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武谈及武定侯府前尘往事时,颇为感慨。
言辞里尽是惋惜,“说句大不敬的,照我说老武定侯身亡,多半和陛下有关。”
云皎月细眉挑起有许多疑惑,“火铳这种东西,二十年前贵人们是能随身携带的吗?”
“我在京都几月,从未看到过有人身上带着火铳。”
周武立马解释,“并不能随身携带。”
“只是事发当日,正值陛下寿辰。神机营内臣特地带了新型火铳进宫,原本是想给陛下贺喜。”
“但没承想,送火铳的人路过御花园,和去散酒气的老武定侯撞上了。”
云皎月单手捏着自己的下巴,手肘抵着扶手作思考状。
神机营是京都禁卫军中的三大营之一,专门负责掌管火器和随驾护卫马队官兵,属于特殊部队。
这个部队不仅担负内卫京师,外备征战的重任,而且直接受皇帝指挥。
所以,任其提督武官的老武定侯,曾几何时,必定是崇明帝的心腹之臣。
“陛下寿辰这么重要的事情,走火的火铳是怎么被送进宫的?”https://m.tj268.com
云皎月当即挖出了漏洞提问。
周武附和认同,拍手叫好道,“夫人英明!当时民间有不少人都发出了相同的疑问。”
“新型火铳未经人手试验其安全,根本不可能会送进宫。换言之,送进宫的,必定不会是走火的火铳!”
“然而事情就算再古怪,可掌管神机营的毕竟是老武定侯。若那把火铳真被呈到了陛下的手上,那死的可就不是老武定侯,而是陛下了!”
云皎月幽邃双眸微眯,锐利的目光忍不住望向东厢房方向。
如同雾霭沉沉终有散去一日。
沉闷的心情因这件陈年旧事激起骇浪,汹涌澎湃难以得到平静。
有些想不明白的事情,一时间仿若被打通任督二脉,全想通了。
“原来是这样……”
云皎月倒吸一口气,握着座椅扶手太久,木质扶手上已被握烫。
她差点,就要被陆乾骗过去。
老虎后腿有风信子花瓣图案,或许是兽王级别的驯兽师特地想留下的符号。
风信子的竞技含义,适合驯兽。
可如果这种图案出现在杀手身上,那就有两种情况。
这种图案,是既定群体的符号。无论是老虎还是杀手,幕后主人都是同一个人。
她和祁长瑾曾经在段家和姜寻的人交过手,并没有发现对方身上有相同的风信子花样。
在京都,也没有看见过任何人手上有这个花样。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情况——
有人想将老虎一事推到姜王府身上,因此特地在杀手身上刺青,让杀手混进姜寻手下。
整个大齐,能有这种能力的寥寥可数。
陆乾手中眼线无数,连祁长瑾和李敬之曾经坠海的消息都知道,那他肯定有人手混进了姜寻手中。
云皎月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陆乾此人。
现在姜寻被镇压,连带着远在京都的姜王爷等人,都会难逃造反罪名。
陆乾藏得太好,他从始至终知道姜王府想造反,知道被大通镖局运输出京的白银,和姜王府有关。
可他缄默不语,佯装未知,从未提醒过崇明帝。
那就代表着……他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想让姜王府在消耗自家的银钱和人脉后,万般计划付诸东流!
而他则渔翁得利,及时转移走姜王府买下的粮草兵器等物!
他,就是大齐一年过后,各地叛军四起的幕后黑手!
周武见云皎月眼眸诡谲难平,还以为对方还在为武定侯府抱不平。
感叹道,“当初朝中有不少人想要追责武定侯府,还是陛下力挽狂澜,保下侯府。”
“后来陛下对武定侯府两个幼子关爱有加,这种宽宏行为一度成为大齐美谈。”
云皎月无心再听前尘轶事。
被内心猜想震惊得坐不稳,连忙站起身,走到书桌前写下几个地点。
她身边没有几个可以放心委托的人,庆幸前不久将卫释他们喊出了军营。
将纸张写好放进信封,用火漆蜡封了信封口子,盖上自己的私印。
“周武,你先骑快马,拿我的信去趟云家。”
“云家新丧,卫释虽是我义弟,但我的父母却不配他抬灵柩。”
将信封塞进周武手里,“让卫释和孙鹤,以前方军营召集外出士兵为名,火速离开青州城。”
“你手里的信件,记有我让他们去的地方、要他们干的事情。”
云皎月想争分夺秒,让卫释孙鹤去转移物资。
又觉得光靠他们两人,难以做成这件事,索性拿出大房信物。
“祁家大房在城外有几处庄子,他们离开青州前,可以去庄子里要人随行。”
云皎月回云家,坐的会是马车,周武骑马,到达云家的时间会在她之前。
云家今日会有许多族人前来吊唁,人多口杂。
她要是亲自将信封交给卫释和孙鹤,多少会引人注意。
而周武不一样,他曾经在杜重手下当差,由他拿正当理由去找留宿云家的外客,再正常不过。
许诺道,“这次事后,等我和长瑾回京,若你和姜政也想去京都。”
“不论是送你们到杜大人手下当差,还是就在学士府帝师府当差,都可。”
周武难以置信自己的仕途会这样发生转变。
怪不得杜重大人让他们听命于祁长瑾差遣,让他们把握住出人头地的机会。
原来,真的能离开青州当差。
“是,我一定不负夫人的期望!会将信件送到他们的手中!”
周武拿着信封双手抱拳。
云皎月也让人准备好马车,前往去云家的路上。
此刻的云家乌烟瘴气。
白事下丝毫没有悲痛氛围,密密麻麻的云家、张家、陈家族人,都来吊唁。
有些人对云长东和张氏并没有什么情谊,只是碍于亲戚关系,尽着良心操持。
有些人则以利相倾,妄图在分崩离析的云家,分一杯羹汤。
陈家阮氏扑在云长东棺材板上,“哎呀,姻侄啊!你怎么就这么去了!”
阮氏昨日哭晕了,今日堪堪打起精神来,才知道官府罚了自家大半银钱,作为顶风作案违背用银禁令的惩罚。
她已经没了儿子,更没有孙子孙女在世。
如今孤家寡人一个,身上就得多留着银钱傍身养老。
再好去陈家旁支去找子嗣过继在她名下。
阮氏笃定云皎月今日会来云家,索性也不去祁家找人了,直接守株待兔。
再开口求她,让官府退银钱。
一个老者摸着苍白的胡须,拄拐敲击方砖。
命人将哀伤做作过度的阮氏从棺材上拉开,“我说陈老夫人,你莫不是哭错棺材了?”
“长东没了,要哭也是我那侄孙和侄孙女来哭,再不济也是你儿媳云凤儿来哭。”
嘲讽,“你一个外人,自家儿子刚死,不在自家操持丧礼,来云家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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