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我们曾经有个孩子？”
玄湛的音线颤得厉害，他抬头看着玄野，喉结不住滚动着，眼神里竟……带着一丝害怕。
这样不可一世，从来无所畏惧的男人，此时此刻，脆弱得好似一个孩子。
玄野的心狠狠揪痛。
他看到了他哥求助的眼神，他希望从他这儿得到否认的答案。
他又狠狠地抽了几口烟，别过眼，沉默了一会，还是无力地点了点头。
“是，你们曾经有个孩子，是个女孩。”
“三年前你提出退婚，聂娇娇就发现自己怀孕了，她大概是不想这个孩子成为聂老爷子的筹码，就选择逃走，想要偷偷把孩子生下来，可惜最后出现了意外。孩子没了，她也九死一生。”
玄湛低下头，痛苦地抓住了头发。
“哥，三年前那件事……我想，我们都误会她了，聂娇娇……应该是爱你的，比你想象中的，还要爱你。”
所以她被辜负了，仍旧选择生下这个孩子。
而没有保护好孩子，才会痛不欲生，这几年都在饱受内心的煎熬和谴责。
并且，不想让他也伤心难过，和她一起自责，一直没有告诉他有这个孩子的存在。
玄野说着，八尺男儿第一次也红了眼眶。
想起自己曾经对聂娇娇那样恶劣的态度，他也想抽自己几个嘴巴子。
他抬起手，轻拍了拍他哥的肩膀，随后转身出去了，将门轻轻地带上，留下足够的空间给他。
他没走，坐在客厅陪着。
公寓里安静极了，落针可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隐约听见了，房间里压抑的哭声。
他仰躺在沙发上，手背遮住了眼睛。
…
晚上十点。
玄湛红着眼将那份资料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看完，每一个字都仿佛有画面一样，在他的脑海里走完了聂娇娇离开的那三年。
第一年，她独自怀孕，一边打工，一边忍受着怀孕期间身体各种反应。
她孕吐很厉害，孩子在她肚子里还很闹腾，到后期，身体浮肿厉害，很多时候都睡不好。
她却没喊过一句苦，还很乐观，每次去医院孕检，看到孩子一天天健康长大，都笑得见牙不见眼。
第二年，她被送去国外，为了活下来，打了好几份工，特别拼，同时还得对抗抑郁症。
受伤，被排挤，被嘲笑，那都是常有的事，但她都一一克服了。
第三年，遇见了她的贵人，闻人家族的话事人闻人朝，当时闻人朝被仇人追杀，是她救了他，而且被他聘用为个人法务，协助他解决了不少难题。
闻人朝几次向她表示好感，只要她答应了，她便从此能荣华富贵加身，可她还是拒绝了，而且不想给他任何希望，她回国后，基本上与他断了联系。
即便她回来后，遇到那么多困难，都不曾求助过闻人朝。
自始至终，她的心里看重的都不是钱，也不是权势，只是单纯地……一个女人，爱着一个男人。
玄湛浑身颤抖起来，一滴一滴眼泪，落在了那纸张上。
难怪她无法在黑暗中睡觉，难怪她偶尔做梦的时候总是很害怕，难怪她的警惕心那么强。
是他让一朵娇柔的花儿，变得饱经风霜。
是他将她亲手折断的。
今天在婚礼上她说的每一个字，应该都是她这些年真实的感受。
她骂得对……
他就应该也来感受一下这样的疼和痛。
半晌，他抹了一把脸，拿起手机，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拨出了聂娇娇的电话。
几乎快要自动挂断，那边才接听，只是没开口。
玄湛听着手机里传出来的呼吸声，想说的话分明有很多，到时候，他只能哑着声音说出，“娇娇，对不起。”
“轻飘飘的一句对不起，什么都不是。”她的声音淡得很。
他的嗓音哽咽得厉害，“对不起，三年前，是我错了。”
聂娇娇沉默了好一会儿，“你不用说了，无论什么理由，也已经不重要了，今天婚礼上我悔婚，我们扯平了，那个离婚协议书……你签字吧。我们的缘分，尽了。”
玄湛没再说话，眸底布满血丝。
聂娇娇也不催他，她安静地等着，无声地落泪。
就这样……听着彼此压抑的呼吸声，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男人的嗓音才重新响起。
“我答应和你离婚，不过……我们再见最后一面吧，明天九点，民政局门口，我们去签字，可以吗？”
聂娇娇咬紧下唇，“好。”
她挂断电话，才敢放声痛哭。
…
第二天。
聂娇娇来到民政局时，玄湛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他的眼睛很红，望向她时，像是有千言万语想倾诉，可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沉声道：“进去吧。”
聂娇娇点头。
两个人走了进去，领号等待。
其他来离婚的夫妻要么相互怨怼，要么冷冰冰地互不理睬，唯有他们，从头到尾都很平静，也很沉默。
离婚协议书玄湛让人修改了，房产车子公司股份都分给了她，足够她后半辈子，什么都不干，也能富足地生活。
以后，她就不需要再为了钱奔波。
可以做她想做的，让自己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聂娇娇翻看完新的离婚协议书，她用力地吸了吸鼻子，“玄湛，这些是我应得的，我没意见。”
然后抓起笔，快速地签下字。
“好。”
玄湛也拿起笔，一笔一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走出民政局。
玄湛转身看她，忽地道：“娇娇，我们……也算是好聚好散，握下手吧。”
聂娇娇垂在身体两侧的手重重地攥了攥。
她用力克制着所有的难过，转向玄湛，伸出了手。
男人的大掌缓慢地包裹住了她的，那力道，就像是要将她揉入骨子里一样。
聂娇娇想要抽回手，他却猛地一个用力，一把将她带入怀里，双臂用力地抱住了她，他的下巴搁在她的肩膀处，脸颊蹭着她的头发。
“玄湛！”聂娇娇冷声呵斥。
“最后一次。”玄湛嗓音沙哑至极，抱得更紧了。
蓦地，聂娇娇僵在他的怀里，因为她的脖颈处，感觉到了他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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