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三年前先皇在一次早朝时忽然昏倒在御座上,大晏的文武百官就开始暗中物色下一任皇帝的人选,准备先行投资,赚取一把从龙之功。
经过严密慎重的分析,大多数官员认定当时被封在灵州奉城的诚王,最有机会在陛下驾崩之后问鼎帝位。
可是也不知那位远在灵州的诚王是脑子抽风了,还是熬的太久失去了耐心,竟然玩起了谋逆篡位的戏码。诚王府的一名长史得知诚王意图密谋篡位的消息后,心知此事必不可成,抱着死王爷不死长史的打算,将一封密信寄至京都。
五日后驻扎在奉城外的灵州左卫将诚王府团团围住,诚王知道事情败露,煮了一盆毒药,带着全府两百余人去地府继续谋朝篡位的宏伟大计去了。
诚王一死,百官们心中暗自骂了句傻逼,马不停蹄的重新研究投资人选。
在剩余的十来个皇子之中挑来挑去,认定那时尚未封王的四皇子朱成最有希望,于是纷纷私下里示好效忠。
半年前先帝驾崩,睡梦中被叫醒的官员们表面上装作痛哭流涕的样子,心里却是已经乐开了花。
从龙之功成矣!
可当他们披麻戴孝赶到皇宫里准备庆贺四皇子朱成登基时,内阁首辅刘传芳却是宣读了一份先皇临终前亲笔写下的传位昭书。
之前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六皇子朱晟继承帝位,荣登大宝。
回想起刘传芳宣读传位昭书时,文武百官和朱成脸上惊愕的表情,晏帝朱晟的心情便舒坦了许多。
太庙之中,朱晟背负双手,目光从灵堂上供奉的历代皇帝牌位上一一扫过,最后停留在最后一个牌位上。
那是他的父皇,上一任晏帝的牌位。
“父皇啊,若您早些让四哥就任封地,估计也就不会有今日之事的发生了吧。还是说,您本就是更属意由四哥来做这个皇帝?”
朱晟目光复杂,口中闻声呢喃。
“陛下,老魏派人送来消息,说是余总捕回来了。”
秉笔太监马洪站在门槛外恭声说道。
朱晟闻言双目之中闪过一抹喜色,可脸上的表情和语调却是没有任何的变化,头也不回的问道。
“可是有了法子?”
“回陛下,传话的说,余总捕是带着一个叫荣非的后生和一个小姑娘回来的。跟老魏交代过后便带着小姑娘离宫去了玄武胡同的宅子,把那个叫做荣非的留给了老魏照看。说那荣非是郦州汾城县的一名捕头,是来寻找玉玺的,现在正跟着老魏满皇宫转悠呢。老奴适才去吏部和刑部查过汾城县的折子,均未曾提及此人。”
听完马洪的话,朱晟眼中的喜色被失望取代,许久过后轻轻叹息了一声道。
“余总捕忠心可嘉,就是性子过于沉稳,不知轻重缓急,估计也是病急乱投医吧。算了,本就没指望他那边能有何作为。让你去办的事如何了?”
“回陛下,老奴已经着人在青州寻到一个经验丰富的玉雕匠户,正快马加鞭往京都赶来,估摸着今晚就到。和玉玺材质一样的原石也已找到并准备了三块以防意外,待匠户一到便立刻着手雕制,明晚应该就能做出足以以假乱真的玉玺。”
马洪低声答道。
“你办事朕还是放心的,这两日便不用在朕身边伺候了,专心去盯着那件事情,要保证做到万无一失,不留首尾。”
“老奴遵命。”
马洪领命离去,朱晟深深的看了一眼先帝牌位,而后转身大步流星走出太庙。
“朱成,朕便等着你来发难。这一次,朕依旧会赢!”
……
琴音悠扬、青烟袅袅。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却是打破了这份雅致与宁静。
雍王朱成停手按住颤动的琴弦,看向关闭的房门道。
“进。”
房门打开,长史穆士奇迈步来到近前低声道。
“宫中传来消息,余庆之带着一个叫荣非的捕快回来了,同行的还有一名姿色不俗的女子。此时余庆之带着那女子回了玄武胡同,叫做荣非的捕快则是跟着魏琳在寻找玉玺的下落。”
“捕快?有何特异之处?”
朱成摩挲着唇上的两撇胡须问道。
“已让吏部和刑部的人查过了,未有此人的信息。”
穆士奇答道。
“那名女子呢,和余庆之是什么关系?”
