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竟然对吾名发了那么大的火气。
吾名一定很失望,它走了,前路顿时冷清多了。
幽暗的街被两旁的灯笼照出一条黄绿的路来,昏黄惨绿的光使人目眩神迷。
庄胥环顾四周,目之所及是无尽的黑,即使灯光映照,但那背后却有能吞噬掉一切的黑,黑暗中又似乎有无数的眼在盯着他,又有无数张嘴在狞笑着。
他打了个冷颤,紧跟上山河的步伐,正欲开口问是否要原路返回时,却已不见了来路。
他心跳加速,急中算了一下,顿时身形微颤,大怔道:“别再走了。”
庄胥的语气惶急又沉,山河才回转过神来。
眼前赫然是座高高耸立的牌坊,上头挂着什么字的牌匾,他们看不清,只看到有浓重的鬼气笼罩着。
牌坊旁立有两道石碑,约莫三丈六尺高,上面雕刻着晦涩难懂的符文。
山河凝视前方黑压压的一片,心微微沉了下来,欲跨步向前。
庄胥神色凝重道:“方外之地,吉凶难测,莫进去!”
身后的灯笼相继熄灭了,所以照不见来路,眼前的灯火通亮,正是指引着他前行。
山河迟疑了,环视了周遭一眼,直觉告诉他,自己正被什么东西牵引着,牵引着他往里探去。
好似里头有什么东西正等着他,充满未知的、诱惑的力量,正攫取着他的心神,令他有着强烈的好奇心向前探索。
前脚刚跨过那道牌坊,一阵激越、嘶哑的惨叫声蓦地由里传出,那声音如鬼哭狼嚎。
二人震骇相觑,那些撕心裂肺的杂乱声仿若被强行摁到了一起,冲撞着他们的耳朵,扰得他们的心激越暴动。
他们紧紧捂住了耳朵,却似被狂揍了般,鼻子和耳朵都出了血。
风声,脚步声,哀嚎声……不绝于耳!
似乎有一群什么东西正要朝这边涌来,争先恐后的,连滚带爬的。
“啊!啊啊啊!!”庄胥五官几乎要挤在一起了,只觉有如那锥子似的东西正在凿他的头,刺耳的声音激荡着他的心神,自然也就听不到山河对他说什么,即使近在咫尺。
来了来了,他仿佛看到了无数张血盆大口,自那黑暗的窄巷中拥挤着出来,瘦骨嶙峋的长手长脚,相互扒拉推搡着,一个个狰狞诡态愈来愈近。
庄胥心凉了半截,以为自己要在此交待了,迷迷糊糊中,但见山河甩手掷出了一把铜钱,口念咒,铜钱逐个穿进前头的灯笼里,黄绿的光瞬时变成白色的光。
随之而来的是,一条窄巷纵深铺去,周边一切都换了景色,原来黄绿光中所照的景象全然不见,那些个声音也戛然而止,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条深巷,深巷尽头有一清河。
庄胥呼呼喘着气,一时难以平息,适才那股子头痛欲裂的感觉是实实在在的,连流出来的血都还在,断不可能是幻觉。
山河擦掉了鼻血,定了定神道:“灯笼里头是阴火,照出来的是阴间路,若我猜的没错,适才那条路应是通往冥府的路。”
即是说,他们刚刚一只脚跨过了鬼门关。
庄胥脑袋嗡嗡响,一副不得要领的神情,想来是没能听清山河的话。
“幽冥府是这般模样的么?”山河低喃着,心间涌起一股念头,莫非适才的鬼叫,与魅儿所说的那股戾气有关?
一番推测后,他又想一探究竟,但毕竟是凡人之躯,倘若真的入了幽冥府,又如何能承受得住里头极重的鬼怨戾气?何况身边还有庄胥在。
良久,庄胥终于缓过神来,恢复了神志,立马问道:“那是幻境吗?”
山河未有把握地摇了摇头,若是幻境,他不至于身心都受了重创。
但令他想不通的是,千灯古镇怎么就能搭上幽冥鬼府的路,他们还如此顺利地通鬼门关?
“你是说天机十三案算不了方外之物么?”山河想起了庄胥方才的话。
庄胥应道:“倒也不是算不了,而是在方外之地,预测会失准,换句话来说,天机十三案推算不出来的情况少之又少,一旦有,那不排除受到无形力量的干扰,只有在方外之地,此类情况尤为明显。”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道:“若是幻境,只要在此世间,就一定也能推算。”
是故,方才他们进入的是方外之地,而不是幻境。
深巷尽头的清河轻烟笼罩,隐约有个白衣女子在清河小舟上提灯舞蹈,乘着月色,十分灵动。
“你看到了吗?”山河盯着前方,问庄胥。
庄胥向前探去一眼,反问道:“看到什么?”
一般玄窍互通只维持两个时辰,时辰未到,按理他能见他所见才是,莫非这才是自己的幻觉?
