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天歌令朝光坐下回话,不慌不忙倒了茶:“润润口再说。”
朝光掀起衣摆跪坐席上,匆匆倒了一口茶,郑重其事道:
“今日卯时未到,巡城时发现城外有人求助,来人要见大祭师,我等商量过后,未经详报城主,就自作主张开了城门放行,以便了解具体情况,此举犯了族规,还请大祭师恕罪。”tj268.com
“斟酌事宜,不必都拘于陈规。你且说是何人求助?所求何事?”
“南陵城的修士,说是尸山乱葬岗有异动,昨夜鬼哭狼嚎,今晨横尸遍野,皆是腐化未透之尸,有些竟是破土而出。此事实在吊诡,他们不敢冒然处理,就来鹿无求助大祭师了。”朝光据实禀告。
朝天歌眉头微蹙,微思忖,问道:“尸体可还在?”
“在。附近皆有修士前去探查,也有诸般揣测,虽各执一词,但在情况未明前都不敢轻举妄动。”
朝光一如既往就事论事,不带个人见解与感情|色彩,见朝天歌沉思,就不再说话。
院子里的朝爻从怀中取出一块粗布包裹的东西,鼓鼓囊囊的,挑眉问拾泽:“我路过南海地,给你带来了一样东西,你想不想瞧瞧?”
拾泽对上一眼,赌气道:“你的东西,我才不要。”
“那你可真是无福消受了,这东西可是南海地特有的,其他地方休想见着,一般人我还不给呢。”
听到这话,拾泽正视了他:“谁知你安的是何心?不想给便不给,哪来那么多话?”
朝爻撇嘴挑眉,靠近他坐下,拾泽自觉地往边上挪了挪,嫌弃之态尽显无遗。
他也无所谓,见其厌恶便不再靠近:“去年,我把你辛苦养大的菊花弄残了,过意不去,这次给你带来了南海地的芄兰种子,当做赔不是,你看这样如何?”
他将粗布一打开,里面就是个芄兰果实,中间纵裂开一道缝隙,褐色扁平卵状种子,附着在狭翅上。
拾泽瞟过来一眼,见那种子上还带着白绒,细细软软的样子,比他的那对羽翼上的毛还要细软,像极了蒲公英,于是问道:“你是不是拿蒲公英的种子来糊弄我?”
朝爻笑了:“我还不至于千里迢迢弄个东西来骗你,何况骗你于我何益?”他将粗布连同果实塞给了拾泽,“拿去吧。”
拾泽也不矫情,既然对方有意和好,那过往之事便一概不究,何况这玩意应该也挺新鲜,不知开出来的花是何模样,就暂且收下好了:“那你可不许要回去。”
朝爻忍住笑点点头,拾泽好奇地沿着缝隙将果实掰成两瓣,露出了一撮白绒,还未瞧个仔细,岂料一阵风吹来,漫天的绒毛飘飞,轻盈回旋,飞过了小筑,越过了矮墙,化为了虚无。
拾泽眨了眨眼,朝爻也愣住了。
不多时,两人扭打一团。
朝爻拽着他的衣襟,大吼:“你还我芄兰!”
拾泽掐着他的手臂,听着不爽,怒道:“你答应不会要回去的,你说话不算数!”
“所以你是仗着这个,才这么糟蹋它吗?你知道这东西怎么得来的吗?”
“我管它是怎么得来的?要么你就别送,既然送了,你管我怎么处置?”
“你!”朝爻已经气得不行,咬牙切齿说不出话来,这人怎就如此不知道珍惜他的一番心意,还振振有词,全然不顾他人感受。
“放开!”拾泽拽着朝爻的手,“再不放开,我不客气了!”
朝爻双目似要迸出火来,语气生硬:“你何时对我客气了?”
若悯端上来一锅鱼汤,转角却看到朝爻骑在拾泽身上,瞬时傻了眼:“你们……这是?”
闻言,朝爻扫过呆愣中的若悯一眼,磨着牙甩开拾泽,从他身上起来,甩了甩衣摆:“真是气死我了!”
拾泽一身狼狈,坐起来整了整凌乱衣裳,负气说道:“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朝爻脚步一顿,强行沉住气:“吃饱了再找你算账。”语罢随若悯走进小舍。
“公子还未出来吗?”若悯问朝爻。
“还未,”朝爻看着新鲜鱼汤里还带着几块豆腐,“这还真是荤素两不误啊。”
若悯笑笑,舀了一碗汤给他。
“我的鸟儿呢?”朝爻扒拉了一遍锅中的东西,不见他的宣明鸟。
若悯苦笑道:“它已死去多时,肉亦不新鲜,便就地掩埋了。”
“行吧,早死早托生。”朝爻也不纠结,有得吃就好了。
“你们怎么又打起来了?”若悯不解适才一幕。
朝爻哼了一声,喝完一碗汤,再一五一十地将刚才的事说给了若悯听。
若悯道:“芄兰我知道,种子借风飞散四面八方,所到之处便有新的芄兰萌生,如此生生不息。”
“还是你识货,小不点简直暴殄天物。”
“既然你将芄兰从他乡带来,无论被风吹散到鹿无何处,芄兰便能在此地开花结果,这不正好么?”
