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请陛下多加慎重。”
种轩的态度很明显。
不管城外是真正的归义军,还是全都由东胡士卒假扮,他都不会放任其进城。
友军还好,要是敌军,西平县直接就没了。
唯一要担心的,就是可能寒了城外归义军将士的心。
城内的归义军将士,见得以往的弟兄,只能在城外扎营,可能也会有些不满。
不过种轩作为此时归义军中,威望最高的将领,替归义军将士做出这个决定,倒是能消弭许多麻烦。
刘恪正思索之间,忽然城下来来了一骑,想要入城。
“应是前来报信的。”
臧礼远眺望了眼道:
“不如就放他进来吧,一个人也翻不起什么风浪,听听他要说什么,也好知道城外到底是谁家的兵马。”
刘恪颔首道:
“城门不急着开,用吊篮将他放进来吧。”
信使不一会儿便乘着吊篮进城。
城头上的几个归义军士卒,见得面熟,无不是一时振奋无比。
确实是归义军的弟兄,是援军!
一时间,都有些骚动。
孤军守西平数月,如今终于有援军了,那么距离杀出一条生路来,还会远么?!
“小的拜见陛下!”
那信使一眼便看到被人群簇拥着的刘恪,便知道这就是大汉天子,连忙拜下。
“嗯?”
刘恪深深看了他一眼,寻常归义军将士,见了他,基本都会有几分惶恐。
这个信使则不然。
看来见过一定市面,不像大多数归义军将士一样,出身于底层。
最起码也是个游侠儿。
“你们是如何来此?城外兵马,又是何人所部?”
刘恪稍微多留意了一阵后,便问及正事。
“陛下!”
那信使拱手以对:
“城外乃侯万醒侯将军所部,侯将军本是遂平豪族,有意与归义军一同起事。”
“可惜之后张议平将军身死,无人能出面为帅,便没有轻举妄动,只是陆续藏匿了一些连吃败仗之后,心灰意冷的归义军士卒。”
“后来侯将军听说陛下为了归义军,不惜单骑入汝南,擒杀叛将张定国,更是亲自坐镇西平县,打退了东胡大军的进攻。”
“于是便趁机起事,带着兵马,动身来此……”
“除了侯将军从乡里号召的一些青壮,尚有聚集的归义军溃卒两千余人,合计三千二百人!”
“有此三千众,足可排满城墙,西平县也将固若金汤!”
刘恪连连颔首,除了依旧没有解释蒲前光为什么没有派兵拦截之外,大体上没有什么矛盾的地方。
而后他看向了种轩。
种轩略微回忆一番,犹豫着说道:
“是有这么个人。”
侯万醒的父亲侯彪,是蒲前部的小校。
娶了胡人女子,因此这侯万醒,算是胡汉混血。
其自幼深受东胡人剽悍好武风习影响,不拘小节,善于骑射,骁勇好斗。
不仅在汝南,在整个豫州之中,也有些薄名。
蒲前部数次征调,都被他婉拒。
后来张议平起事的时候,侯万醒便有意召集乡勇跟随,双方也有过书信来往。
但后来张议平身死,归义军化作鸟兽四散,侯万醒便没了消息。
“若是如此,倒不失为一个忠诚之士。”
刘恪微微颔首。
虽说侯万醒急流勇退,不过都能理解。
毕竟当时的归义军,着实看不出什么前途。
纵然是有归汉之心,也不能将自身置于险地。
就算是汉军之中的那些将领,也都对归义军不报以希望。
要不是刘恪亲自走上这一趟,归义军早就没了。
这不能说明侯万醒另有异心。
甚至可以说是,侯万醒不仅有投效汉室之心,也有一定智略,有一定大局观,能看清形势。
但就在这时,种轩却特意上前,低声道:
“陛下,纵然城外那人是侯万醒,也不可轻信,绝不能开城!”
刘恪面色不变,稍一思索。
能不能信,我还不知道吗?
