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二王子遇刺案已半月有余。
不忍看主角团几个继续悒悒不乐,小王爷在三邀四请无果之下,便强拖硬拽地带着他们去听戏。
花市千门月,灯衢万里春。
小王爷熟门熟路地领着他们穿过灯红酒绿的花街,一边兴致勃勃地介绍着新戏如何精彩。
“我跟你们说,梦桃班请了个话本先生,排了出新戏《秋月思》!一票难求,你们今晚有耳福了!”
侧头看了眼身旁经过的一名穿着妩媚妖艳的女子,夏林蝉环顾了一圈:“怎么这一路上有那么多女子都打扮得像……”
“像《阳帝大宴群臣图》里的万驹国舞女是吧?”花街百事通的小王爷立即接茬,“现在十家妓院有七家都是这个打扮,有些还排了舞,专讨那些附庸风雅的假正经欢心。”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群臣图的蔚然之风,从王公贵族刮到花柳巷陌。几人一时竟不知是感叹上下同乐,还是唏嘘珠玉蒙尘。
七拐八弯地进了梨园,几人刚于楼上雅间坐下,便听闻台下锣鼓声声。推窗一望,那穿红着绿的名伶踏着莲步款款登台,好戏开场了。
这出戏,唱的是一个乡绅觊觎卖油郎妻子阿蝶的美色,顿生强取豪夺之心。先找人以重金相诱,遭拒后,又将卖油郎打得半死不活。阿蝶誓死不从,欲以头抢柱,与丈夫一道殉情。没死成的阿蝶却发现已怀有身孕。求子多年的夫妻俩又悲又喜地抱头痛哭了一宿。之后,乡绅又来骚扰,为保全丈夫与骨肉,阿蝶只得曲意逢迎,成为了乡绅的妾室。却受尽正房夫人的欺辱。之后阿蝶生下儿子,被不能生育的正房夺了儿子,又遭杀害扔进枯井中。转眼十八载,儿子已长大成人,某日途径枯井,夜里被阿蝶托梦告知身世,第二日果真在枯井中挖出了阿蝶的尸骨,并寻到卖油郎,父子二人终得相认。善恶到头终有报,乡绅与正房夫人坐船出行时失事,双双殒命。
台上唱得离情愁苦刚肠断,台下听得泪如漏刻流不息。
曲终人散,雅间里的小王爷和夏林蝉仍迟迟未能从故事里缓过来,哭得涕泪交零,伤心欲绝。
“阿蝶也太惨了!”
夏林蝉哭湿了两条袖子,仍堵不上泛滥的泪水,只好悄悄地往沈晏清的肩头蹭了蹭。沈晏清僵了半边身子,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最后还是选择无视肩头那一块亮晶晶的东西,继续做夏林蝉的人形抹布。
“卖油郎不是更惨?霸妻夺子之恨,怎么咽得下去啊?”
性情中人小王爷,也是男儿有泪,说弹就弹。边抽噎着,边学着夏林蝉照猫画虎地挪到方瑶镜身边。没等他靠过去,一条吸水性极强的帕子就盖在了他的脸上。
“这故事若是换个角度,或许又变成妾室红杏出墙,伙同姘头谋财害命。乡绅夫妻到死还不知道帮人养了十八年儿子的故事了。”
耳边响起方瑶镜的声音,小王爷擦脸的动作微微一顿,对身旁的人有一瞬的陌生。
“阿蝶的儿子……一朝得知自己竟然认贼作父了十八载,当如何自处?又如何接受那个他鄙夷了多年的卖油郎?一句血浓于水便迎刃而解么?”
食不知味地品了口茶,宋荀压在心底的谜团,被这出戏撩拨地有些躁动。
“……不是,你俩的重点是不是偏了呀?”
“沈大人呢?你怎么想的?”
被方瑶镜和宋荀的话带跑了心情,夏林蝉和小王爷俩人这会儿的眼泪愣是如黄河倒流,憋了回去。
“该地方父母官,竟放任此等欺男霸女之事不闻不问,是为懒政,当辞官以谢乡里!”
“……”
几人无语之际,隔壁雅间内传来掌声。
“此戏排得精妙绝伦,没想到几位的看法更是令人叹为观止!”
夏林蝉忙不迭开了房门,隔壁屋子里的人也恰好走了出来。
“三王子?”