“物以稀为贵,要是让天底下的人都见到了,那还有何意义?再说了,成人之美这等事,我可做不来。”
朝爻夹了一个鱼头正想咬,朝天歌就走了进来,后边那位不愿意进,就干脆坐在了门口。
“公子,我去把粥端上来。”若悯言罢告退了。
“真出大事了?”朝爻边吃边问道。
朝天歌看了他一眼,也没有提醒他注意形象,只平平道:“吃完再说。”
朝爻直觉不妥,伸手摸进腰带,取出一卷纸条递给他:“宣明鸟传书,被我打下来了。”
朝天歌接过手去,打开来看,上面只有两个字:放人!
他敛了敛眉,究竟何人被抓了起来?这一纸命令又是何人发出的?
月前朝爻传信,言已追踪到了那行人的下落,被抓的会不会就是他们?
他抬眼看朝爻,此刻他已吃饱喝足,正等着朝天歌问话。
若悯端来一碗粥,放在食案上,一阵薄荷清香飘来,朝爻瞥了一眼,原来清粥内还拌有薄荷叶:“啧啧,真清淡。”
大祭师用膳通常遵时辰规定,时辰未到,绝不碰碗,况且旁边还有人双目囧囧盯着,八成是等着他将面具取下食用。
而上次的饯行宴,朝天歌全程不动筷,也不碰杯,即使对方多次怂恿,也不见得他摘下面具,仅仅做到了陪他吃而已。
朝爻深觉一顿饭下来,无聊透顶,本以为终于有个机会可正大光明看他摘下面具,岂料对方奉行过午不食,更无奈的是,还被要求食不言,所谓的饯行也就相当于一个人闷口小酒食几个清淡的素菜罢了。
此次不同,朝爻定然抓住机会,能盯着就绝不错过。
香气四溢,朝天歌定了定神,将纸条摆在案上:“你在何处拦截的?”
“左丘离城,飞出的方向是南海地。南海地的天机谷早已被毁,天机者不知所终,但经现场探查,天机谷不像是外部势力摧毁的,更像是为了逃亡而留下的掩人耳目的迹象。我们一路追寻,据舆图上的指示,直入左丘离城腹地,才在半路碰见的。”
“若纸条与此事相关,那你们的行踪也让人发现了,且不论是否是天机者制造的假象,他们也必然陷于困境中了。
“我们虽是半路截下的,但它的目的地未必就是左丘离城。宣明鸟一日只能飞四个时辰,以它一时辰一千里的飞行里程,从南海地传讯出来,须经左丘离城的,最北能入星辰地,东北能抵上幽城与雁南归城边境,最东可达临台地,除此以外,中间还隔着西护、千里孤邑与洛都,范围之大超乎意料。”
朝爻挠挠头,皱眉思忖着,“不过,若依纸条所言,纵使天机者落了难,也会被放出来罢,如此只需要到南海地等候天机者即可?”
朝天歌点头,若真与天机者相关,守株待兔也未尝不可,而要缩小范围寻找,也不是不行,毕竟天机者的那套天机数术,城中也有人懂得,如今迫在眉睫的是另一事。
“你回来可有经过尸山乱葬岗?”
“我们走的是最短路程,直接从临台地到南陵城,何况尸山乱葬岗并不好走,那边出了事了?”
朝天歌道:“尸山乱葬岗昨夜出了乱象,尸体成群破土而出,恐尸煞作乱,急须消患于未形。”
“朝光来说的就是此事?”
“嗯,南陵城修士过来求助,不可不施以援手,何况兹事体大,不得不重视。”
“大祭师倒是知道我想说什么,”朝爻呵呵笑着,他本来还想劝朝天歌莫管闲事,如此看来,还真是非管不可了,“莫要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朝爻提醒朝天歌,他们之间还有个约定,彼时他还不愿意向外出行任务,只有一心愿,遂向朝天歌提了个条件,他知道朝天歌一言九鼎,答应了一定会做到。
如今已过去一年了,也该是对方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朝天歌看向他:“人尚未找到,找到才算完成任务。”
“我知道,只是随口提提,怕大祭师忘了。尸山乱葬岗的事,我请查,回来再算过吧。”朝爻说着站起身来,“我一人去即可,他们刚回来,需要休息。”
“你也才刚回来。”
“至少我睡了个觉。”
“大执事病了,你该去看望,榻前尽孝当为重。尸山乱葬岗一事,我自有安排。”
朝爻抿嘴,道:“昨夜探望过了,母亲大人一切安好,大祭师这边分|身乏术,”他看向沉默中的若悯,“也需要人分担一二,我最好调派,也不耽误族中事,何况还能借此机会调查一下天机者的下落,如此,两全其美。”
他说得头头是道,庆天礼刚结束,也需要处理一大堆的事,那座七檐九脊殿高楼落成后,还需要从传习馆转移部分古籍过去,另有族谱纂修的大事正在进行中,大祭师尚无精力应付外城之事,何况就目前来看,鹿无城中可调遣的能将,也就非他莫属了。
良久,朝天歌终于做了决定:“记住,保命要紧,切不可断了联系。”
“好!我走了。”朝爻笑了笑走了出去,见拾泽面上无采,回头道,“你也别总是瞪人,心善之人目光也是柔和的,再怎么瞪也毫无杀伤力。”
见拾泽一只鞋子掷了过来,朝爻赶紧溜了,留下一阵放肆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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