而与此同时,那边臧礼却也上前,压低声音,道:
“陛下,蒲前光乃蒲前部名将,其人谋定而后动,绝不可能放任侯万醒来西平县与我军汇合,其中必有蹊跷!”
臧礼不仅将蒲前部的情报尽数奉上,还根据老队友的性格,作出了靠谱分析。
这波投汉,确实投的真心实意。
只是刘恪依旧没轻易决定,上前将那信使扶起,问向种轩:
“从军中找些人来,看看有没有认识他的。”
种轩将信使的样貌粗略一画,就有几个守城的士卒立即赶了过来。
真别说,这信使地位还挺高。
之前张议平身死之后,就带着人和归义军残部,守在遂平。
后来被蒲前永固的心腹,镇守豫州的全翼,给带人围剿了。
再后来,便和大多数的归义军残部一样,不知去向。
本来都以为是兵败身死,或是解甲归田,再要么是遁入山林。
没想到是被侯万醒,给藏匿了起来。
这可又是大功一件啊!
刘恪微微挑眉,道:
“此事非虚,侯万醒于社稷有功,朕理应亲自相迎。”
“末将并非是不认可侯万醒的功绩。”
种轩叹了口气,无奈道:
“这时机太过巧合,而且蒲前光未有动兵拦截,他又不是聋子瞎子!”
“哪怕侯万醒可靠,可他随军的三千将士,也可靠吗?”
“以如今西平县的形势,哪怕只是数十人,也是不可承受的。”
“而且”
种轩有几分犹豫,最后还是坦言道:
“城外的将士,未有经过正规训练,而且早前便有过溃逃走脱,也未见得张定国之死,未曾定心。”
“纵然一时可靠,等到遇到危机时,还能依然可靠吗?”
刘恪闻言,不由得皱眉。
种轩的忧虑,不无道理。
纵然是归义军将士,但因为没有留守在西平县之中,大多都是些败卒、溃卒。
乃至于是见势不妙,直接跑路的。
现在看着归义军起势,又回来了。
纵然其心可嘉,但其中也不乏有浑水摸鱼之辈。
这一点,不得不防。
但仅仅是片刻后,刘恪的眉头就松了开来,露出笑容,道:
“那又如何呢?”
“现在都不让他们入城,难道还想着在危机的时候,依靠他们吗?”
“待人以诚,方才有人以诚待你。”
这是刘恪一直相信的,包括对魏成宪也是如此。
虽然有所猜忌,并且作出了相应后手,但还是将重任交与魏成宪。
一旦魏成宪真心投靠,是能立大功的。
大汉现在能人辈出,都是他真心换真心,换出来的。
毕竟不够真心的,都被抄家了。
种轩与臧礼听后,也都无言以对。
可他们仍旧坚持,不让侯万醒带着归义军入城。
援兵来了是好事,但问题在于,时机过于巧合,蒲前光也没有拦截,是存在疑点的。
而且现在西平县已经算是彻底守住了,再放人进来也没太大区别,给人扔城外就扔着呗,没必要节外生枝。
两人心底其实都清楚,皇帝可能有自己的想法。
但他们在下头当臣子的,不就是做这种脏活累活儿的吗?
最好的结果就是,皇帝想要放归义军入城,以诚待人,但因为他们这些下面的人连连苦劝,不得已而为之,只能安置于城外。
皇帝得了名,臣下背了锅。
这事儿过去后,后续再有皇帝亲自出面安抚起来,也比较容易,而且又能再一次扬名。
种轩看了眼皇帝,又看了眼满脸期待的信使,与臧礼对视一眼。
这事儿不好明说,那就由自己来背锅吧!
他立即出言道:
“陛下,末将去与那侯万醒说,让他背靠城墙安营扎寨,再备些酒肉,安抚将士们,如何?”
