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黄金船的事很紧急，但他早就做好了拜访他人的计划，因此，第二天上午，他寻到安波利迦的住处，难敌和他同行。
天空之城的格局和往常没差多少，克罗图在不在，区别不大。城市还是被无端的死寂笼罩，绝大多数人都在按部就班地熬时间。
安波利迦住在城市南边的塔楼里。那座塔修的很高，巫砂远远就能望见。高塔很是宽广，金碧辉煌，堪称美的享受。
不过，按难敌所说，这地方不太好。塔楼很高，楼里采光很差，塔楼很宽，但每两层只住一户，然而每户的居住面积却又极其狭小，只占据每层面积的1/10，空出来的面积远多于居住面积。
巫砂走进塔楼，仿佛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灰暗的砖石，阴沉的光线，空气中传来的若有若无潮湿、发霉的气息。
地缝里或许生长着苔癣、甚至是蕨类植物，那里可能有积水，滋生蚊蝇，很不干净。
他看到了土。
在天空之城，“土”是一种很不同寻常的东西，通常只有伊吹宫里才有土，这些土应该也是零号的一部分，量少，弥足珍贵。
把一碗水放在室外，不久之后，水会变得浑浊。过滤之后，便可从水中得到土。从这个角度看，天空之城里的土应该是很常见的，并弥漫到城市的各个角落。灰是分散的，土是聚集的，也可以说，灰就是极细微的土。
巫砂用手指抚过地面，手上沾满了灰，“这地方空气不好啊！有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感觉。这塔谁修的？怎么有点居心叵测呢？”
难敌闪烁其词，“不知道，可能是城市规划时出了差错。”
巫砂把灰擦在苔藓上，双手都聚出火锥，眼中金光浮动。
“或许你知道，但没有注意过。城市的规划没有出差错，他们不是有意为难人。编织者的生活条件，光明也阴暗。人们把光和阴连在一起，用来代指时间。只有在这里，光阴是流动的。
“在其他地方，尘不能落在地上，聚集为土，水蒸气不能聚为冰、霜、雨、雪。那里的土地和建筑，永远崭新。人死了，数据会重回人间。就像克罗图一样，像你一样，不曾真正活着，也不曾真正死亡。
“我认为，既然你想得到真实的自己，那不妨体会一下时间在生命体身上是怎么流动的。对了，你昨天提到光尘和船票，那时我们的话题扯得有点远，你能说说你的思路吗？我洗耳恭听。”
难敌被他的认真和诚恳打动，丝毫不介意他的诸多逆耳之言，“用光尘代替人类的思维、灵魂和大脑结构、神经中枢。用深渊的船票登上黄金船，那里一定有我们想要的答案。你有船票嘛？”
“呃……黄金船的3a级档案落在你的手里了？”tj268.com
“错。深渊船票的4a级档案落在我的手里了。你知道沧海镜吗？”
“呃……迷失海岸都快变成我的了，我怎么会不知道沧海镜。”
“你应该把那东西拿到手，它也是深渊的船票。我的船票是，烟花水母。”
“黄金船里究竟有什么？”
“一个愿望。持船票且登上黄金船，便可实现一个愿望。船票越贵重，能实现的愿望、价值也越高。汲只是一个普通人，我想克罗图的船票一定很不贵重。”
巫砂轻哼一声，“不。天上的星，地上的人，都是很贵重的东西。你没有理解克罗图的想法。你掌握了这么多信息，当年血洗协会高层的人，你大致能猜的出来了。你说克罗图把那人称之为汲，但我读到的故事里却称其为夙。先不说了，我们到了。”
高塔里的电梯坏了，两人走路上来的。楼梯也残破不堪，年久失修，好在楼梯本身比较实在，而且经过这里的人也不多，磨损得不算太厉害，慎重点走，便不会滑倒。
安波利迦住在15楼。房子几乎修在楼层的最中心，离那粉饰着金光的外墙有相当一段距离，并且互为表里，间隔更甚。说的直白一点就是，住在高塔里的人完全看不到高塔“金玉其外”的那一面。
放眼望去，远方的五光十色缤纷色彩尽收眼底，但脚下的地面却是没有任何涂抹的坑坑洼洼的水泥地。
风从金色的窗里吹入，落到满是土灰的地面。当下正值秋季，巫砂感到一股久违的清冷。他曾登上高山山顶看日出，熬过一整个深夜，也没觉得有这么冷。
他想，这里的景色扰乱了他的心。他又想，零号真是太不客气了，高塔也是零号的一部分，怎么就不挑个时间来修缮修缮呢？忽然，他又想到，偏利共生是对谁有利呢？对零号有利吗？不像。对编织者有利？也不像啊！
他双持火锥都压不过这里的冷气，在尘土交集之处，两团火苗如同河上流萤，微不足道，随夏风而来，随秋风而落。
他很不合时宜地想起，能从夏天飞到秋天的萤火虫，只占一小部分，因为，萤火虫成虫的野外寿命一般为3~7天，虽然也有长达20~30天的，那是不一般的。
这地方太幽暗了，似乎需要一个等离子火花塔来给予他们光明。
巫砂透过虚掩着的木门的门缝，看到那人正在蹲着喂猫。他收起火锥，轻轻扣响门扉，震落少许浮灰。
安波利迦连忙起身，整了整衣服，然后开门，这才发现门没关，心中平白无故生出一阵懊恼。
巫砂走进小屋，一眼就看到了雪白的猫，他随手一弹指，一簇火光飞出掉到地上。
难敌视力极好，火花与地面相撞，溅起极少极热的碎屑，碎屑与白猫的毛发碰撞，居然直接穿过去了，然后消失不见，像雨滴落入深海，像湮灭了一般。
“好久不见。”
“你是？”
“六年前，我劝你不要下车，你没有听从我的建议。”
“咦？是你。时间过得好快，你都长这么高了啊，你的衣服还是这件啊，没有换过吗？”
“笑话。怎么可能。我的衣服也换过了。不过，我六年前看到你，你是这么高，现在还是这么高。好奇怪啊，你没有长高吗？”
难敌认为，坚战的语气很不同寻常，带着些傲娇和嬉笑玩闹的意思，这种语气有点像，姐弟之间？而且还是比较熟的姐弟之间，双方才会用这样的语气交流吧？
坚战是这样的人吗？他不是个冷酷无情、目中无人的人吗？怎么突然变得好说话了？莫非这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纯粹是难敌误解了，巫砂对待异性本来就比对待同性客气得多，无须其他理由。
“哼哼哼，我六年前就不长个了好吧。你怎么能找到我？你找我有什么事？”
“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六年前，你和我乘坐同一辆列车，你的书包里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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