“不知。”
“也罢,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两条杂鱼罢了,于大事无碍。一切照计划行事即可,下去吧。”
穆士奇领命离去,琴音重又响起,意境照比先前却是差了许多。
朱成的心乱了。
半年前那一仗输的莫名其妙,险些让他一蹶不振、就此沉沦。
如今天赐良机,经过筹谋策划,朱成自感此次已是胜券在握。
可心里却还是涌起一丝慌张。
应是太过在意,关心则乱吧,朱成寻思道。
微微一笑,稳住心神,手指重新拨弄琴弦,悠扬琴声复又响彻雅室。
……
谢忠和属下的九名禁军先前就已经被上过一遍刑了,不过只是稍微意思意思,更多的还是恐吓。
可此时听隔壁的声音,怕是已经准备下死手了。
谢忠面色白中泛青,每当有皮鞭声或惨叫声传入耳中,身躯便会不受控制的颤抖。
驻守皇宫的禁军多是从勋贵子弟中挑选,谢忠祖上便曾受封伯爵,虽然不是世袭的爵位,但因为历任家主持家有方,家境却是优渥。
谢忠作为家中嫡长子,自小也是娇生惯养。仗着祖上余荫进入禁军,也是直接从小旗官做起,何曾遭受过这种折磨和恐吓,能忍住不尿裤子就已经是他最大的倔强了。
“大…大人,您不问我点什么吗?”
谢忠哆哆嗦嗦的在小板凳上坐好,仰头看着荣非虚声问道。
“我不是什么大人,只是缉仙司的一名小捕快罢了。”
荣非语气祥和的说道。
“不一样、不一样,缉仙司的捕快与寻常衙门的不同,算是陛下的亲信,当得起大人这样的称呼。”
“呵呵,你倒是嘴甜得很。其实你心里已经知道我要问什么,干脆便自己说吧,也省的我在浪费唇舌。”
“是是是,小人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忠点头哈腰道。
便在这时,隔壁传来的皮鞭声和惨叫声突然变的密集起来,而且声响也越来越大。
“我招…我招…我全招了…公公莫要再打了…我…我真的受不住了…呜呜呜…都是谢忠指使的,他早已暗中投靠了雍王殿下…”
“小点声,你要震聋杂家的耳朵吗。”
魏琳尖细的声音响起,随后便听不清楚隔壁说什么了。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谢忠已经吓得三魂离体、七魄出窍、全身瘫软了。
“大大大大大大大…大人,我我我我…我冤啊…”
谢忠勉强控制自己没哭出声来,结结巴巴的喊道。
“冤不冤的你说了不算,我说的同样也不算,最后还是要证据说话。你既然说自己是冤枉的,那就拿出证据来证明。”
“我…我啥也没干,哪里有证据啊。”
“那就将那日发生的事情详细道来,本捕自会有所推断。”
“那日陛下和两位公公离开后,我带着兄弟们就守在御书房门前哪里都没去,直到陛下和两位公公回来。而后魏公公去找了余总捕过来,余总捕进了御书房没一会,出来叫我们兄弟几个跟他去办些事情,然后就被关到这里了。我是真没偷玉玺啊,大人你想啊,那玩意不能吃不能喝,也没地方去卖掉还钱偷来何用,反倒惹一身麻烦。”
“嗯,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顶点小说
荣非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又问道。
“你们当时的站位是怎么样的?”
“啊?”
“就是队形,谁站在左边,谁站在右边,前面是谁,后面又是谁。”
“哦哦哦,大人您是问这个啊。当时我们是这样站的,张三左边第一位,李四右边第一位,他俩身后分别是…我则是带着…”
“等一下,那天的天气如何?”
荣非突然打断谢忠的话头,问了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嗯…是个大晴天,有点风,好像是北风。”
“行了,你继续说站位的事情。”
“我带着候七他们三个在院子前后巡视…”
“王五站在哪边,第一位还是第三位?”
荣非再次出言打断道。
每次话说到半截被打断,让谢忠及其的难受,却还不敢发脾气,只能闭上嘴巴回想一下再回答。
接下来的时间里就是谢忠翻来覆去的回答各种看似毫不相关、鸡毛蒜皮的问题,还要时不时的承受被打断,转而回答另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让谢忠苦不堪言。
如此折腾了半个时辰,谢忠已经连当日巡查前后院一共走了多少步,先迈的左脚还是右脚都清晰的回答了出来,至于站位、天气、院子花坛里种着几种花卉,都是什么颜色等等繁琐物料的问题更是数不胜数。
回答到后来,谢忠甚至觉得去隔壁被抽一顿鞭子都比在这屋回答问题来的痛快。
对谢忠的审讯告一段落,荣非将谢忠押送回去,提出另一个禁军回到房间。
隔壁房间已经休息了一会的魏琳开始新一轮的表演,荣非也按照刚才的套路开始新一轮的审讯。
两人如此这般一直折腾到子时夜半,终于将十名禁军全部审讯完毕。
走出内库时,魏琳两腿都在打颤,口唇也是酸胀的厉害。
“我说你小子把杂家折腾成这样,可问出什么线索没有啊。”
魏琳揉搓着腮帮子问道。
带有歧义的言语配合魏琳此时的动作,让荣非忍不住心中一阵恶寒,已拳掩嘴咳了一声后说道。
“玉玺丢失应与他们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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