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锦楼旷了六个多月,早已心猿意马。
只是他顾忌着莹儿有孕在身,不敢肆意行事,不过讨点彩头慰藉一下自己空荡荡的心而已。
莹儿虽含羞带怯地推了薛锦楼一把,可遥想着他这些时日百忍成钢的辛苦,便也任由他摆布。
屋内漾起缱绻旖旎的情调。
屋外的康嬷嬷听到了些细微的声响,霎时老脸一红,将几个年少不知事的丫鬟赶去了耳房,并吩咐道:“快烧些水备下。”
丫鬟们不敢推辞,便在康嬷嬷的讳莫如深的目光下赶去耳房起炉烧火。
康嬷嬷一人守在厢房屋外,闲时瞥了眼庭院内迷蒙的夜色,不知不觉嘴角便卷起了一抹笑意——以三爷对莹儿的疼宠,新夫人哪里是她的对手?
*
天明之时,薛锦楼迟了一刻钟起身,莹儿却是睡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
或许是昨夜里与薛锦楼交心相谈了一番,莹儿的心绪沉静了不少,也好似终于从绒儿身死的悲伤中回过了些神。
康嬷嬷服侍她用了午膳,并把前些时日缝制好的虎头鞋递给她瞧,莹儿笑盈盈地扶了扶自己隆起的小腹,只道:“还不知是男是女呢。”
“姑娘如此爱吃酸,定然是个男孩儿。”康嬷嬷并不是重男轻女,只是她设身处地地为莹儿着想了一番,认定了以她现在的处境男孩儿才是力挽狂澜的关键。
只听她苦口婆心地说道:“嬷嬷我三番五次地去薛国公府里打听消息,那几个相熟的婆子都说太太极为喜欢新夫人,姑娘将来若想站稳脚跟,还是要得个男孩儿才好。”
世家大族内都把庶长子当成祸家之源,可薛国公府的情况却要负责的多,尤其是长房只有三爷一个男丁,若是莹儿生下了庶长子,刘氏自然只有高兴的份儿。
母凭子贵二字并非虚言。
因见莹儿讷讷地思索不语,康嬷嬷便剜了她一眼,道:“姑娘您怀了个身孕,怎得性子也变得优柔寡断了起来?从前您是多干练果决的人,料理霜降两姐妹、又将冬吟姑娘的坏心戳破,如今怎么又瞻前顾后了起来?”
非但是康嬷嬷察觉到了莹儿性子上的转变,连莹儿自己也后知后觉地体悟到了自己的“异样”,自移居来了庄子上,她就仿佛一只豢养在金丝笼里的鸟雀,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薛锦楼赠予她的富贵奢华。
她就像陷在沼泽泥泞地里的娇花一般,一点点被蚕食吞噬,直到有一日丧失了所有的心气,成为囿在四四方方的宅院里最普通的一个女子。
莹儿愧怍地想,她是被薛锦楼的宠爱蒙蔽了双眼。从前的她心如明镜,一心只想借着薛锦楼的权势往上爬,让自己活的更好。
可现在呢?自从她怀上薛锦楼的孩子以后,被安置在这风平浪静、安稳僻静的庄子上后,她仿佛被抽走了骨子里所有争强好胜的欲念。tj268.com
康嬷嬷的话点醒了她,等她生下孩子后便会与孩子一起回到薛国公府里,到时候她面对的就是刘氏与王若霜两者的夹击。
她为妾,王若霜为正妻。天然是势不两立的对手,不可能和谐相处。
且莹儿早晚有年老色衰的时候,到时候薛锦楼可还会一如既往地心爱于她?莹儿自己也不敢断定。
说到底,男人的爱就如镜花水月般可望不可即,她能抓住的除了自己肚子里的血脉以后,便是货真价实的权势与地位。
其余什么都是虚的。
莹儿望向了康嬷嬷,思绪蹁跹漫长,最后汇成了一句:“嬷嬷是真心待我好,我心里明白。”
两人闲话一阵后,莹儿便遣退了屋内其余的丫鬟们,轻声与康嬷嬷说:“过两日我想去普济寺为绒儿上柱香,顺便也在佛祖跟前祈求一番,但愿我与孩儿将来的日子能顺遂一些。”
康嬷嬷本就是处事干练的嬷嬷,陪着莹儿去普济寺上香并不是什么大事,且她把莹儿这些时日的伤心看在眼中,早先便想着要带她去庄子外散散心。
“也好,姑娘也闷在屋子里许久了,正该去外头透透气才是。”
凑巧的是,刘氏也因连日里操劳家事而犯起了旧疾,太医为她诊治一番后便劝她思绪开阔几分,适当地放开手里的“家事权柄”。
正逢刘氏对王若霜这个贤惠的儿媳十分满意,她干脆便把长房的一切事务都交到了王若霜的手里,并派了身边的嬷嬷前去云霄院辅佐教导她。
王若霜不负众望,不仅把云霄院管理的井井有条,还把公中的账目算的清清楚楚,解了刘氏后患之忧。
薛锦楼不爱搭理王若霜,甚至于不把她这个正妻当一回事,王若霜只能屈居于刘氏的庇护之下,抓住婆母这最后一根稻草。
为了彰显自己的孝顺,她还领着自己的贴身丫鬟去普济寺给刘氏诵经祈福,甚至于还熬了两个大夜为刘氏抄写祈福的经书。
刘氏闻歌弦知雅意,便让婆子们悄悄放出了王若霜孝顺婆母的风声来,一时间薛国公府内外都在称颂着王若霜的美名。
至此,王若霜待刘氏便愈发精心,嘘寒问暖、请安问礼,一日到晚里有大半的时候都在云和院内伺候。
此番也怀着郑重之心赶去了普济寺为刘氏祈福。
二房的下人们私底下都笑她谄媚无依,又是不得薛锦楼的欢心,小门小户的庶女能得几时好?若是长久以往地受薛锦楼冷落下去,只怕还不如个有头脸的婆子体面呢。
王若霜却不管这些流言蜚语,她只最好自己妻子的本分,全心全意地讨刘氏的欢心。
她身旁立着的心腹嬷嬷或是心疼她,或是在侧出谋划策,七言八句里总是离不开庄子上的莹儿。
可笑的是王若霜连莹儿的面都没见过,却要对一个如此卑贱的婢女如此关注,颇有些杯弓蛇影的荒诞之感。
“果然,她必然是怀了身孕才会挪居到庄子上。母亲看在她肚子里孩子的份儿上,也不肯下狠手整治她,倒要让我这个正妻白白受这么多委屈。”王若霜坐在轿辇之中,手边攥着的锦帕皱成了一团,足以彰显她此刻的恼怒。
桃红在一旁小声地劝慰几句,左不过是说:“夫人消消气,马上就到普济寺了,还是给太太诵经祈福要紧。至于那莹儿,将来总有法子整治她。”
王若霜姣美的面容上隐现几分怒容,因她分得清轻重缓急,便道:“这是自然,我还不至于蠢笨到在佛门圣地失态。”
话音甫落,马车却陡然停了下来,巨大的缓冲之力惊得王若霜的头险些撞在了车厢之上,幸而身边的婆子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这下连桃红都止不住心中的怒火,撩开车帘质问驾马的车夫道:“你是昏头了不成?怎么驾的车?”
那车夫显眼也被这等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唬了一跳,当即便白着脸对桃红说:“桃红姑娘,不是小人故意要停车,是婉仪公主的轿辇堵住了我们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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