他目不转睛,快走了几步,到了河岸边,见那河水静静流淌,无小舟,更无人影。
“怎么了吗?”庄胥迷惑地看着他。
“没什么,看走眼了。”山河有些许落寞,方才所见的女子很熟稔,他知道自己的心绪又不宁了。
他们连夜溯流而上,刚出千灯古镇,就碰上了乘风疾行的星辰宫人,分作了两路,一路往千灯古镇的方向来,一路却折向上幽城,这让山河很是疑惑。
他们去往千灯古镇毋庸置疑,生死未卜的同门还在镇上,可折往上幽城就说不过去了,若是找他,理应在千灯古镇必经之路截杀才是,难不成算出了自己的下个目的地?
既是如此,他便反其道而行,去往悬月峰,星辰宫的老巢。
连夜赶路,身体难免吃不消,看庄胥已累脱了形,加之他时常推算,定是耗费了不少精气神,但为掩人耳目,只能风餐露宿。
对此,庄胥却有不同看法:“我提议住客栈。”
山河一愣,想庄胥跟着他一路受苦受累,确实不能怠慢了人家,正要开口答应,庄胥却说了个让他大惑不解的理由。
“不必东躲西藏,也不必敲锣打鼓,此时此刻你出现在星辰宫的地盘,未必有人真的会相信。”
他似乎胸有成竹,山河当即想起了此前让他算的事,如此一来,庄胥是想验证自己的推算了。
“好。”山河吐出一口粗气,进了星月城,光明正大地以他之名入住了客栈。
二人饱餐间隙,听了不少小道消息,据说星辰宫术士近日游猎频繁,每次出行的术士不少,皆空手而归。山河就此也打听了起来。
“几位道友,星辰宫近日是不是有什么大动作啊?”山河见闲侃的几人有几分修道模样,于是主动上前套了下近乎。
那几人瞥了他一眼后,又细细打量了起来,须臾,皆朝他探过上身,眼神中透着几分欢喜。
山河非但没有回避,反而凑近了几分,更显得他们是在说着悄悄话。
庄胥默默看着,自顾自倒了杯酒。
“你感兴趣么?”其中一人挑了挑眉问道。
山河扬起了个憨厚的笑容,道:“不瞒各位,我一直想拜入星辰宫门下,苦于无良机,正寻时机呢,自然也对星辰宫的事上心了些。”
这般理由他竟然张口就来?庄胥虽是喝酒吃肉,却一直听着这边的对话,对山河此人的刻板印象又有了几分改观。
“哟?这么说来,你我乃同道中人啊。”挑眉那人哈哈笑着,趁机搭上山河的肩,还捏了捏他的肩头肉。
此行为说不上轻佻,得凭什么角度来看待,如庄胥这般带着审视的目光,看上去对方便有几分放荡佻达的感觉。
山河笑容一滞,轻轻挪开了几分,道:“那还真是有缘呢。”
另一人搭腔道:“既是有缘,不如结成道侣,同修也有个照应呀。”
这哪跟哪?!
话题一开,同坐的皆打了帮腔:“是啊,二人共修相得益彰啊,我看就不错啊。”
什么不错?简直大错特错!话题怎么就偏成这样了?
山河着实没心思听他们揶揄,道:“若星辰宫不收你我,共修也无指望了。”
听他语气有几分失落,挑眉那人想了想道:“这有何难!我听说,近日他们在找一作恶多端的妖孽,只要能提供线索,不论有无修道之缘,都得青眼相加。”
“果真?”山河双眸一亮,随即又冷了下来,“可我连他们找什么样的妖孽都不知,又如何能提供线索呢?”tj268.com
那人又靠近了几分,山河甚至都能闻到他口中散发出的酒味了,搁桌下的手已攒了拳,面上虽是不动声色,心里却不住想:
“老子脾气很好,老子不想打人,老子要积功德……”
“这个好说,你只要说你见过他们想找的人,他们就会信,还会亲自去一趟。”
这不是病急乱投医么?“可星辰宫的人又不是傻子,必定能分辨真假啊。”
“等他们空手而归了,再说那妖孽遁走了不也成么?”
山河听此话,竟有些心疼星辰宫的人了,难道就这么被人耍着玩?
不,这其中必定也少不了“巧合”作祟。
“那各位可知,最近他们去往何处?”
“临近的上幽城啊。不过前不久听说门中大弟子领着人去个了西护的什么镇,不知情况怎样,不过八成也是没有的,不然也不会去上幽城。还有啊,雁南归城,你们听说了没有,他们之前在那边还碰上斗幽宗的人了,打了一场,就不了了之了。”
那人在他耳边吐着气,山河对其置之不理,心里想的却是:星辰宫去的这些地方,当真有他行踪的消息传出?难不成自己之前去千里孤邑扑了空,是因斗幽宗的人也去了雁南归,恰好给避开了?
娄殊重带人到千灯古镇,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势必之后会通知星辰宫的人,想必不久,去往上幽城的人也会折返,那么他要是出现在星月城,此后又赶往上幽城,是否就将星辰宫的人耍得团团转?
而玄门中内的消息通常会不胫而走,只要他时不时对上玄门中人,时不时又绕开,就能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日,去想应对之策,从而在这场生死博弈中掌握主动权!
他豁然开朗,似乎也终于能理解庄胥的用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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