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峰望台上,红绫已将十二张令牌集合,迎上结界眼即穹顶涡旋处。
山河暗叹不妙,一个顿足点地,借着祈楼檐角直攀上去。
红绫将三生人令牌以十二式神方位排布好,在即将念诀作法时,腾空而上的山河蓦然抽出一手抓住红绫的脚猛地一拽,喝道:“你给我下来!”
红绫一惊,回身匆匆一瞥是山河,大喜过望:“好呀,日思夜想的人,终于现身了!”
两人一个旋身就落到了云峰望台上。
眼前这一娉婷妩媚的丽人就是红绫本尊?
山河暗叹,虽是见着红绫幻化成人了,但他心中实在高兴不起:“果然是一位有着恶毒心肠的蛇蝎美人。”
这话着实不中听,却不妨碍红绫对山河的欢喜,她长发一撩,啧啧道:“嘴硬心软的人,我可见多了,但如你这般的,就是让人气不了啊,还有一番心头痒痒的感觉呢?”
她话语中撩拨意味颇深,不知她心中痒不痒,但山河听得耳朵却是痒痒的,他不禁掏了掏耳,也不与红绫闲扯,直接道:“你三番四次来此捣乱,到底是为了什么?”
红绫步步靠近,莞尔一笑道:“我这不辞辛苦山长水远来到此地,你说是为了什么呢?还不是为了你呀!”
山河一瞬敛容,而后故作嬉皮笑脸道:“那可真是对不住了,让你如此煞费苦心。到底找我何事?”他也不退不躲,挺拔站在原地,任其逼近。
红绫上前一步,抬手便抓起他的下巴,眨着凤目,细细端详,看他脸不红心不跳,目光依旧清澈不闪躲的模样,有些心生怜惜,轻吟道:“杀了倒是可惜了。”
山河推开她的手,淡然一笑道:“你请了这么一群妖魔鬼怪来,就为我一人?不觉得有些大费周章,浪费精力了么?”
红绫脱口道:“你若肯顺我,又何须整这一出?”
从以往的交手来看,山河若是正面迎战,红绫也必然不是对手,若无半点牵制,怕是不易将他擒下。
山河眼带笑意注视着红绫那暗藏杀意的双眸,侃侃而谈:“顺?跟你走?你凭什么认定我就能如你意?你该不会天真地以为放这些妖怪进来,就能把我如何?再说了,他人生死又与我何干?”
他说得干脆,红绫被他言语激得有些恼火,便不想与他再费唇舌,摇身一变,十几条红绫交织而来。
山河一瞬分辨不出本尊在何处,揪住一条便迅速打结揉成一团,但寡不敌众,毫无灵力也抵不过红绫的长久纠缠。
山河有意将她引下祈楼庑殿楼外,不让她靠近结界之眼,但其身法远不如从前,应招并不自如,这点被红绫瞧出了端倪来。
“你是力不从心了么?还是灵力有损呢?”红绫试探问。
“哼,就你还不配让我出手。”山河尽量稳住气息,但在退避闪躲中,也耗去不少心神,终究还是中了红绫一击。
脸上被红绫一扇,迅速泛红,留下了刮痕,火辣辣的疼,胸口的重击使得他连连后退,将要吐出来的血,也硬生生被他憋住。
“还真是大不如前了呢?这些日子是安逸过头了么?”红绫将他双手缠住,见他再往前逃去,就又是一条红绫抽出,堪堪把他击倒在地。
山河终于吐出一口血来,趴在祭台上的模样有些狼狈,盯住红绫的眼神依旧冷肃,没有退减半分。
红绫变回人形,耀眼的红裙铺在祭台上,如一朵红莲盛开,绽放着妖艳的光。
虽有些不可思议,但成败已现,红绫俯身揪住他的衣襟,讪笑道:“伪装得再好,也经不住一试,这真是天助我也呢。”
山河不甘示弱,哼笑道:“你我也算有些许缘分,与其被一群修士带走还不如落在你手中。”
“还嘴硬?”红绫一把将他提起来,他险些站不稳,却被红绸带再次穿膛而过,鲜血迸出,山河猛地一震,瞠目看着红绸带被抽出时变成纤纤玉手的模样。
此时结界颤动,结界之眼颇有张开之势。
上方传来的异动,让红绫分了心,就在她抬眼仰望之际,尚有意识的山河反手拽住她的衣襟,拼尽全力欲从祭台跳下,却被反应过来的红绫一把推开。
失策了!山河一脚踩空,兀自从祭台上摔落下……
视线模糊中,见红绫被一抹绿影拖走,还有一张鬼面具正向自己而来,愈来愈快,也愈来愈近。
他认得出来这是何人,却恍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耳边的风呼啸着,周遭一片白茫茫,他忽觉身体轻飘飘,好似在云朵之上,毫无下坠的重感,又似被人抱在怀中。
他语气飘忽,喃喃出一声:“大祭师……”迷迷糊糊中也就看到了两片羽毛的飘带。
“我在。”
山河只听到这声答应,却感虚无缥缈,之后便失了意识,什么都不知道了。
朝天歌横抱山河自空中急速下降,在距地面十丈来高时忽然减缓,如乘一股风落地。
将他稳稳平放在地上,朝天歌拭掉山河嘴角和脸上的血迹,将捆绑着他双手的红绫抽开后仰头一望,目光一敛,倏忽腾空直上。
天灰蒙蒙,似有雷电闪着光,时亮时暗。
湿冷的山风吹来,一遍遍从身上扫过,山河的意识在半醒半睡间流转,风带来了一丝真实的触感,他方知自己已回到了现实中,只是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
他试图将身体微微蜷曲,顿时一阵痉挛自胸口扩散开去,他不禁痛哼出声,眉头紧皱着,这感觉仿若是被人用钉子固定好了,稍微动弹一下就疼痛难耐。https://www.tj268.com
忽有一个念头飘忽而至:自己难道是被砸成稀巴烂了吗?
