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宁王府。
孙嬷嬷没料到二位主子参加个婚宴竟然拖到三更方回,就是听壁角也不至于这么晚吧?
难不成是七公主和驸马干柴烈火,情难自禁,一而再再而三,那这做哥哥嫂子的也不该听完全套啊!
更没料到的是,两人大半夜了还要煮茶夜谈,难不成是要分享一下听洞房的心得吗?倒像是这两口子会干出来的事。
孙嬷嬷满腹疑窦,却又不能问,只得按照吩咐去准备煮茶的茶叶和茶具。
陆夭经由之前的偷听,已经完全精神了,干脆直接跟着宁王去了书房,书房里只有榻没有床,也不容易犯困。
孙嬷嬷已经手脚麻利地准备好了茶具,正要识相退下却被陆夭叫住了。
“嬷嬷是薛家的家生子儿,可还记得皇长子的生母?”
孙嬷嬷下意识看了眼宁王,见他不置可否,猜想夫妻二人可能是商量好的,于是也没打算保留。
“不知王妃想问什么?”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陆夭想到刚刚听到那番话,多少还有些余震未消,“心地很纯善?”
否则怎么会把一个收养的孩子视如己出呢?
“表小姐确实是个好人。”孙嬷嬷微微眯了眼,努力回忆着,“到底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老奴那会儿已经跟着先皇后在宫里,没有打过太多交道,只知道,是老太君那边千方百计选的人。”
这便说得通了,老太君自然深谙自家二姑娘的脾性,所以十有八九会找个性子和软的陪嫁进宫,也好拿捏。
“那她家里还有什么人吗?”
孙嬷嬷摇摇头。
这也在意料之中,试想一下,但凡家里父母健在,又怎会把好端端的女儿送去给人做陪嫁呢,哪怕是嫁入宫里也一样。
孙嬷嬷忽然想起什么似的。
“若是奴婢没有记错,这位表小姐似乎还有个弟弟,只是很早便跟家里闹翻,不知所踪。”
陆夭和宁王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些了然的神态。
“天色不早,嬷嬷去歇息吧。”陆夭开口将人遣走,“剩下这些,回头让丫头们收拾。”
孙嬷嬷识趣离开,还把门贴心带上了。
见人走了,陆夭立刻回头看向宁王。
“今日那男子,会不会就是那位多年前走失的弟弟?”
“不会。”宁王将面前头道茶倒掉,将第二泡推给陆夭,“你没见他刚刚分茶之后,没有洗茶就把头道茶给了卫朗么?”
陆夭略一思忖,便听懂了宁王的弦外之音,她盘腿坐在榻上,瞄了眼杯里的茶。
“薛老太君的母族原本也是望族,嫡系子弟自幼礼数规范,断不会出这种纰漏。”
宁王端起茶来轻啜了口,然后冲书案对面的陆夭点点头。
“那人身上伤痕累累,又少了条腿,应当是红莲教的人,早年先帝围剿,必定是东躲西藏受了伤。”
“可谢朗怎么会跟红莲教扯上关系呢?”
陆夭小口小口品着茶,脑子飞速转动着,从两人刚刚的谈话来看,应该是旧相识,那男人甚至对谢朗的妹妹也颇为熟悉。
谢朗是捡来的,妹妹可能是跟后来那位富商生的,那么启献帝真正的儿子呢?
是当初胎死腹中,还是流落民间不知所踪?一系列问题在脑海中萦绕,但可以肯定的是,谢朗跟启献帝绝没有半点关系。顶点小说
“所以他才想娶琳琅!”陆夭脱口而出,觉得这才是问题关键,“可他最后说的那句,要娶钱落葵,是什么意思?”
宁王伸手执壶,将陆夭的杯子缓缓注满。
“他白日伤人一事,龙鳞卫必然不会隐瞒,皇帝又是个爱面子的人,就算司云麓不追究,小七那性子若知道了,回门谢恩的时候怕是也要说几句的。”
陆夭闻言抽抽嘴角道。
“他若是怕人非议,也不会纵子行凶。”越想越觉得生气,她操心了两世才促成的姻缘,差点就毁在这小子手里了。
“今日我仔细瞧过,那钉子被磨去了棱角。”宁王越过茶壶袅袅水雾,中肯评价,“这事应该不是皇帝授意的。”
“没有他在背后撑腰,谢朗怎会如此猖狂?”陆夭不屑地扯扯嘴角,但想了想还是不对劲,“成亲一事,似乎是他自己提出来的,许是觉得自己理亏,所以不想再违拗亲爹,毕竟这是他后宫立足的唯一靠山。”
宁王将目光转向窗外愈发浓重的夜色,没有说话。
“储君之争虽然暂时有了结果,但却等于将宁王府当了靶子,各方势力虎视眈眈,谢朗若是韬光养晦,私下通过结亲的方式不动声色拉拢朝臣,终将形成自己的势力。”陆夭睨着他,“不过眼下既然知道了他是冒牌货,咱们就可以抓住这件事,做做文章。”
眼下朝堂各方势力并非泾渭分明,换句话说,今日还打着支持宁王旗号的,明日很可能就改弦更张,另谋靠山了。
护国将军宋家,大学士府司家,还有礼部,俨然已经是宁王这头的。可徐阁老和即将被提拔为工部尚书的钱森,很可能因为儿女姻缘转投谢朗。
陆夭心底盘算着,宁王眉头却不动声色蹙起,经历了前一世的动荡之后,陆小夭应该比谁都渴望安稳。
可眼下,却又被迫卷入无休止的朝堂之争,他内心愧疚一闪而过。
正待说些什么,就见眼前端着茶杯的人儿眼前一亮。
“他不是要娶钱落葵吗?那我们就助他一臂之力好了。”
宁王被她一语点醒,是啊,只有站在最高的那个位置,才能确保陆小夭一世无忧。
他点点头。
“你说,我来安排。”
***
就在宁王夫妇彻夜筹谋的时候,那厢司寇府邸,新婚夫妇正同榻而眠。
谢文茵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醒过来,还以为自己在听音阁,下意识喊了声。
“连翘,给我倒杯水。”
朦胧中感觉身侧有动静,她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就见司寇和衣而下,去桌上倒了杯水。
谢文茵那点记忆这才迅速回笼,是啊,今日是她的洞房花烛夜,怎么就稀里糊涂睡着了呢?
正懊恼着,就见司寇将水递到她手里,随即又躺了上来。
谢文茵有些不好意思,两人虽然自幼相识,熟稔有加,但同睡在一张床还是这么多年头一回。
她支支吾吾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四更了。”司寇淡淡开口,新房里光线摇曳,只有柜上还点着一对儿臂粗的龙凤花烛,衬托得气氛愈发暧昧。
谢文茵“哦”了一声,随即不知道再接什么了,她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和司云麓之间竟然会有无话可说的时候。
可眼下这种境地,说什么好像都很奇怪。
“你还困吗?”司寇身上带了点沐浴之后的香气,那个皂角是她惯用的味道,闻来颇觉亲切。
“睡了一觉,不困了。”谢文茵放松身体,平躺在床上,“你困吗?”
司寇闻言失笑,是两个人太过熟稔的关系?熟稔到连今晚是什么日子都可以直接忽略了?
“我也不困。”
他忽然翻身压在谢文茵身上,向来沉稳的气息稍显紊乱,在她耳畔一字一顿。
“既然都不困,那不如我们做点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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