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人类的发展史,在几千年里面其实技术都没发生大的突破。
因此,虽然后人无法精确还原前人的样貌。
但大致上也是不会差很多。
所以,这古人绘画上的服饰或生活场景也是古董断代,鉴别真伪的一个重要方面。
不说别的,就拿眼前这幅画来说吧,画的是五胡十六国时期的,距今一千七百多年。
你发现没有,画面中有一处明显的不符合时代特点的地方。顶点小说
儒生坐的凳子。
我们都知道唐朝以前,古人是席地而坐的。
唐朝以后方才慢慢有了凳子、椅子这类家具。
而画面中儒生坐的那个绣墩,是典型的唐朝之后才有的垂足而坐的家具。
当然,我不是说这画有问题,恰恰相反这画没问题。
古人受时代所限,画中出现类似的常识错误是很正常的。
所以,这也从另一个方面说明,这幅画的珍贵性,它对研究我国古代服饰的变化非常具有价值。
有人就奇怪了,你不都说这服饰是错误的么,怎么还有研究价值呢?
当然了,不是研究五胡十六国时期的,而是研究辽金时期的服饰。
画面中人物的服饰属于典型的辽金时期的特点。
比如石勒袍服上左右相对的鹘团纹,仪卫穿的是金代海陵王完颜亮发明的尖头靴,这都是是典型金代官服。
还有其服饰的毛皮出锋、窄袖、圆领、装銙束带、双䤩尾、捍腰、豹尾、尖头靴、帽带、绦带等等都跟历史上流传下来的辽金时期的绘画,这些都可以跟考古发掘出来的墓室中的壁画相对应。
另外,那儒生所坐的盘凤饰纹绣墩是金代独有的绣墩。
所以呢,这幅画我们先不说绘画水平,其文物研究价值就很高。
那再看绘画水平呢?
其实也很高。
你发现没有,这幅画远看有股非常熟的味道。
像不像吴道子的《步辇图》为代表的唐画呢?
其设色差不多,也无背景,单纯绘就人物。
所以这幅画有比较浓厚的唐画风格,应该是深受唐画影响。
至于前面那幅李东阳的跋文上写的怀疑此画为元人所作,我倒觉得未必。
从这绘画风格来看,我倒觉得这画更有可能是宋代画家所画。
为什么这样说呢?
因为我用放大镜照了照,我发现这画的线条运用上颇有宋代画院画的特点,工笔精细,擅用狼毫勾线。
当然了,这只是我的一家之言。
而且,我说了不算。
如果这画和跋文合在一起,古人李东阳说是元人所作,那这画就是元人所作。
毕竟在先人面前,我算个屁。
所以这幅画,最终也还是元代《石勒听讲图》。
这画,我虽看的很是仔细,但外在却表现的不那么强烈。
给人的感觉也就是感兴趣,但结果却不怎么满意。
我摇摇头,不禁嘀咕道,“这画品相太差了,哪里来的?”
拍卖行的鉴定师耸耸肩,微微笑了笑,“这是从德国法兰克福的一个旧货市场上买来的。所以,保存状况是差了些。”
我接过这句话不禁就随口问道,“刚刚那幅字也是旧货市场买的么?我看品相就好了很多啊!”
“那倒不是。那幅是中国大政治家李东阳的字是在德国的拍卖会上拍下来的。哦,好像也是在法兰克福拍的。”
听到这里我就在心里盘算了,这有名有姓的作者,这外国人就查得到出处,能够做研究,给出价值判断。
而无名无姓的东西,人家就没办法研究了,所以,定价自然就低了。
而这一画一文,竟然都出自德国法兰克福,那就极有可能是从一个人,或者一个家族的不同人手里出来的。
那这一画一文究竟是原本就分开的,还是原本在一起被故意分开了的呢?
我不动声色,仔细研究了一下这画的材质装裱。
这画本身没问题,到代的老画。
但是这装裱却被人重新动过。
画后面应该被人拆下来过,然后重新又给装裱接合上去的。
但是痕迹不明显,不细看看不出来。
如果要断定这画跟这文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还得上手那件书法才行。
我不动声色轻轻将这画放好了,然后让鉴定师重新放回了展示柜里。
这拍品基本上已经被我们看完了,按理说差不多可以走了。
但是呢,我给了马博天一个眼神,然后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再看个东西。”
马博天会意点点头,也不催我。
我在这展区又大致转了转,然后还故意让鉴定师把全场所有书画类的拍品全部拿出来让我上手了。
我,表现的似乎对所有书画类的东西都感兴趣。
当然了,这其中就包含那幅书法作品,忍不住就又让鉴定师拿出来给我上手看了看。
还是前面说过的,李东阳的字没有问题,我主要看的是装裱材料。
而这书法我一拿到手,就立即发现问题所在了。
这书法的装裱总体上还是老裱的,但是有一头却接了个新裱的杆。
单单就一个杆,还有这绦带也是新的,其实一般人也是看不出问题的。
而且,老装裱坏了部分,换个新的也很正常。
不过呢,这却让我十分肯定的是,这幅跋文跟那幅画应该原本是装裱在一处的。
并不是我之前想的那样李东阳写好了跋文来不及送给他外甥续裱上。
而是被后人人为故意给分开了。
从这新裱上去的东西看,这还是就在欧洲给分开重新装的。
因为,装的不怎么样。
其粘贴用的竟然还是文具店里卖的那种糨糊。
杆子用的材料虽是实木,但却是很差的松木。
一般古画装裱天杆地杆都是用上好的硬木,不易变形。
还有更可笑的是,新粘上去的绦带竟然是化纤材质的。
我估计这带子应该是哪件蕾丝睡衣上扯下来的吧。
看到这里,我估计就不难想象了。
这《石勒听讲图》原本将近四米,包含了小两米的明朝李东阳的一篇后续的跋文。
其实,现在想一想,刚刚那画前面引首部分“石勒听讲图”五个篆书也应该是李东阳所写。
也就是说,这幅画李东阳的外甥得到的时候单单就是一张孤立的画。
完了给李东阳看了,就给写了题,又写了跋,还给重新装裱了。
所以,这本是一体的。
但是,估计是很早的时候被传到了德国。
这德国人家的后人又不懂这画,所以为了卖更多钱,就在不是高人的高人指点下把一幅画给拆成了两幅。
一画一文,分开卖,想要卖出更多的钱。
所以,才有了现在这种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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