为首的正是三王子呼延和,除却几名侍从,身后还跟着张如画,以及一个满脸络腮胡的瘦高男人。
“当真是一千个看客,有一千个哈……哈什么来着?”
三王子顿了顿,扭头看向了络腮胡。
络腮胡一手挡在嘴边,低头在张如画耳边嘀咕了一句,张如画也极为熟练地替他传声:“哈姆雷特。”
屋内几人的脸色瞬间有些难看。
出门散心不仅遇见了杀害狄霸斧的真凶,还遇到了张如画。当初他们只当张如画告密为情非得已的保命之举,如今从张如画与那络腮胡男子的亲密举动来看,张如画与三王子手下勾搭成奸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顶点小说
“三王子也爱听戏呢?戏文晦涩,可需我讲解一番?”
想到老王爷交代他近日切不可与万驹国的人挑起事端,小王爷忍下骂人的冲动,阴阳怪气地嘲讽起来。
“诶,哪敢劳烦小王爷,我早已请来《秋月思》的话本先生,来给我答疑解惑了。”
三王子权当听不懂话中的嘲讽,笑意盈盈地指了指那络腮胡。
络腮胡朝主角团几人梆硬地作了个揖,身上多处发出年久失修般咯吱咯吱的声响,那张被胡子遮了一半的脸,也皮笑肉不笑的,透着股阴森森的怪异。
“其实我找先生,也是慕名而来,求他写出新戏。”
轻轻捏了捏络腮胡的左臂,三王子一副虚心求教的模样,却让络腮胡猛然绷紧了身体。
小王爷:“哦?什么新戏?”
张如画附耳过去,那络腮胡子几乎要擦过她的脸,她竟也毫不避讳,只是专注地做一个毫无感情的传声筒:
“就写康王府晚宴上,贼人狄霸斧谋害二王子后逃亡,一路上奸淫掳掠无恶不作,还躲过无数官兵追捕通缉,结果却被足智多谋、英勇无敌的三王子一刀砍下头颅,为其兄报仇雪恨的故事。”
“狄霸斧压根就不是凶手,更没干奸淫掳掠的事!你敢乱写,我就敢砸你场子!”
听到这些话,夏林蝉是半点也沉不住气了,冲着络腮胡嚷嚷着。
张如画继续面无表情地传话:“先生说,案子都结了,她怎么就不是凶手了?更何况,沈大人也经手了,你这是在怀疑沈大人的办案能力?”
“你!”
“先生,话不能这么说,他们是狄霸斧的挚友,为好友开脱,也是情有可原嘛。”三王子唱起了红脸,却突然话锋一转,“嘶——不过,你们若真是她好友,当初就该把她藏好护她周全,怎么让她一路逃亡一路受伤,结果到我手上的时候就剩一口气了呢?”
方才还满脸怒色的主角团,倏然死气沉沉起来。这话无异于又揭开了他们的伤疤,还狠狠地补上了几刀。
“你说是吧,先生?”
络腮胡在一旁点头如捣蒜。
张如画:“先生说,三王子不过是捡了个现成罢了。放着那贼人苟延残喘,还不如给她个痛快,让她早登极乐。”
言毕,无数道灼热视线射向那络腮胡,仿佛要把他的胡子烤焦。
当夜,凝冬馆的西厢房。
“你今天为什么要激怒他们?”
拧了把热毛巾,张如画递到珠帘后面。
“你猜三王子为什么要带我过去?难道单纯是为了听戏吗?他是要我表态,彻底与他们决裂,断了我的退路,才能更好为他所用。”
狄琳躺在床上,接过热毛巾敷着脸,擦着闷了一整天的毛孔。
水盆架子上挂着张人皮面具,为保证人皮面具上胡子卷曲而逼真的质感,她薅光了守她院子的侍卫的腿毛,再让手巧的张如画一根根缝上去。
“那你说,他们今天有认出你吗?”
解开狄琳的衣襟,张如画熟练地拆着缠在她身上一圈又一圈的纱布。纱布下是一副嶙峋瘦骨,而右腰侧还有一道大蜈蚣般的丑陋疮痂。
“怎么可能?我逃亡这趟瘦了得有二十斤!我还往靴子里塞了增高垫呢!身高身形都变了,还没出声!又有那么逼真的人皮面具,谁还能认得出?”
欣然自得之际,在东街的那一头,一只鸽子正从荀香小铺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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