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楼昌看着头上还在冒着血的虞卿,赶忙上前,随即一脸焦急地问道:“虞大夫,怎么这么不小心,来串门还把头可磕到了。”
说着回头一望,怒斥道:“还不赶紧请医师来!”
“是。”众小厮哪里不知道自家主人这是在给自己创造机会溜走呢,赶忙答应着就想要离开,只要能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之后的事情就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至少这些小厮们是这么想的。
只是,他们太高看了他们的主人——楼昌大夫。楼昌可从来不是个体恤下属的人,之所以一来就给自己人想办法离开,为的可不是要真的给自家人开脱。
毕竟众目睽睽之下,区区奴仆将朝中重臣殴伤,若是不加以严惩,恐怕所有的世家大族都不会答应——这是涉及到他们统治的基础的原则问题,任谁都不能破坏,甚至就算赵王在,也不会容许。
而之所以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为自己人开脱,实际上楼昌想要的,是试探虞卿的反应。没错,从下人的口中,楼昌已经知道虞卿此来,就是奉命来抓捕自己入狱的。
可抓捕跟抓捕之间,差距却是大得很。
大军新败,王上中矢而亡,势必要有人承担这个责任。在这样的情况下,把所有的责任人带入牢中问话,也并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情。
如果只是走个流程,找个替罪羊,楼昌倒不怕,毕竟在赵国的朝堂上,他说话还是有分量的(楼昌目前还并不知道蔺上卿的大手笔,将半个朝堂的大臣都扫了进去)。
但,怕就怕有人想要就此做文章,更怕这个替罪羊就找到了自己的头上。
因此,楼昌迫切地想要知道,蔺上卿和平原君打的是个什么主意。
而负责抓捕的虞卿显然就是个天然的风向标,虽然之前虞卿一系列的行为已经有所表现——这次的入狱不会是那么轻易,但楼昌还是保留着最后的一丝希望。
用一个必死之人来试探一下,显然是一件惠而不费的事情。也算是那小厮最后给主人家做的恭喜了。
明知自己不会保这个小厮,若是虞卿只是照章办事,那么肯定会给自己这个面子。既然是走个过程,那么自己当然会竭力配合工作,至于那个敢于袭击虞卿的下人,楼昌甚至不介意亲自剁碎了再给虞卿送过去。顶点小说
可如果虞卿不给这个面子,那么就说明恐怕是蔺上卿真的要跟自己动手了,那自己可就不能从命了,虽说如今邯郸城中军权都在平原君的手中,但这只部队可几乎都是由各家的健仆所组成的。
只要自己登高一呼,未必就怕了平原君。
不说一定能反杀之,至少也能形成对峙,而只要形成了对峙,等燕军到来,平原君就不得不进行妥协,自己的危机也就解除了。
至于之后的事情,楼昌今日与平阳君所商议的也正是此事。只要新任的赵王还是自己这一方的,赵国的天就变不了。
只是,楼昌显然有些低估了虞卿,也更低估了平原君和赵括。
早在李牧的计划被召开得知之时,尚在阏与城中的赵括,便已经下令吕不韦、赵平以及整整三千大军秘密南下邯郸。
因此,此时城中可不仅仅只有两万健仆军,更有三千多跟随着赵括南征北战的精锐骑兵!
可以说,此时的邯郸城已经彻底地掌握在了平原君和吕不韦的手中。当然除了吕不韦知道自己有着颠覆邯郸的力量,其他人目前对吕不韦还并没有什么印象。
有了三千精兵的平原君显然底气也是更足了,干脆直接下令两万仆从军坚守城楼,非要事不得下楼,非见军令不得下楼。
而城中防御,尤其是王公所在地和重要的衙属所在地,都已经由赵括的三千精兵所值守。即便楼昌喊破了喉咙,也出现不了任何的反复。
这样的情况下,虞卿自然不会理会楼昌的试探,当即笑着看向了楼昌。
见自己的老大没有发话,围着那群小厮的战兵们自然没有动。
一众想要离开的小厮,却被一个个手持利刃的军汉挡得严严实实,就连楼昌和平阳君似乎也已经被包围了。
而随着虞卿的沉默与战兵们的包围态势,楼昌哪里还不知道,这是要跟自己玩真的呀。
当即,刚刚还有些伪善良的面孔立即消失不见,近乎面沉如水,道:“看来虞卿今日是有备而来啊?!”