种轩的提议,似乎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让归义军就在城外驻扎,西平县肯定依然稳妥。
但侯万醒和归义军心中,难免会有怨言。
想来想去,甚至这也有可能是蒲前光的计谋。
以不变应万变,特意将这支兵马,放到西平县下。
蒲前光甚至说不定算到了,种轩与臧礼的忌惮,这支兵马只能驻扎在城外。
而这时候,他再率大军来攻,很可能将这支兵马,直接打散。
这可不仅仅是击破一支兵马,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击破。
其中还有义士,还有城中归义军士卒曾经的弟兄。
如此一来,守城的归义军士卒,士气必然大跌。
这可谓是攻心之计啊!
皇帝能稳稳守住西平县,靠的就是生生打出来的威望,以及对归义军这支孤军的不抛弃不放弃。
蒲前光这一招,虽说按兵不动,可却是实实在在打在了七寸上。
让一众君臣,都陷入了两难之地。
甚至种轩隐隐约约能猜到这个可能,也因为忌惮,而不得不让侯万醒的援军,驻扎在城外。
红果果的阳谋,你就是得认。
臧礼也在一旁帮腔道:
“陛下,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刘恪露出思索之色。
吊宗都知道,让勤王兵马扎营城外,列阵御敌,城门紧锁,不让任何人进城。
刘恪自然也知道。
没把侯万醒抄家凌迟处死,家人流徙三千里,都得亏他姓侯不姓袁。
想了想,他正要应允种轩出城安抚,忽然心中一阵鬼魅。
情况不太一样,自己有挂的。
于是乎话到了嘴边,也变了味儿:
“防忠臣之心,却不可有啊!”
臧礼听得一愣,这什么逻辑。
那下一句,是不是害人之心不可无?
多少有点不道德了。
“种轩所言有理,朕也知晓诸位心中有所顾忌。”
刘恪继续缓缓而道:
“但事发突然,情况也不甚明了。”
“而侯万醒也好,其余归义军将士也好,都曾是为了大汉抛头颅洒热血人。”
“哪怕有人中途离开了,逃走了,或是为利所诱,暗自谋划着什么,都抹不去他们做过的事情,应有的功绩。”
刘恪四下环顾一圈,顿了顿,沉声道:
“你们说,是也不是?”
一众军将面面相觑。
这个真不是。
张定国原本也有功,甚至功劳不小,还被南下的种轩,上表为将军,可后来.
死的有点惨。
还是都到东胡军营里了,给人生生逮回来,活剐了,别提多委屈。
刘恪继续道:
“朕知道,你们都怕再有张定国的事情。”
“归义军沦落至此,就是因为张定国反复。”
“可这事儿,难道要一直留在诸多将士心中吗?”
“都是为了投汉南归,舍命起事的忠臣义士。”
“朕决计不会因为这等小事,寒了人心!”
“纵然是让他们在城外驻扎,朕也要亲自去安抚相迎!”
种轩听得有几分动容,可听到皇帝要代替他,亲自出城安抚的时候,却还是想要劝谏一二。
虽说皇帝亲去,效果肯定更好,但也更危险啊!
刘恪却是瞪了一眼,直接将种轩的话给憋了回去,而后直接触发【演说家】天命,疯狂忽悠:
“大敌当前,种卿难道还要与朕讲些利弊吗?”
“如若连忠义之士,都不能信了去,朕单骑入汝南,又是为了什么?”
“纵然城外是龙潭虎穴,是三千东胡大军,难道朕就不能杀出一条血路,全身而退吗?”
此言一出,许多人都沉默下来。
皇帝是带着五十骑,从五万人的大营,擒获叛将,全身而退的猛男。
被五百骑追杀,还有泥驴渡河的圣天子。
区区三千兵马
从事实出发,好像,也没啥大问题。
难道是他们操了多余的心?
其实也可以,换一个角度思考。
如果这三千兵马,其实是东胡人伪装,或是暗地里投靠了东胡。
他们应该用什么样的姿势跑路,才不会被皇帝赶尽杀绝呢?
