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愚河终于听懂了。
就好比把一张纸从中间剖开，两个世界一体两面，互为表里。当这两张纸垂直交叉在一起，交叉的那条线就是酷吏所在的历史。
这条线对两个世界都造成影响，使其越来越相似，甚至有朝一日，它们会合二为一。
“分离之后，会不会再合并？”
巫砂思索的片刻，这才想起他一直忽略了合并的可能性。武帝时期离现在不过百年时间，在此之前，两个世界完全分开，没有任何关联，但在此之后关联可就大了，说不定哪一天就合为一体了。
“有这种可能。既是机遇，也是挑战。我打算下午去拜访水师，你要不要一起？”
愚河想都没想，答道：“要。”
以往他在别人家偷偷摸摸闲逛的时候不方便带人，但现在他是要光明正大登门造访，甚至可以说是造势，带上愚河同学，有益无害，万一出了岔子，也方便灭口，假如有必要灭口的话。
不过，虽然是光明正大，但却不能用本相。用了本相，两人就没办法在此地隐居了。在他的计划中，他还需要十年时间补充并试验水书，这段时间里最好不要出现大战。也就是说，隐居时的两人，越平稳、越普通、越不起眼越好。
……
由于这两人太不起眼，所以尽管纪昀向大水师方泽求助，也没得到什么有效信息。
“方老先生，就在不久前，有人冲进县衙用我的模样和我对话，不知您是否能查到那大胆狂徒？”顶点小说
方泽虽然年岁过百，但依旧是中年模样。对大水师而言，170岁，寿命也快见底了，但他们的生命力更像是在一瞬间被消耗的，在临死之前，他们都保持着年轻的活力。
方泽正坐在河岸上钓鱼，看那人来了，便放下钓竿，然而鱼竿依然悬浮，一动不动。
“你说他能用你的模样和你对话，你跟他都说了些什么？”
纪昀觉得他的心跳的特别快，说了什么，他自己心里也没底。他说：“他问我酷吏的故事，我说了林成的事。这事好多人都知道，应该没有隐患吧？”
方泽虽然年老，但是心可一点也不老，抓住问题就连环追击：“他没事问酷吏的事做什么？他还跟你说了什么？”
“他问我知不知道商禹。我们都知道商禹，你也见过的，他退休之后回镇里养老。所以他问我知不知道，我说知道。我怀疑可能是商禹给他讲了故事。”
“你怀疑，那就去查，你见商禹之后，问问他都给谁讲了故事，答案不就有了吗？这点小事还需要来找我？”
“前辈，如果我能查的动商禹，自然也就不需要打扰您。我担心我还没找到商禹，就在半路上被人打劫了，您能否先行为我走一趟？”
“你派几个下属把商禹接到你这里来不行吗？你动动你的脑子好好想一想，既然他没有杀你、没有伤害你，那他有什么好怕的？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管他。你想查就查，你要是那么害怕，你干脆就不要查。”
方泽说话一点也不客气，一是他有大水师的实力，在这县城里本就有着说一不二的资本其次。其次，他是一位老者，纪昀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幼稚孩童，跟这样的人没必要客气。而且纪昀做的事在他看来确实幼稚可笑，挑不出一点好的地方。
纪昀被怼后有种豁然开朗的错觉。方泽说的没错，既然他这么怕被打劫，那干脆就不要查、不要管那个人，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不要被好奇心控制，不要做能力以外的事。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没人会来追究他的责任，就算那人闹出什么乱子，也不是他能制止的，不是他的责任。
“多谢前辈指点。这件事就此揭过。”
“不，你放弃的太早了。我只是给你个思路，让你认识到你的错误之处。说实话，我对这件事很感兴趣。商禹的事我们都知道，你给他讲的林成的故事我也知道。我多年前曾见过林成，别人说他很可怕，我看则不然。他做的事可怕，但他本人算不上可怕。”
纪云心中一阵纠结。既然做的事可怕，那从事推到人，这肯定也是个可怕的人。
你不怕，那是因为你是大水师，他动不了你，就算他要动你，你也可以满世界的逃亡，所以你不怕。而且你没贪污，没受贿，没结党，林成也不至于平白无故地找你麻烦，那当然不可怕。
我请你去，你不去，我不去了，你却要去？怎么会有这种人？你是想把我当炮灰吗？但话说回来，当不当炮灰，在这件事上，他没有选择权。那人问他什么，他就答什么，而这位大水师大人让他做什么，他也只能做什么。
若是出言拒绝，那就未免太不识抬举了。
“前辈，您能力通天，自然不害怕林成。我这就去查那人的消息，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
“嗯，早去早回。还有一件事，你是从哪里听说过酷吏的故事的？你和他很熟悉吗？”
酷吏的故事向来都只能眼见为实，能讲述故事的人，必定是曾经见过他们的人。在一开始，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约束，当时他的修为还未到水师境界，但现在他已经是大水师了，却还是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从年龄上推算，县尊纪昀有可能见到林成吗？不能眼见为实，那便一无所知，讲出来的故事让人听了，只觉得耳听为虚。
“我爷爷曾是林成的政敌，被他害得家破人亡，我年幼时曾见过他一面。”
“那就不奇怪了。当年林成位列九卿，你作为他敌人的后代，掉到县尊。看起来是不幸，其实已经足够幸运。这件事你可以悄悄去办，慢慢办，我不赶时间，我还能活好几十年，但愿你不要走在我的前面。你要是走在我的前面，我在培养新人接替你的事业，会很麻烦。”
前辈这话，他听不出来是善意还是恶意。满满的嘲讽之意呼之欲出，但好像又还留了点余地，毕竟是祝寿命长远的话，可能也不算太坏。他硬着头皮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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