵焦急惊恐的声音：“王爷，鞑靼人攻城了！”
“什么？！”李慕远腾地坐直身体。
门外的人继续：“不知怎么回事，鞑靼这次似乎有备而来，攻击的都是布防薄弱的地方！”
李慕远面沉如水，起身就要走，走到一半又回过头对阿然道：“我去看看，你自己小心些。”
阿然乖巧地点点头：“你也要小心。”
“吱呀”一声门开了，李慕远的身影大步走远。
阿然扶着门框，望着李慕远的背影，清眸里是无尽的留恋与不舍，仿佛这一别不是暂别，而是永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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