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瘸子看起来有四十岁年纪上下,面相憨厚老实,皮肤黝黑黝黑的,看样子没少经太阳暴晒,穿得也寒碜,破棉袄大补丁摞着小补丁,小补丁又摞着小小补丁。
此人田二爷未曾见过,经田二嫂介绍才知道,敢情还不是外人,是媳家的一个表叔,叫张老发。
他张老发早两年并不是个瘸子,腿脚好好的,一点毛病没有,只因夜里遇到了鬼,那鬼从背后推了他一把,一个重心不稳栽进阴沟,这才把腿摔断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怪勾人腮帮子的,具体怎么回事呢?您且听我道来……
张老发遇鬼这事儿发生在前年的春节期间。老时年间的人们特别注重过年,年关还没到来,就得开始准备了。
腊月二十四,这天叫扫尘,南方地区地方也叫扫屋,“尘”和“陈”这两个字是谐音,陈在这里的意思代表过去一些不好的事情,这时候家家户户就要在家打扫屋前屋后了,这表示要把过去一切穷运晦气统统扫出家门。
腊月二十五,这天要做豆腐,老话说“腊月二十五,家家户户做豆腐”,为嘛儿这天做豆腐?这里面也有讲儿,民间传说这天玉帝老儿会下界查访,看人间是否如灶王说的那般贫苦,于是各家各户就吃豆腐渣以示清苦,这样就能瞒过玉皇大帝。
腊月二十六这天就要杀猪备肉买年货了,有首童谣唱到“二十六,去割肉”,老年间普通老百姓的日子都比较穷苦,而且家里的人口又都比较多,因此往往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条件稍微好点的,也不过是能吃上点窝头榨菜什么的。好不容易盼到快过年了,家里的劳力们纷纷开始杀过年猪,没有养猪的人家,就到集市上去割一块肉回来,因此,腊月二十六炖猪肉也被称为“腊月二十六,杀猪割年肉”,这样表示年味儿越来越重了。
腊月二十七这天,家家户户就要宰鸡杀鸭了,然后再去集市上买一些鞭炮、烧纸、香烛、贡品、对联这类的,因为二十六那天要杀猪宰羊,来不及备太多年货,所以二十六二十七这两天基本上都是在为备年货做准备,因此也有老话说:“腊月二十七,杀鸡宰鸭赶大集”。
到了腊月二十八这天,嗬!离过年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家家户户都忙着准备糕点面食,一年到头,小孩儿们最喜欢的就是这天,面食点心做好了顺手就直接拿着吃,大人们既不会骂、也不会打,这天也有民谣唱:“腊月二十八,打糕蒸馍贴花”。
除夕这天,也是一年当中最后一天,这天叫除夕夜,也叫大年夜,这天家家户户贴对联、贴福字,张灯结彩,好不喜庆。妇女们备年夜饭,做好年夜饭后,盛几碗小菜先祭祖,祭完祖后鸣鞭炮,其寓意开门红,也有吓跑邪祟的意思,所谓“爆竹声中一岁除”正是这般,随后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团圆饭,年夜饭也是有讲儿,桌上必须有鸡有鱼,这寓意大吉大利和年年有余,饭桌上不能说一些不吉利的话,不然就会惊扰到年兽,明年的运势就会大衰,年夜饭得慢慢吃,这叫“越吃越有”。
吃完年夜饭,如果祖坟离家近的话,就带上贡品、黄纸、香烛去祭拜祖先,祖坟离家远的初一那天再去。
上坟祭祖时,有的香烛刚点上,人前脚刚走,后脚小风一吹就灭了,以往年后这几天,总能在一些个坟包子前看见未燃尽的香烛,而这些未燃尽的香烛,只能下次过来再打扫干净,万不可觉得可惜将其带走,否则就会招来祸端,他张老发之所以夜里遇鬼,就是拿人死者东西了。
大过年的图个热闹,隔壁村一财东老爷请了个戏班子,在村口大摆舞台演唱戏。
张老发平时最好这口,一听说还有这好事儿,乐得一宿没睡,第二天早早做好了晚饭,随便划拉两口,事后碗筷也不收拾了,屁颠屁颠的就奔隔壁村去了。