想到这,他不禁动了动手指和脚,所幸还有知觉。
顶上一声声轰鸣压下来,山河调息半晌,费力地睁开眼来,却见天色暗沉,忽明忽暗,似要下雨的感觉。
静躺片刻后,他终于吃劲地坐起,下垂的视线只看到自己的胸膛处依旧透着暗红的血迹,还有些许红绫的碎布,这才想起被红绫穿膛的一幕,忍不住自嘲:
“两次都死在她手上,这得是多大的仇怨?”
山河将身处的环境打量了一遍,左右两旁是两根不知名的大石柱立着,仔细一看是人面雕像,左边是张笑脸,右边是张哭脸,应是对阴阳脸,可目之所及除了两根柱子,其余皆一片白茫茫。
他再想撑起身来时,却在身侧摸到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拾起一看,原来是一块色泽明润的玉佩,抓在手中还隐隐透着股气蕴,未几,指尖暖暖的。
倒是块好玉,是在哪里见过?看起来有几分熟稔。
记忆回溯中,他想起了祀月那一夜,在大祭师的步伐间轻晃的那枚玉佩,倒有几分与此玉相似,忽又记起自己坠落祭台后,那张熟悉的鬼面具曾出现在视线中……
“朝天歌……”山河呢喃着,将玉佩收紧,原以为是幻觉,不曾想真是被他所救,否则从这千百丈高的地方摔下来,准会是尸骨无存的下场,到那时能否起死回生也未知了。
而此地也必然是宵皇墓庐了,只是瞧着陌生,想必未曾来过。
不知上方情况如何,红绫没再追他,是被朝天歌拦下了么?那些烦人的妖怪进来了么?城中的人怎么样了?
他缓缓起身,踉跄前行,伶仃身影有些凉薄,逐渐没入迷雾中。
山风一过,朦开了雾,忽见一石像生,皆为武将,尽头竟是朱红矮墙围护的三座神道碑,此类碑用于记载亡者的生平事迹。
山河近前一看,神道碑上刻着的名讳,分别为武载、后尘与怀息,竟与祈楼内香案上供者的异姓牌位名讳一模一样。
“三位高隐?”山河有些意料之外,他绕着神道碑走了一圈,也不见有高隐的墓,“只有神道碑,没有墓?”这倒是少见。
依碑上所言,三位高隐生前皆为修道术士,曾受故友托付,收朝然为徒,传授灵力术法之本事。
历时十三载,三人又于洞中面壁九年,武载与怀息相继飞升。
三年后,后尘得道成仙,飞升前在人世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将朝然葬于高山流水处,使朝然之魂灵早入正道……
感念三位高隐为宵皇一脉得以传承所作的贡献,后人特设立神道碑以记功立德。
既是得道高人,山河便作揖拜见,以表幸会。
山河再往前行进,眼前忽现一形制如庙的建筑,凭依山体而建,朱漆青瓦,庄重肃穆。
周边种植着果树,想必是为了随时能取新鲜水果祭祀所植。
朱红大门敞开着,里面烛光熠熠。
过了大门,山河惊见墓庐中最大的朱砂碑,碑前大献台高三尺,供祭祀所用,旁边是两个叠檐五重的香炉塔,灯火长明。
山河双眼灼灼,透过灯火将朱砂碑上的字看清来,原来是宵皇先祖朝然的墓碑。
他心间一凛,急上前几步,想找关于朝然生前事迹的记述,却怎么也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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