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顾说多亏了小何,案子再拖下去,消息捂不住了,又是一场风波。”邱太太坐下,“你查广和集团,与梁董为敌,他肯定要整垮你,你不垮,他垮了。你如今最忌讳金钱名誉的麻烦,迟迟抓不到供货商,警方也有压力,你逃不掉身败名裂,甚至面临牢狱之灾,洗清冤屈又如何呢?挽回不了口碑。”
她不敢太戳破,“梁董只信任梁迟徽,梁迟徽出面要人,梁董才给。梁迟徽凭什么出面呢?你们兄弟一向不和睦,何况他是广和集团的大股东,你倒台了,他也高枕无忧,没理由帮你。”
梁纪深没有说话。
“人人往金字塔尖上爬,谁也不甘心当垫脚石,只想踩着别人。别人被踩了,结了仇,会报复陷害你,你百般谨慎也防不胜防。”邱太太叹气,“你在中海集团功绩突出,同僚眼红,下属不服,千万小心他们的明枪暗箭,另外,你不要怪小何,何晋平是她的亲生父亲,她若是不管不顾,那样无情无义的女人,你会喜欢吗?”
梁纪深撂下相片,熄了灯。
无际的漆黑中,是他急促绵重的呼吸,像夜幕下的巨浪,涌动着沉入海底。
......
第二天,梁延章在楼下的花园晒太阳,纪席兰晚上要出席拍卖晚宴,让何桑一起去。
何桑不愿去,陪纪席兰在大庭广众抛头露面,坐实了三房媳妇的身份,后续再划清界限,对她,对三房,负面影响都大。
虽然不少人叫她“三公子夫人”,无非是敬畏梁纪深的地位,捧一捧他喜欢的,讨他高兴,何乐不为呢。梁延章和纪席兰没承认她,她也没生下梁家血脉的孩子,永远名不正言不顺,挤不进阔太的核心。
四大家族的媳妇儿,要么娘家牛,要么儿女旺,否则和保姆没区别。
黎珍和曾明威结婚后,深谙豪门贵妇的规则,她经常感慨,平民女飞上枝头,圈子和婆家的态度取决于男人的态度,丈夫足够爱,足够尊重,女人自然体面。
可大多数男人半年就腻了,后悔娶了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妻子,天天甩臭脸。而梁纪深的宠爱专情,属实是权富子弟之中的一股清流,基于此,外界瞧不上何桑,表面也敬了她三分。
纪席兰这次带她出席场合,得到婆婆认可,她的名分便板上钉钉。
外界是真正地敬她了。
再闹分手,和离婚无异了。
何桑收拾着病床,“我不去了,留下照顾伯父。您防备姚姨,她下午来医院,我在场,您也安心。”
“大局已定,没什么好防备的了。”纪席兰不抱希望,“老二继位,二房大获全胜,我们母子打入冷宫,股份没了,权力没了,干脆好好捞钱,捞一笔是一笔。”
何桑叠完被子,拆枕套,换了一个新的,“伯父不是分配完了吗?”
“那是一小部分。”纪席兰发现这姑娘是天真,堂堂冀省的顶级财阀,区区十亿的财产,岂不是笑话?
“剩下的一大部分,等延章死了,由他的律师分配,包括金融投资和信托基金。三房的目标是信托,你怀了长孙,我才有底气要。”
何桑没吭声。
“延章该给我的补偿也给了,我现在从他口袋里捞钱需要契机。”纪席兰打开手包,对着化妆镜涂口红,“还没对外宣布离婚,名义上我依然是梁夫人,我代替他去,合情合理。我花多少钱拍卖,他会付款的,梁氏集团是私企龙头,拍卖善款是捐助社会的,必须带头参与,延章不在乎东西,我一个亿拍下,五千万转手卖出,我不是净赚五千万吗?”
何桑没懂,“卖给谁?”
纪席兰是真心教她门道的,“卖给巴结我的太太啊,她们不砸钱,拿什么讨好我呢。”
她没忍住笑,“原来如此。”
纪席兰一心带何桑见世面,结交阔太,何桑再三拒绝,惹得她翻脸了,何桑也怕她日后使绊子,不好得罪她,勉为其难答应了。
下午去做了发型,到达望海楼,贵宾签到处的经理是知道何桑的,稍有头脸的人物都晓得她和梁纪深的关系,但今晚情况不同,她不是跟着梁纪深来,而是跟着纪席兰,所以没有贸然称呼她,“这位是?”
纪席兰笑,“我的准儿媳。”
“三公子夫人。”经理鞠躬,“这边入场。”
何桑五味杂陈。
一开始,巴不得她同意,真的同意了,又物是人非了。
纪席兰是掐点出现的,宴场已经人声鼎沸,她一进门,尤其乍眼。
“梁夫人”的荣耀在她身上不会长久了,有机会享受万众瞩目,她当然不放过。
她拽着何桑四处引荐,十位数身价以下的太太,她完全不搭理,论起交际手腕,纪席兰要超过姚文姬,一轮下来,何桑脸笑僵了,她照样精神抖擞。
“小何,这是四大家族之首周家的夫人。”
周太太摇头,“我们周家下坡了,哪有梁家辉煌,您是挖苦我呢。”
何桑不认识周太太,却记得她老公,那位老周。
在燕京大酒楼,差点强了她。
当时因为宋禾的存在,她和梁纪深短暂分开,幸好周坤及时通知了他,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有这段恩怨,何桑对周太太冷冰冰的。
周太太对此有耳闻,燕京大酒楼偶尔也玩玩情色项目,梁纪深从不涉足那种地方,那晚风风火火进去救了一个年轻姑娘,不消一夜的工夫,传遍了冀省。
走远两步,纪席兰不满意责备她,“你怎么回事?平时端庄大方,隆重的场合反而掉链子,你以后的工作是应酬各行各界,怯场丢梁家的颜面。”
何桑抿唇,“是。”
入场大门这时传来一阵骚动。
她看向门口,梁迟徽穿着一套深灰色的正装,规规矩矩系了领带,身型挺括,长腿一迈,步履生风,在五光十色的灯带下,风姿烁烁,耀眼非凡。
晚宴的主办方亲自在红毯上迎接他,“感谢梁董事长大驾光临。”
梁迟徽整个人的气场不一样了,以前绅士温和,无论对方什么职位,只要年龄大,资历深,他总是格外谦逊,文质彬彬的。
今天,主办方六十多岁满头白发了,主动伸手,他特意等了几秒,摆足了架势,很敷衍握了一下。m.tj268.com
眉目从容疏离,透着傲气。
众人簇拥他,走向主宾席。
经过女眷聚集的区域,他的秘书提醒了一句,梁迟徽停下,略侧身,目光匆匆一掠,走过来,“纪姨。”
“哎呀,老二也在呢。”纪席兰热情得很,拉住他胳膊,“延章住院,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务交给你处理,累不累啊?”
“应当的。”梁迟徽也笑,“我再辛苦,不如纪姨操持家务辛苦,您是梁家的头号功臣。”
纪席兰开心得合不拢嘴,和周围的太太们打趣,“我家二儿子最会哄我了,上至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下至三五岁的小娃娃,他是通吃。”
太太们纷纷点头,“您有福气,二公子和三公子都孝顺您。”
她们没提梁璟,长子的尊贵不是纪席兰有资格平起平坐的。
梁迟徽任由纪席兰挽着他,演绎“母慈子孝”其乐融融的画面。
这些达官显贵,私下看不起戏子,其实个个儿是演戏的,演员演戏是职业,他们演戏是虚伪。
最荒诞是,演员光明正大地演,他们不得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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