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回家的出租车上，陈欣就把这想法告诉了许为。
许为那时正抽着烟，车窗摇下来，车内的冷气和外面闷热的空气对流，许为在这冷热交替的边缘，目光对着街边那排路灯，吞云吐雾，“学校篮球队，呵，跟那群废物打球吗？”
陈欣被噎了下，心想许为也太傲了，体育课上只是跟自己班男生打球，打得好不算，放在全校范围内怕就不够看了。
“无聊，”许为冷冷吐出两个字，“有那时间不如写几道题。”与数学这个巨人战斗，比跟几个同龄人战斗有意思得多。
“那也没见你写题啊，”陈欣有点生气了，看着他那正对着自己的后脑勺说：“你最近完全不做作业，也不听课！”
“无聊。”
“那什么是不无聊呢？”
“什么都很无聊，人生就是无聊！”
烟头上的火星子快要烧着食指了，许为把烟扔了出去，看着它被夜风带着滚到路灯下，微光渐渐熄灭。https://www.tj268.com
没有人说话，陈欣和司机都默了下来，好像在体味他这句话的意思。
陈欣有时也会觉得学习无聊，写着写着作业她会突然停下来，问自己为什么也这么努力地做题？
奶奶在世时她还能回答自己，是为了以后上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让奶奶过上好生活，但现在，她也迷茫了，姑且算是为了满足妈妈的期待吧！
可也正如许为曾经劝告她的：认识你自己！她没有认识她自己，她做的一切都不是为了她自己，那她自己想要什么，她也不知道。
而这迷茫是无法用强逼着自己努力来解决的，她在学习上的冲劲大不如前了。
这天正上着英语课，陈欣感觉很烦躁，老师在黑板上强调的语法结构都是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她转着笔，打发完这无聊的两分钟。
讲完之后，老师让同学们说接下来习题的答案，她指了第三组中间一个女生，让从她那儿开始，依次往下，这是英语老师惯用的方式，她不喜欢特地叫人起来回答问题。
“a”。
“c”。
“c”。
“b”。
……
同学们依次站起来说答案，有时说错了答案，老师会纠正那同学，然后跟大家讲解该题，讲完之后继续往下，不一会儿就轮到陈欣了，她站起来说：“b”。
林芸：“c”。
再下一题的答案是d，陈欣悄悄伸出四根手指放在桌沿边，这是她和许为之间的默契。
陈欣感觉到后桌许为起身的动静，却听他回答说：“不知道。”
不知道？
难道他没看到她的暗示？
陈欣搭在桌沿边的手指动了动，后桌还是没反应。
老师的脸色已经变了，她从讲台往这边走了两步，“许为，你昨天没写作业是吗？”
“是。”
此言一出，全班鸦雀无声，连讲小话的都停止了，抬起头看向许为，没人想到他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这么直接。
老师的脸色像冬天里结冰的湖面，其实她一直知道许为不写作业，但没有放到明面上来，老师也就当不知道了，现在这是在公然挑衅老师的权威。
“那你说一下上一个答案是什么？”
上一个答案就是林芸的“c”。
陈欣伸出三根手指，林芸也回头向他做口型说：“c，”旁边的王浩然也在桌子底下悄悄提示他。
但许为坦然地望着老师，说：“不知道。”
陈欣在心里为许为捏了把汗，她瞄了眼老师的脸色，只见她大步走下讲台，来到许为桌前，也就在陈欣旁边，开始翻动他的书页。
“唰唰唰”的书页声，刺耳，老师的骂声更刺耳。
“许为，你的英语一直在拉低班级平均分，但平时上课你还是不听讲，作业也不做，其他同学都在很努力地学习，你坐在这个班里，你不会感到羞耻吗？”
教室里落针可闻，陈欣的手不自觉抓紧了桌角，如果这几句话是对着她说的，她肯定已经尴尬无助地哭起来了，许为那爆炭性子，更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然而什么事也没发生，陈欣没再听见许为的声音。
英语老师往下走了两步，轻敲了敲许为后桌鲁志豪的桌子，“鲁志豪，你说这一题选什么。”
鲁志豪立即站起来说：“d。”
“对了，继续。”
于是后面的同学陆续站起，往下报答案，许为像是个被遗弃的孩子，陈欣不忍心，回头看他，他还直挺挺站着，面色如常，无所谓的样子。
这节课，陈欣上得提心吊胆，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好容易等到下课，只见鲁志豪蹿起来，拍着许为的肩说：“兄弟你好猛！”
许为冷冷拂开他的手，坐下，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小说来，翻到夹着书签的那页，开始看，这意思就是不想任何人打扰他。
陈欣和王浩然等人也就知趣闭了嘴。
直到中午，撑着许为不在，林芸去上厕所，周围没人注意她的时候，她回头，从许为桌上杂乱的书堆里找到英语习题册，翻开来看，发现整本书都是新的，一个字也没写。
许为能弄到英语习题册的答案，以前他再不乐意也还会敷衍着抄一抄，现在已经明目张胆不写作业了。
陈欣看着那本雪白的习题册，就好像在看到许为逐步向深渊滑落，不知什么时候起，她把他看成了自己的一部分，他的滑落即是她的滑落，无力和恐惧攫住了她的心。
终于，下了午休后她拿着数学辅导书，就一个稍难的空间几何问题回头问许为，许为懒懒的，一眼也没看，直接把书递给了王浩然，“学委，给讲讲。”
陈欣不可置信地看着许为，其实她知道这道题的解法，就是想问问许为，激发激发他的学习兴趣。
以前她不问他题他就生气，想着法儿地教她题，她问王浩然他还不高兴，甚至那次“希望杯”他报名也全是因为赌气，为了向她证明他数学很优秀，现在一切都变了。
王浩然看向陈欣，咳嗽了声，陈欣也看向王浩然，一个眼神后两人心照不宣，一个装模作样地随意讲讲，一个随意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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