一驾驴车撵着三千人,也不是没可能。
当年的宋王刘裕就干过这事儿,一个人追着几千人砍。
而当今圣天子,虽说有些弑父杀兄的谣言,但向来是孝敬祖宗的。
种轩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迎上了刘恪的目光,不再言语。
他被打动了。
皇帝的意思很明白。
不会辜负任何一个汉臣。
哪怕城外就有贰臣,就有反复之人,就有人在密谋着什么,他也甘愿上当。
宁可被一万个小人欺瞒,也不愿放弃任何一个义士。
士卒咽了咽口中的唾沫,眼中有几分湿润。
已是感动得无以复加。
他此刻完全明白,站在他们前方的,不仅仅是圣天子,是一国之君。
更是一个愿意为大汉忠良,而舍命的奇男子。
难怪皇帝要推行公羊儒,既有对东胡人的以牙还牙,也有对义士们的投桃报李啊!
臧礼亦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从未想过,皇帝竟然会对农人、游侠儿出身的归义军,如此情深义重。
都充满了深深的敬意,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这才是一个皇帝,应有的气魄吧?
蒲前永固虽然也算得上明君,但与正儿八经的大汉天子相比,还是差的太多了。
不说冠绝古今的武艺。
只是器量方面,就远远不如。
皇帝对归义军的宽容与信任,足以让任何一个有良知的人,为之感动。
这做不得假,也绝不是场面话。
从皇帝单骑入汝南,就可见得一斑,如今不过是摊明罢了。
场中,有人低低地抽泣,有人默默地垂下头,有人紧紧握住自己的拳头。
都是在默默地表达自己的决意。
这次皇帝不是用蛮横的武力,用浮夸的战绩,赢得他们的心。
而是用无以复加的信任、尊重,让他们愿意为他付出一切,哪怕是生命。
刘恪施施然走下城头,既然都忽悠瘸了,他也不多啰嗦。
直接从大门出去便是。
随身只带了一个袁深。
袁深虽然没有出仕大汉,但这时候也由不得他。
而且这人的才能,还是有的,正好用上。
【姓名:袁深(中士)】
【年龄:30】
【统率:67;武力:44;智略:75;理政:81】
【特性:姿仪、抚慰、书画双绝】
单论基础能力,袁深这个“中士”,基本和除了抠门没啥其他用处的草包何洪,有的一拼。
但人家就是长得帅,甚至能写到特性里。
而且还是“书画双绝”,再加上袁氏旁支的身份,妥妥走的是名士路线。
如果放到和平时期,说不准名气比那些良将还要大。
现在仅凭“抚慰”一个特性,也能发挥大用处。
而且把这人放身边,刘恪自己,都觉得赏心悦目。
却说城外的归义军以及侯万醒。
侯万醒见着城内的守军,是用吊篮将信使吊上城头,心下已经多少有点明白了。
一些将士,也自觉得有些面子上挂不住,满腔热血的来西平县,却被泼了一盆凉水。
虽说他们之前各有各的毛病,但现在即便是皇帝亲临,依然是汝南郡中的一支孤军,西平县仍旧是孤城一座。
他们能过来,都是冒着一番风险的。
哪怕是拼着富贵险中求的念头,他们也是有实际行动的。
侯万醒看了眼身边的将士,便知道他们的心情。
不过他不在意。
他原本确实是打算,当个大汉忠臣。
乃至于在从遂平带着收拢、隐藏的归义军残部,来到西平县的路上时,也是这么打算的。
甚至他都有和蒲前光所部大军,恶战一场,冒险突围的觉悟的。
但在最后一刻,变了卦。
蒲前光没有阻拦他,只有一个信使秘密来给他送了一封信。
信的内容也很简单,是蒲前部的兵马调度。
但却足够让人惊愕。
可侯万醒斟酌一二之后,就放弃了继续投靠汉室的想法。
哪怕将这封信,上呈给皇帝,必然是一件泼天大功,他也不打算投汉了。
因为皇帝要没了。
侯万醒自负自己文武双全。
自然看得明白,如果信中一切做实,皇帝插翅难逃。
