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有乌云流动，月亮隐于幕后，整座祭坛都笼罩在一片暗色中。
海斯独自坐在密室中，他看着书架上的那一排排古籍，脑袋里乱哄哄的，像是有许多思绪涌了出来，让他不知如何应对。
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不管干什么，脑海中都有一个活蹦乱跳的小楚妤，一遍遍重复着那几句话。
“我说了我不会离开你，你不信任我？”
“我曾经想着永远不离开你，但现在我后悔了。”
“你并没有真正喜欢过我吧…否则，你为什么总在伤害我？”
“你爱的，只是你自己而已。”
她说这些话时的表情，他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她的眼神似乎并不仅仅是愤恨，而且带着淡淡的悲伤。
难道…她真的是被逼急了，才会说出这种话？
水神闭上了眼睛，努力平复着自己烦躁的心情。
他伸手按在自己的眉心，轻揉了两下。
不行，不能继续胡思乱想了，他必须立刻冷静下来。
“不行，绝对不能放了她。”他喃喃自语着，手指摩挲着自己的衣领，脸色铁青。
“不可以。”
“她是我的。”
水神站起身，缓缓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他打开扉页，轻轻看起这些他看过千万遍的文字。
“水神，乃是人间最恶之神，他残害生民，他杀戮天地，他嗜血成性……”
“可惜，纵使他有通天彻地的神术，也无法改变他的劣行！”
“他是个卑鄙小人，他是个懦夫！”
这本书字字句句都在记载着水神的恶行，还有各种诋毁他的话。
海斯低头看着这些谩骂自己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愤恨与悲哀。
每当他对人类产生莫名其妙的感情时，他就会回来读书。
谩骂有着神奇的力量，能迅速让他消解这些多余的感情。
他看着书上那些熟悉的话语，一个字一个字往下读去。
“……这样一个罪孽滔天的家伙，凭什么还活着，凭什么还享受着众人敬仰的尊荣？”
他翻了一页，眼皮抬也未抬一下。
可是…那份对少女的感情却没有半点消失的意思，反而愈发喧嚣。
海斯心中仿佛不断地叫嚣着一个声音，随着书页的翻动，那声音才渐渐清晰：“她不会，她是例外…”
为什么没有用？
水神捂住自己的脑袋，那些新鲜的记忆依然在他脑海里上演着，搅弄着他的内心。
为什么他总是忘不了她的一举一动？忘不了她愤怒而悲哀的神态？忘不了那些话？
他站起身，步伐凌乱地朝外走去。
月亮躲进了云朵里。黑暗中传来细碎的沙沙声。
楚妤依靠着水神像，她听到密室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水神推开了密室的门，一眼就瞥见了地上的少女，她闭着眼睛，长发散在地上，白皙的侧颜柔软漂亮，嘴唇微抿着。
沉重的镣铐锁在她的双腕上，她的双手交叠在胸前，牢牢压制着自己，尽量将呼吸屏蔽。
所以，即便她已经睡了过去，但潜意识告诉她，这里非常危险么？
水神慢慢踱步过去，蹲下身，盯着她熟睡的容颜。
楚妤感到一股如大海一般清新的气息靠近自己，她连忙抿了抿嘴唇。
楚妤三十六计，落泪！
少女眸中骤然落下两颗晶莹的泪珠，划过了她白皙的肌肤，浸湿了她胸前的衣襟，滴滴滑落。
海斯呆愣地看着她，心脏忽然狠狠揪痛，疼得他倒退了好几步。
她哭了…竟然真的哭了…
他从来不觉得她会哭，哪怕是在她决定要离开他的时候，他都认为这只是她用来骗他的把戏罢了。
但她居然…真的在哭。
海斯紧绷着下颚，他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冰凉的触感令他浑身一震。
下一计，梦呓！
“好痛…”少女闭着眼睛，她一边无意识地落着眼泪，一边却开始喃喃自语：“好难过…”
海斯怔怔地站在原地，听着她的呢喃声。
她说什么？
好难过？
难过什么？
“我想离开…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待在你身边。”
她的声音越来越虚弱，越来越缥缈，似是从另一个空间飘来。
海斯握着拳头，指甲嵌入掌心，刺骨的疼痛令他保持理智。
“可是我舍不得…”
“留在这里…”m.tj268.com
“陪伴…”
“陪伴…”
她的话越来越模糊，声音也逐渐减弱。
水神的心几乎瞬间就被刺穿了，他的视线模糊了，耳朵嗡嗡作响。
他的脑海中不停地浮现她的声音，那些声音像利刃，刺破了他的灵魂。
海斯就这样眼神幽暗地盯着她，看她停止梦呓，呼吸逐渐平稳。
他的身体僵硬地犹如石头。他的眼底闪烁着一片深蓝，他的耳畔充斥着她的话，不停萦绕。
所以，你的确已经在妥协了是吗？
海斯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表情，他心中无数中可能性交替翻滚着，带来各种情绪。
但惟独这一种，就像黎明前的那一颗最亮的星辰，耀眼至极，又孤单寂寞。
水神的喉结微微耸动着，眼眶酸涩，喉咙干哑。他垂下眼帘，留恋地看了一眼满面泪光的少女，转身朝密室门口走去。
他的眼睛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阴影，他看着地板，一步一步挪向了门口。
他的腿迈得太快，差点摔倒。幸好，他及时扶住墙壁，勉强站稳了身子。
在他身后，楚妤睁开了眼睛，看着海斯渐渐远去的背影。
月光寥落，照在地上，投射出一圈阴冷的银灰色光芒，衬得这寝宫愈发孤寂。
空气中还有他身上的味道，她知道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一定引起了他的注意。
楚妤微微叹了口气，尽力抱住自己裸露在外的皮肤。
不管效果如何，看来今天晚上，她是注定要在这大理石地上度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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