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和萧云祈休整了一日，第二日起身便离开山间竹舍，往清霞关方向去。
此处到清霞关，要绕山道走两日到北梁境内的乌兰山地界。
到时还要再走两日，才能回到清霞关。
路上不可能有客栈什么的，所以两人做好了风餐露宿的准备，带了一些干粮和水，还有衣裳。
裴昭骑在马上，瞧着山中风景，如今自然是哪哪都顺眼。
“给。”萧云祈递了把伞过来，“挡着点儿光，你眼睛刚好，别被光刺到了。”
“好啊。”
裴昭接过来，一手撑着伞，一手提着马缰，忍不住问道：“我的眼睛这治法，是什么人告诉你的？东盛的人？”www.tj268.com
“不是。”萧云祈说道：“我出事之后，八哥让人秘密去了天阙山一趟打探消息，但是被青思发现了，你中的毒是她传信告知的。”
“至于解法，也是她说的。”
“可能是大师兄——”裴昭垂眸，犹豫片刻后问：“你、你是不是早知道我师父就是七杀那个人？”
“我有猜测，但并不确定。”
裴昭追问：“什么时候有的猜测，是从我哥哥治腿那时候，还是以前？或者以后？”
“之后吧。”
萧云祈沉吟片刻，说道：“我在那人手底下吃亏多次，自然很想知道他的弱点，以便对付……七杀阁中有关于武林之中各路门派以及高手的密档，我查看过。”
“发觉他的身手功法和任何门派都不太能对得上号。”
“他教我的功法，也没有名字，但威力的确巨大，期间你也有教过我，我仔细研究，发现那套功法和你教给我的天阙山入门心法是类似的路子。”
“只是你教的比较基础，他教的更加高深，我这才将目光放在天阙山。”
“天阙山轩辕台高手如云，我一段时间都没办法锁定准确的目标。”
“后来，六哥出事……当时七杀暗阁的人正好发现天一公子在南齐出现过，我便将六哥的事情让人透露给他，将他请了来。”
“那时候他为六哥治腿所用的无极功法，和我运功法门只有一点细微差异。”
“我便怀疑上了他，只不过他真的和我那师父性情天差地别……而且这两个人都是神出鬼没，根本无法追踪。”
“后来我师父出现的次数少了，我便暂时将此事搁在一边，直到后来亲上天阙山。”
“你可还记得，那一日你带我去见他？”
萧云祈看向裴昭：“他眼神有一瞬不对，被我察觉，我便深夜前去寻你大师兄雪玉清，询问他的伤势，那时候才彻底确定，他们就是一个人。”
“只是刚确定，他内伤发作，反复起来。”
“情况紧急我也只能和雪玉清先助他压制内伤，再说后事了。”
但巧的是，宋书榕知道了他的七杀身份，就在那时看到了疗伤的情况，产生误解。
宋书榕是东盛皇商之子。
他从宋家暗线之中得到的消息，必定就是元凌所为。
“原来如此。”裴昭皱眉道：“你既怀疑他，那你怎么——”
裴昭忽然住口。
萧云祈叹道：“我怎么什么？你敬他如父，我若无确凿证据，说了你也未必会信，不过是徒增烦恼。”
裴昭抿了抿唇。
的确。
如果不是月天一亲口告诉她，任何旁人若说，她的师父，轩辕台的正道领袖天一公子，就是恶名昭彰的七杀阁主，她绝不会相信。
甚至会怀疑那人居心叵测，诬蔑师门。
萧云祈显然对她太了解。
裴昭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隔了半晌，萧云祈驱马过来，牵住她的马缰，“他现在如何？”
“他……武功尽失了。”裴昭看着眼前一片绿意，抿唇片刻，再没说什么。
萧云祈点点头：“我猜到了……当时治伤，本是我打天灵位置，你大师兄金针过穴，封住他全身武功。”
“但是他走火入魔后产生的那个神智太过强悍，将你大师兄打入穴道的金针震了出来。”
“我那一掌下去，便将他多年功力直接打散了。”
“你似乎一点也不怪他。”裴昭瞧着萧云祈神色那般平静，忍不住问道：“不怨恨？”
“怨恨什么？”
萧云祈挑眉看向裴昭，“怨恨他让我有如今这样一身绝世武功，还是怨恨他将七杀交到我手上，让我办了诸多暗处的事情，给我人手供我驱策？”
裴昭一怔。
萧云祈又说：“没有这身武功，没有七杀暗阁和点青舍，我或许真的一辈子庸庸碌碌，什么都不是，连和你站在一起的资格都难有。”
“他虽折磨过我，但也的确让我得了许多东西。”
萧云祈唇角轻勾，看向天边骄阳：“这世道是很公平的，你想得到一些东西，便得付出另外一些，什么都不付出就想享受，怎么可能？”
“所以有什么好怨恨的。”萧云祈认真说道：“我想要的，自始至终不过一个你，只要你在我这儿，我便万事满足。”
“你也不必为这件事情心中有疙瘩，走火入魔不是他的错，是阴差阳错而已。”
“你的师兄师姐们，也不过是护师心切。”
裴昭没想到他如此豁达，一时愣了愣，继而心底涌起一股浓浓的酸楚，“阿祈你——”
“我有你心疼就是。”萧云祈轻笑：“伞打好，别眼巴巴看我。”
裴昭说不出话来。
如果不是他命大，自己都要看不到他了！
他竟然还能将这些事情说的轻描淡写。
这人当真总能戳到她心底去。
她对待旁的人旁的事总能冷静，面对他却能产生许多复杂的说不上来的情绪。
“哎。”
裴昭只听萧云祈轻叹了一声，身子一轻，竟被他拽到了他那匹坐骑之上。
裴昭手上的伞也到了他手中。
“我给你打。”
萧云祈把裴昭那匹马的缰绳放长，系在自己那匹坐骑的鞍环上，揽住裴昭的腰：“咱们快些赶路，早点到清霞关去，免得六哥担心。”
“他前面的书信每一封都要催咱们一次。”
“……好。”裴昭点点头，手覆上萧云祈的手背，“阿祈，我……”
她想说自己会一直把他放在心上，这一次也没有人比他更重要，他就是最重要的。
然而这些话，说得多了似乎毫无诚意。
她心中清楚，知道怎么做便是。
萧云祈也没有追问，两人驱着马儿朝着山道继续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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