纵然真能乘着驴车,乃至于如同传说中一般,天降泥驴,也只能一人脱身。
无论是归义军的种轩,还是叛将臧礼,或是那吕奉父。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跑不了。
自己要是在此时投靠大汉,去往西平县,显然也是活不了的。
所以侯万醒暗地里,与蒲前光达成了一致。
臧礼当不了的内鬼,他来当。
臧礼给不出的情报,他来给。
而且侯万醒有着绝对自信,不会被发现。
因为在收到信件之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了投汉做准备。
老早就和张议平接触过,想要起事。
后续虽然多有变故,但依旧藏匿了归义军将士。
这都是事实,甚至都没理由被怀疑,绝不会有破绽。
至多也就是蒲前光没有派出大军阻拦,比较可疑。m.tj268.com
但蒲前光说过了,西平县中的君臣必然会料到这一点,那智计不在于刘宾之下的豫州太守全翼,为此作出了万全的计策。
这是计中计,正是有了这个疑点,会让他的会师,显得更加真实。
侯万醒也觉得确实可行。
而且全翼的大名,他也听过。
据说这次调兵遣将,对付归义军的大杀招,也是出自全翼之手。
卖了他完全没有好处,唯有让他成功潜伏在归义军之中,才会有收益。
所以侯万醒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过来了。
咔支——
让他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那信使并非乘着吊篮,原路返回。
而是城门大开。
一架驴车踏踏而出。
“诸位将士,辛苦了!”
城外一众军将,都还在愣神。
驴车上,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肉眼可见的大帅哥。
面容可比古之潘安、宋玉,每一寸都显得无比和谐完美。
每当微风吹过,衣袍与长发都会轻轻飘动,风姿卓绝。
但是这么一个美男子,竟不如那赶着驴的男子,更加引人注目。
甚至有人隐隐约约,看见了真龙伴生,下意识揉了揉眼睛,才算回过神来。
【天子祥瑞:别人看见你时,偶尔会看花眼,产生幻觉异象】
这个时时刻刻维持着的被动天命,触发概率特别低。
偶尔会在特殊环境下生效,刘恪也一直没太在意。
这次也就是那么一两个士卒,一晃眼的功夫而已,无足轻重。
侯万醒也没在意,因为他没看见真龙伴生。
但这并不妨碍他认出皇帝。
这时候如果有人要出城安抚,要么是种轩,要么就是皇帝本人。
而种轩显然没有这种,让袁深这种世间少有的美男子,都黯然失色的威仪。
“草民侯万醒拜见陛下!!”
侯万醒忙不迭的上前拜下。
刘恪示意起起身,与诸多归义军将士致意。
安抚不能安抚你一个人嘛!
“草民无能,只能聚得三千之众!”
见着皇帝如此,侯万醒直接眼圈泛红,潸然泪下。
刘恪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姓名:侯万醒(邦士)】
【年龄:26】
【统率:87;武力:78;智略:93;理政:86】
【特性:狡黠、鲸枭】
是个猛男啊。
见此他又不禁牙痒痒,想将张定国给拉出来鞭尸。
要不是张定国叛变,归义军就有张议平、种轩、侯万醒三个猛男。
完全能干一票大的。
只可惜死的死,降的降。
这个侯万醒,如今已经不可信了。
侯万醒的演技虽然不错,不过还是被刘恪一眼看出来。
你要不多此一举演一手,我可能还得用另外的方式来判断。
但你要在这个【伶官天子】面前演戏,着实关公面前耍大刀。
他可是光凭授业解惑,都能让侯君延扮成关公在世的男人。
“假意来降啊”
刘恪心中顿时有了数,不过手头上没有证据。
总不能直接说你有问题吧?
