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听不懂的。”
墨澈冷冰冰的声音，像是冬日悬在屋檐上的冰锥一般，摇摇欲坠的在夏白安的背后响起。
夏白安抬起头，果然撞进那些难民们满是迷茫的眼里。
她没有回过头去看背后的人，继续给他们包扎。
“也许他们听不懂，也不知道前往的道路在哪里。但我知道，我就有责任把这些事情告诉他们。”
她一字一顿的说，脑海里倒是回想起曾经爷爷奶奶幼时对她的谆谆教导，她几乎还记得那些教导她的字句，然后将记忆从喉咙里挤出来，变成她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
“每个人都有知道的权利，即使他们不会思考。”
她说完，心绪也跟着平静下来。
夏白安温和的露出一个笑，给妇人的伤口上系上了蝴蝶结，再半撑着膝盖站起身。
她抱紧了自己的药箱，仍感觉到后颈还有一些刺痛，这才回过头去看墨澈。
墨澈的脸是冷的，平日里柔和俊美的脸上，此时只剩下威严和肃杀，就连下颚几乎都绷直成一条线。
“你在为什么生气？”夏白安凑上前去问他，“我能知道吗？”
墨澈盯着她看了很久，慢慢的卸下了紧绷的肩背，抬手揽着她的肩膀，朝外面走去，边说：“你不需要知道这些事情，今日多亏了有你帮忙治疗，下一次，就不用跟了。”顶点小说
夏白安这才感觉到后颈的刺痛稍稍缓解了一些。
看来墨澈渐渐冷静下来。
临走时，夏白安回头看了一眼那颤颤巍巍被扶着的四队队长，有些可惜的喃喃自语。
“真可惜，只断了他的一条腿，还没伤到筋骨。”
墨澈侧目看她：“我以为你不喜欢我伤害别人。”
夏白安则震惊的回头，对上他冰冷的眼：“但，畜生是例外呀。”
墨澈的嘴角上扬了几个弧度，但很快就沉了下去，他抬头敲在夏白安的脑门，边说：“下次，不必跟来了。”
“就算你不说，我下次也不会当个鸡妈妈跟在你背后了。”
夏白安笑弯了一双眼，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紧跟在墨澈的身边离开贫民街，路上又遇到那两个脏兮兮的孩子。
两个孩子捏着两只蓝白的野花给她：“谢谢姐姐刚才的烧饼，很好吃。”
“不客气。”
夏白安揉了揉两个小孩儿的脑袋，接过两朵野花。
墨澈也看着那两个小孩儿笑着离开，又看向夏白安，便见夏白安眼神温柔的注视着那两朵遍地可寻的野花。
过了一会儿，夏白安抬起头，将野花伸到他的面前。
“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花儿，好看吗？”
墨澈看着夏白安脸上纯粹的笑意，还有那双扑闪如星辰一般的双眼，心中莫名的安心。
和他不同，夏白安就是应该无忧无虑的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她可以选择自己成为大人或者是孩子，而不是该由着世间的规矩推着往前走。
墨澈点头，慢慢将怀里的人放开。
“很好看。”
“算你有点眼光。”夏白安笑着将野花收入荷包，回头见墨澈背后的几个下属都已经跟了上来，她才严肃了几分，揪着墨澈的袖子说，“这些下属都不是什么好人，你要警惕，难民这边的事情，我还是会跟丞相大人说的，尽量不让你为难。”
“嗯。”
墨澈淡淡应是，边抬手为夏白安整理好微乱的头发，“刚才吓到你了？”
“有点，但刚才回来路上听你们说，死去的夫妻大盗也杀了人，我就觉得他们死得其所。我甚至庆幸有你在，能阻拦他们杀无辜之人呢。”
夏白安如释重负的笑了笑，闪身融入人流之中，彻底消失了踪影。
墨澈站在原地，舌尖抵在下颚，指尖覆上刀柄，喃喃念出两个字：“洪尧。”
“大人，我们可以走了。”下属们纷纷迎上前。
墨澈恍然回神，慢慢放下手，不在触碰长刀。
“走吧。”
他带着人回到承天府，新任府尹孙渝州才上任不久，见自己前几份差事竟然就被禁军苑的人办成这幅模样，当即拍案而起。
“皇城禁军就是这样办事的吗！”
孙渝州怒不可遏。
而闻讯而来的中郎将齐卫国见状，只道：“今日办差的，乃是皇上亲封的校尉，墨澈。咱们也都只是慢慢爬上来的，哪里敢招惹，反正这两个也是江洋大盗，死了也就死了，还请府尹大人……”
“啪——”
孙渝州随手拍响了手边的惊堂木。
“岂有此理！难道说他只是借着皇上的光，便能在京城里肆无忌惮的横着走了吗？”
“倒也不是。”
齐卫国无奈一笑，先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四队队长，几番好说歹说，才叫孙渝州松了口。
孙渝州冷哼一声，坐在主座之上：“齐将军，您如今好歹也算是禁军里官职最大的，碰到这种目中无人，甚至伤了自己人的新校尉，就算不小惩大诫，也要好好调教一番才是。”
“谁说不是呢，这不，正巧过些日子，外面的难民都要彻底四散归去，皇上命我们出人到外巡逻一番，我便叫墨校尉去一趟，至于今日这件事情嘛……”
齐卫国边跟对方商谈，边烦躁的对墨澈和一众下属微微一摆手。
示意他们赶紧离开。
几个士兵心领神会，拖拽着墨澈离开了承天府。
过了一会儿，齐卫国才谈妥了事情，板着脸走出来，从墨澈的身边擦肩而过：“回禁军苑，明日你就到京郊里去巡逻七日，至于这四队队长，等他伤好了……”
“他的腿，不会好了。”
墨澈说得轻描淡写，边走上前几部，和齐卫国并肩同行，见他面露惊愕，“他三个月都没法办差，这样的人，于禁军来说只是废物，不如，叫今日那莽汉来当我副手。”
齐卫国正要骂人，却又没想到他竟然直接要了今天挑衅的莽汉。
四队队长是个人精，更是个岑寒山塞过来的好把手，能对抗墨澈。
而这莽汉队长嘛……
他本来是最有可能晋升成为校尉的人，蛰伏数年，年岁比墨澈还要大上许多，今日输了日后定然是一百个不服气。
墨澈要这人，那是给自己添堵。
想到这里，齐卫国一改常态的答应：“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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