“若是无备,岂敢登楼大夫之门哉?况以奴殴官,楼大夫这是要视而不见吗?”虞卿可不惯着你,当即就把楼昌的路给堵死了。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楼昌自然也不会就此认输:“以奴殴官,本官没有看到,本官倒是看到自家的大门好像被人给强行破开了。虞卿可知,无故破袭重臣府邸,几与造反同罪乎?”
楼昌倒打一耙的本事,却还是让虞卿惊讶异常。到了这种地步,居然还想着给别人安排个罪名。
虞卿也不打算跟他绕圈子了,看着也在一旁散落的大门,嘴角微微一勾,却是笑着说道:“破袭犯官之府邸算什么,吾还要收押呢!奉命,收押楼昌、平阳君等一众贻误军机之罪臣。”
“什么?”还不带楼昌做出反应呢?一直在后头吃瓜的平阳君率先不可思议地暴怒了起来。显然,作为王叔的他,怎么也想不到来人居然会把主意打到他的头上。
收押王叔,还是有着封君称号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谁给他的胆子?谁给他的权利?
而听着平阳君的这句暴怒之言,楼昌的腰杆子也瞬间硬了起来。有了一位王叔作伴,楼昌顿时信心大增。
“哦?是吗?吾等何罪焉?便要破门收押?”楼昌当即怒斥道。
“丧师而辱国,主亡而臣活,此,不当追责乎?”虞卿不由得摇头问道。
“丧师兵力败,岂是吾等文官之罪责焉?”楼昌也不甘示弱的回应道。
“是不是尔等之罪责,入狱后,自然有三堂会审之。”虞卿也懒得再搭理他们了,当即挥挥手就要命人上前拿下。
“哼?我看谁敢?吾乃赵国上大夫,平阳君更是封君之尊,漫说尔等一个区区中大夫,便是蔺上卿,也无权收押吾哉?”楼昌上前半步,怒视着周遭的战兵道。
别说,楼昌到底久居高位,言语之间自由一股威严之味,一时之间,周遭的战兵还真不敢前进。
楼昌知道,只要能逼退这一波虞卿的上门,接下来就是自己就可以反击了,就算是蔺相如,为了朝堂的稳固,为了邯郸的安全,也奈何不得自己了。
当然,楼昌知道,虞卿又何尝不知,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是此次突袭不能拿下楼昌,等自己退开,再想找都楼昌恐怕都困难了。
当即,楼昌便要命人将一众战兵驱赶了出去,而虞卿也将要张口强令逮捕,两方可以说就要爆发一场鏖战。
就在此时,一个低沉而略显苍老的声音出现在了现场。
“哦?吾也没有收押的权利吗?”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一个发须皆白,甚至身子都有些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了被破坏的大门口。
定睛一看,不是蔺相如蔺上卿更有何人!
“上卿!”众人不敢怠慢,纷纷抱拳肃立,微微躬身向蔺相如见礼道。
蔺相如微微点头,算是回礼,随即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到了楼昌的面前。
蔺上卿的步子虽然慢,但却是如同一面大鼓,每一步都狠狠地敲在了楼昌的心头,仿佛是在为楼昌的未来进行着倒数。
“上卿。”楼昌和虞卿再度唤道。
蔺相如淡淡一笑,一双略略有些浑浊的眼睛仅仅盯着面前的楼昌,缓缓说道:“王师败绩,中道崩殂,此危急存亡之秋也。是时,邯郸城中、赵国境内,以吾之命为尊,楼卿有不同之见乎?”
“不,不,不敢。”面对蔺相如的问话,即便是楼昌也是心里打了个突突,自然不敢稍有违背。
“那就好。”蔺相如淡淡地说道,随即继续对一旁的虞卿说道:“那就收押吧。”
“慢!”不待虞卿答应,一旁的平阳君却是先开了口。
只是这一开口,却是正好迎上了蔺相如犀利的目光,即便是平阳君也不由得咽了口口水,但话已出口,再无退缩了。
当即,平阳君便开口冷冷道:“此非常之时,上卿掌权自无不可,然本君乃宗室之人,恐怕便是上卿也无权处置吧。”
“那本君,可有权处置乎?”
平阳君的话音刚落,又一道中期十足的声音出现在了门口。
紧接着,门口之人三步并作两步便来到了蔺相如的身边,微微拱手算是见过了上卿,随即转向了平阳君,缓缓开口道:“本君忝为宗室之长,一切宗室之人皆在本君提调范围之内,不知本君可有权处置平阳君你呢?”
“平原君,你?!”平阳君有些惊异地看着眼前的弟弟。
他早该猜到,虞卿既然敢明目张胆地上门拿人,身后必然是得到了此二人的授意啊!只是没想到,这二人居然来得这么及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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