毕竟侯万醒没有表露出什么,而且就目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于大汉而言,有好处的。
侯万醒一点都没有自己演技被戳穿的觉悟,抹着眼泪干嚎着:
“草民本以为能随着归义军起事,为陛下分忧。”
“却不想张将军被贼人暗害。”
“张将军一死,草民便生了些许怯意,不敢轻举妄动。”
“在这国难之时,也只敢在陛下击退蒲前光大军之后,借着陛下余威,收拢些将士,着实惭愧。”
侯万醒还有些沾沾自喜,他觉得自己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很有水平。
不仅说明了自己的情况,还小小拍了一手皇帝的龙屁。
这换谁不迷糊啊?
即使略有怀疑,也点不出来任何苗头。
假以时日,就能博取皇帝信任。
侯万醒对自己的能力也很自信。
西平县中阿猫阿狗三两只,正是用人之际,轻而易举,就能进入中枢。
甚至让蒲前光来攻,演一出苦肉计,也未尝不可。
反正除了他和少许亲信之外,大部分都是真心来投的归义军残部。
死了也不心疼,甚至正好能给他做身份。
刘恪没有对侯万醒的表演视而不见,反而很是配合。
他拉着侯万醒的手,面上的表情却如同真心实意般关心,声音也是极为温和,好生劝慰道:
“此间乱世,万事皆难,张将军之死,确实是大损。”
“你有所顾忌,也是应当,但你能够藏匿归义军残部,如今又收拢士卒,前来会师,此乃大忠大勇。”
侯万醒闻言,内心的得意更甚。
但外表上,还是尽量表现得感激涕零,虎目含泪的颤着手。
刘恪继续说:
“如今西平县的局势,你也应当知晓。”
“并非是朕不愿意让将士们入城休息,而是正是非常之时,着实不便。”
侯万醒赶忙拜下,道:
“草民知晓,草民定然配合陛下,安抚好将士们!”
刘恪重重点了点头。
随后抽出一张弓来:
“侯将军涉险而来,功劳甚大,朕身无长物,便以此弓相赠,聊表功绩。”
这张弓身长约四尺,整体呈现出墨黑色,通体平滑,给人一种沉稳而贵气的感觉。
而在弓的两端,还镶嵌着两颗明亮的白玉,与弓身的颜色呼应。
虽说显然不太适合战阵,但毫无疑问,是件难得的宝物。
“谢过陛下!!”
侯万醒接过弓,也是惊喜不已。
他虽然出身豪族,也没接触过这种宝弓,那颤动的手指,明明白白透露着他此刻的激动。
他不留痕迹的看了眼袁深,应该也就这种出身世家的贵族之人,才能拥有这等宝弓吧!
袁深面无表情。
这就是他家里的。
被种轩搜罗弓箭的时候,搜罗去的,还打着皇帝要用来练兵的旗号,他根本不敢拦。
刘恪也不耽搁事儿,道:
“走吧,侯将军、袁卿,随朕去安抚将士们。”
“是!”
两人立即拱手。
袁深先行下了驴车,又要将刘恪迎下。
刘恪正要下车,动作似乎过于急促,左脚踩右脚,上天没能成,直接失去重心,准备坠地。
他想要稳住自己,可是速度太快,都还没抓住上前来迎的袁深,就感到脚下一空,整个人往前倾斜。
以至于一时间,都露出了些惊恐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紧张。
袁深见状,急忙伸手想去扶住,但时间太紧,反应太慢,已经来不及了。
所有人都看到,那位高贵的圣天子,整个身体仿佛被时间拉慢,缓缓地坠向地面。
部分人心中,突然有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迈开了脚步。
在众目睽睽之下,刘恪就这样笨拙地从驴车上摔了下来,摔了个屁股墩,带起一片尘土。
“哇呀呀呀!!!”