张老发来得赶巧儿,这时候表演刚开始,找了个位置坐下就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台上的戏子们唱腔优美,先来了几段唱戏,有【白花亭】、【打金枝】、【包公探阴山】、【穆桂英挂帅】……几段唱戏下来,压轴武打好戏这才刚开始,武生们一上台就表演了一出【三岔口】,紧接着又来了几段经典打戏,有【三打祝家庄】、【智取威虎山】、【大闹野猪林】、【虎牢关战吕布】、【美猴王闹天宫】……
台上的武生们演起戏有板有眼,可谓都使出了看家本领,看得台下的老少爷儿们大呼过瘾儿。
待戏班子表演完后,都已到了后半夜,唱戏武戏都表演完了,张老发一看也没啥看头了,这才意犹未尽的起身离去。
他来的时候天没黑,当时着急也没想着带个照明物,这村里的人家他也不熟,一非亲二非故的,实在拉不下脸向人借盏油灯。好在天上月光通亮,倒也能看得清道儿,想到这,抬腿便朝家走去。
虽说天上有月光,但大半夜的走夜路他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发怵,这时想起了从戏子口中听来的词儿,一边走还不忘嚎上两嗓子以壮胆色。
老辈人儿常说:走夜路最好是少开腔,一到晚上阳气也会变弱,你这一开口,身上仅剩的一点阳气也会随之散去,这就给了那些孤魂野鬼趁虚作祟的机会。
张老发当时害怕没想起这些,他就觉得自己这几嗓子喊出来,嘿!还别说,心里似乎踏实了许多,也不怎么害怕了,这样想着,又开始唱了起来。
本以为会相安无事到家,那曾想老天爷不照顾,路程刚过半,忽然间来了一片乌云,黑压压的一片瞬间把月光遮挡了个严实,道路变得乌漆麻黑,一丝光亮也没有。
突来的一幕,可把张老发吓了一跳,心里暗自叫苦:“真他娘的倒了八辈子血霉。”
当下伸手不见五指,可不敢大意走动,万一不小心摔进阴沟里可就大事不好,想到此处,就杵在原地不走了,想着等云群散开再走不迟。https://www.tj268.com
可左等右等,半个钟头过去了,天上那片乌云就好像故意为难他似的,盘旋上空丝毫不见飘动,最要命的是,黑夜中貌似还有野狗正在盯着自己,这帮畜牲饿急了可是要吃人的。
当下这般情形,走不不是,不走也不是,急得张老发骂了娘,就在这时,就见远处似乎有两点光亮。
张老发大喜,迈步就朝那地儿摸去,待走到近前,这才看清,敢情是座坟包子。
这坟包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四周杂草丛生,坟身也凹了下去,大半截棺材裸露在外面,肉眼可见的瘆人,也没个墓碑,是个无主家的孤坟。
大半夜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善满男信女到此祭拜过,坟前有未燃尽的黄纸、冥币,插有一柱香,还有一对白蜡,蜡烛还在燃烧,在黑夜中发出耀眼的光芒。
正愁看不清道儿,这下可倒好,现成的照明物儿就摆在面前,看着坟包前的这对蜡烛,张老发脑子一转,顺手拿起其中一根就走。
有烛光照明,道路也能看得清,又哼着歌继续赶路
刚走出去没多久,这时候他就感觉后方有沙沙作响声,像是有人在跟着自己,猛回头一看,啥也没有,难不成自己听错了?也没再多想,就继续往前走。
可他前脚一走,那声音又来了,他再次回头看,还是啥都没有,这次他心里就有点害怕了,心想这大半夜的我他娘的点背儿,不会遇着鬼了吧。
怕上心头,当即加快了步子,可那声音还在后面紧紧地跟着,他这次也不敢再回头看了。心里默念道:“佛祖菩萨唉!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保佑保佑。”说来怪事儿,他这刚念完,后面那声音似乎不见了。
张老发暗喜:“难不成佛祖神仙真显灵了。”确定身后再没有东西再跟着,他那悬着的心稍微放下来一点。
走到一条水沟旁,眼看着就要进村了,正当他要松一口气的时候,这时突然感觉有个什么东西搭在自己肩膀上,这可把他吓得一激灵,冷不丁就想到了村里老辈人儿说起的一个山野怪谈——狼搭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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