只见得驴车边上的侯万醒,一阵怪叫,就窜了过来。
他抄着手中宝弓,就想将弓弦往刘恪脖子上套。
与此同时,还有几个拿着弓的士卒,也是如此,疾步上前冲来。
整个氛围,在一刹那为之凝固。
城头上的归义军将士眺望着一幕,心中有些急躁,苦于无能为力,只能干看着。
甚至还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熟悉感。
侯万醒的动作很快,双眼中透露着凶光,和几分狡黠。
整个人的身体,如同猎豹一般,迅速地窜到了刘恪身旁。
刘恪完全不怂,他就是在用【下马】天命钓鱼执法。
这个天命只对“持弓”的“敌人”生效。
他用【下马】来训练归义军将士,都得提前配齐破弓,还得反复声明一声,要将士们把他当做东胡人,当做敌人,才能保持效果。
有所准备,刘恪很快便站起身来。
即便能感受到侯万醒的杀意,也轻松写意。
毕竟他现在的武力白值,也有70点,和侯万醒的78点,相差的并不算太大。
而且更有着一身天命。
与此同时,那几个士卒,也抄起了手中的弓,迅速朝刘恪围拢过去。
不过动作不太协调,眼神也显得有点意外,显然当前的局势,太过出乎意料。
一旁的袁深没有任何办法,要他写写画画,他真有这个水平,但要他揍人.
算了吧。
可皇帝在前,要是出了事,他肯定活不了。
他索性眼睛一闭,木讷的站在原地。
不过这脸色苍白的袁深,既然完全没有平日里的风度,竟还是一如既往的帅气逼人。
刘恪索性就将袁深当做柱子,绕了起来。
绕了两步,趁着侯万醒一个趔趄,没有跟上的空隙。
哐啷一个棋盘砸下去,西瓜皮瞬间裂开,鲜红的果肉伴着汁水四散飞溅。
有的被冲击的力量,压得扁平,有的则跟随着西瓜皮飞出了大老远。
周围的空气中,瞬间充满了一股甜腻的香气。
那是夏天的味道。
“.”
而后跟着冲过来的几个持弓士卒,也是纷纷当了小西瓜,开了馕。
“他弑君啊!你们可都看见了!”
刘恪摊了摊手,他也不想的,但侯万醒对他抱有敌意,中了控制,他也只能跟上一通输出了。
袁深这时候才如梦初醒,看着地上刚才还完好无损的侯万醒,打了个寒颤。
一众归义军士卒,给看得呆了。
汉帝骁勇,天下无双,诚不欺我。
跌落马车被刺杀,都能在瞬息之间,完成反杀!
有些没经历过战事的,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棋盘开西瓜,这可太暴力了。
哦对,还有那个袁深。
这么血腥的一幕,西瓜汁都溅到嘴边了,也泰然自若。
不愧是名士风范,当真帅气。
其中还有一些侯万醒的亲信,他们是知道侯万醒真实想法的。
但此时也只剩下迷茫和惶恐。
事情多少有点出乎意料了。
不是说好潜伏到西平县内部吗?
刚才的一幕,确实是他们没想到的。
但细细一样,也没什么问题。
皇帝突然坠车,是个绝佳的刺杀机会。
如果侯万醒能够成功刺驾杀王,十有八九能扬长而去。
毕竟身边都是没怎么训练过的归义军残部,打着打着会直接开溜的那种,根本拦不住侯万醒。
而且侯万醒还有部分亲信跟随。
而出城的,就只有皇帝和袁深。
后续虽然有赈济安抚的补给,但都还在筹备中。
就算城中的归义军士卒能反应过来,想要再追出来,也得废些时间。
有这个功夫,侯万醒早就扬长而去,和蒲前光大军汇合了。
这可是泼天大功,甚至能直接逆转天下的局势,让大势重新回落到东胡八部手中。
但问题在于,侯万醒错误估计了双方武力差距,即便是坠马的皇帝,也是霸王之勇,不是他能解决的。
而且那些看着侯万醒行动,一同动作的弟兄们,也有点傻了。
侯万醒是当时手里只有把宝弓,想要弄死皇帝只能用弓弦去勒。
你们站的大老远的,射箭不行吗?
再不济拿刀、拿枪上去捅也行啊!
你们也拿着弓准备勒?
全被带偏了啊!
可这些有心之人,心里想的再多,现在也不敢表露出什么。
老大死了,索性将大汉忠良当到底。
于是乎立即便有人出列,反手就将侯万醒给卖了:
“陛下,此人早有暗中私通蒲前光”
有人再度反水,刘恪也是能预料到的。
毕竟【下马】限制了有弓在手。
没弓在手,压根不吃控。
就算这些人不反水,他也打算找着由头,将可疑的人往大牢里送,先做个政审。
“侯万醒和蒲前光在暗中密谋着什么?”
有人反水倒是省事,刘恪当即问起要事。
侯万醒之前的行为,看不出什么投靠东胡的苗头,完全就是大汉忠良的做派。
如果刘恪不是亲眼见到侯万醒,几个外挂开出来,着实看不出什么破绽。
要是让种轩出城安抚,肯定就被骗过去了。
说明应该是后来才选择反水,前头都是真心实意。
那么肯定是近来发生了什么变故,蒲前光手中有了足够的筹码,才让侯万醒作出了违背祖宗的决定。
这让刘恪有些担心。
如果是荆州战局不稳,可就不太妙了。
就在这时,一个宽厚的身影,自远处狂奔而来。
脚步格外迅捷,乃至于在外围的归义军士卒,都没反应过来。
虽说这些城外的归义军士卒,训练度都不高。
但也不至于,被一个光着脚,连马的没有的人,给轻易从身旁冲过去吧?
只见那身板宽厚的大汉,风驰电掣一般,竟是直直冲这群归义军士卒。
半道儿上,好像发现了什么。
又原路折返了回来。
有归义军士卒不服气,咱们也算是行伍之人,能被你这么出入自如?
他们想追,可愣是没追上。
而那大汉回过头来后,终于在驴车旁,停了下来。
刘恪露出一脸诧异的表情:
“元元福??”
典褚被韩起借调,他在白衣渡江去往长沙郡的时候,就发掘出了肉盾2.0,也就是元福。
元福有些武力,不过最厉害的,还是特性【健步如飞】,也就是跑得快。
如果刘恪不给驴车加速的话,给元福扔车底,他偶尔还能追上。
足以见得其脚力。
“陛下!!”
此时的元福,身板依然宽厚,此时却显得疲惫不堪。
身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尘土,早已经不知道衣服原本是什么颜色,只是一片破破烂烂的灰。
脚下大汉流行的草鞋,已经磨损得几乎已经看不出原型。
还就只有一只,另一只大概是在半路上,直接脱了,用赤脚冲刺。
原本乌黑的头发,现在染上了一层灰褐色,贴在脸上的发丝沾满了汗水,与尘土混合在一起。
双眼也是红肿着,显然是连日来,都未曾好好休息过。
面颊因长时间的风吹日晒,而变得粗糙,裂开了几道细微的口子。
而随着他的呼吸,那些口子,都会微微地扯开。
看他气喘吁吁地站在那里,每一次呼吸都显得狼狈,但双眼中的坚毅,却告诉所有人,他的意志有多么坚定。
“元福,从荆州一路过来,苦了你了。”
刘恪伸手上前,直接将元福揽住,丝毫未有在意身上沾着的土灰。
反倒是元福自觉身上难堪,有意识想要躲开。
从.
从荆州一路过来?
周围的归义军士卒,都为之震撼不已。
他们也就从遂平赶到西平而已,两个距离挺近的县,都已经是费尽心力。
这人竟然独自从荆州跑到了汝南?
还他妈是光着脚??
这样的耐力和速度,实在是难以置信。
而还在安抚着将士们的袁深见了,也是懵逼无比。
汉军里头都是什么牲口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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