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嚎啕的野湖之旁,燃起了近几日来的第一个火堆。
朱络抱臂站在一旁,啧啧称奇的瞧着舍心从一块大石头后面抱出许多柴火堆好,又从脚边一个硕大的包裹里掏出火石,熟练的引火扇旺。他趁机偷瞥一眼,还在摊开的包裹里头看到好厚一摞糙米粗面打出来的干粮,以及水囊等物,简直一副要在此地安营扎寨的模样。然而这一轮咋舌刚罢,舍心一回身,又从石头下面摸出了个破破烂烂的蒲团,朱络终是忍不住了,咳两声清清嗓子:“大……舍心师父,你这是……故地重游?”
舍心把那蒲团拍打拍打,在火边搁好,听到他这一问,微微躬身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朱施主请坐。不敢相瞒,贫僧已是第三度来此,专为超度此间亡灵。”
“嗯?”朱络登时来了兴趣。他推开蒲团,满不在乎的就在旁边席地坐了,“说说看,说说看,到底怎么回事……哎,你也坐啊,你坐这蒲团上,你不要看我,我皮糙肉厚的,坐地上舒服!”
“这……贫僧也非娇贵之人……”
“得了吧!”朱络干脆一伸手,把舍心直接拽到了蒲团上,笑了一声,“瞒者瞒不识,在下有功力护身,哪怕蹦到了冰窟窿里头,也是活跳跳的好人一个。倒是舍心师父你……若不是已至和光同尘境界的高僧,便该是全无什么修为。冒昧一问,这深山老林进出得艰难,又非是什么福地所在,小师父你往返来此,是为何事呢?”
“阿弥陀佛,贫僧是为超度此间冤魂而来。”舍心回答得很干脆,诵一声佛号,望向湖中,“此地有孤魂数百之众,因含冤而受锢湖中,日夜哀嚎。若不得超度,非但使得山中鬼怨恶气四起,自身更早晚要落到魂飞魄散不得往生的下落。这般凄凉,寻常人亦不忍见,何况我佛。”
“噢?”朱络听他大发宏愿的悲悯口气,眼睛反倒一亮,“如此说来,你也是知晓此地究竟发生过何事了?”tj268.com
“略……略知一二吧。却是只知其果,不知其因,施主莫非对此有兴趣?”
朱络揉揉鼻子:“要是没兴趣,在下何必深更半夜来跳这沉尸湖,这要多大的瘾头!”
舍心一听也是笑了:“正是。贫僧所知,尽可告知施主,但也有一请,还望施主能不吝相助。”
朱络立刻眼珠一转:“你先说,我听过了,自有结论。”
舍心点点头,也不在意他话中的含糊,先是合掌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贫僧乃是自云边金掌而来……”
“嗯?”朱络反倒被吓了一跳,赶快站起来拱了拱手,“原来是云边金掌的大师?失敬失敬!”
“施主莫要如此,贫僧不过寻常僧人而已!”舍心也被他吓到了,手忙脚乱从蒲团上爬起来还礼。各自尽了礼数,再折腾着坐回去,才继续刚才的话头接着道,“说来惭愧,贫僧在云边金掌礼佛十几年,仍不得参悟之道。因此在大法师指点下外出云游,寻访佛心机缘。途经此地,先是莫名其妙被困在湖畔不得离开,直到后来遇到三位身怀修为的施主,才知根源皆在湖水中。那几位施主是追踪山野恶气而来,寻到源头,便要破去湖中作乱鬼邪。只是不曾想湖面冰封一开,惹出的场面连他们也收拾不了……施主适才在湖中应也有所察觉了吧。”
朱络点了点头:“冤魂作乱,冤魂谁铸?这湖水不深,内中埋藏之事可怕是不小呢。”
“阿弥陀佛!”舍心愁眉苦脸的叹了口气,“小僧不懂炼气界中是非恩怨,只觉此地既然曾无辜亡故逾百人,结成这般滔天怨忿,若要坐视,实在不能。那三位施主起初也有意出手度化鬼怨,但似有错估,反被逼退,可见此事之艰难。有那几位施主各自往师门求援,小僧虽说在佛前参悟得粗浅,也想一尽绵薄,度怨化罪。”
“呃……”朱络看看幽深无波的湖面,又看看眼前一本正经的和尚,想了想还是先安慰了句,“小师父有此慈心甚是难得,成或不成,倒在其次了。”
“不不不,”舍心忙道,“修行之道,唯求精进,不可言退言诳。小僧是真心欲在此超度亡魂,更觉这番际遇也是小僧修行路上的一个机缘。能至此地,因缘便结,若不能予湖中冤魂一个善果,岂非无形中反种恶因。到时只怕于你,于那三位离开的施主,都将种下怨报。小僧思之甚忧,因此才不曾离开。”
“……和尚你是慈悲的心肠!”朱络也只能想出这么一句,舍心却好似听了赞扬,很是高兴,又道,“这便也是小僧欲请施主帮手之处。”
“怎么说?”朱络立刻先抢着道,“先说好了,在下可不会超度做法事,念经……也不会!”
舍心合了掌念佛:“阿弥陀佛,先前那三位施主离开前,也有过提点,谈及此事为难在湖中冤魂不受超度,而非是不可超度,小僧之前已在此诵经几日,但收效甚微,无可度化。直到干粮食水用尽,只得往下山化缘。好在回返后便见到施主,方知机缘才至,正是这些可怜的孤魂解脱之时。”
“啊?”朱络听得云里雾里,全然不懂。只是想一下适才在湖中幻境所见,若当真都是这些孤魂野鬼生前惨遭折磨时的记忆,也是当真可怜。他自诩非是铁石心肠,能救则救,当下忙道,“小师父,你说得再仔细些。”
舍心点头:“小僧回头往湖边诵经超度也有四五天的时间,虽然无法亲眼一见冤鬼魂魄形态,但多少也能有些感应。这些魂魄自之前一场惊动后,便都深潜在湖水之中,因其散碎不全,脆弱异常,不能以寻常之法度之。但魂体虚弱,内中一股怨气不散,却又十分强横,以致这些魂魄的意识昏茫,只余怨怼恶气。小僧对着湖水诵遍超度经文,不见他们有丝毫反应,不受超度,全然抗拒。而经文不入其心,就是无用之功,如此待到久经日月三光消磨,就只有渐渐消散一个下场了。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幸而有施主前来了。”
朱络连连皱眉,伸手在自己脸上搓揉了好几下:“毫无反应?抗拒超度?小师父,你当真不是在糊弄我?在下可是刚刚才从这群冤鬼的围攻下辛苦脱身,要不是你那声佛号,说不定早就被它们拖着共沉沦去了,怎么看都精神头好得很,百十年内,完全不用担忧魂飞魄散的问题才是!”
“咳!”舍心清清嗓子,咬字清晰的大声道了句,“正是如此,正是如此!湖中冤魂对外物全然无动于衷,却偏偏对施主产生如此激烈的反应。施主,由此可见,你正是该度这群冤鬼出沉沦的有缘人啊!”
“啥?”朱络结结实实吓了一跳,立刻伸手往胸前一横,“你不会是想说服我舍身去喂这群鬼魂吧?”
“施主,切莫误会!”舍心急忙解释,“小僧无苛求施主的意思,只是希望能藉施主之力,聚拢冤魂,破开怨戾之障,好使它们得聆佛法,欢喜往生。此乃莫大功德,更是莫大慈悲,还望施主能肯相助。”说罢,敛肃神情,庄重合什一礼,
朱络却比他动作更快,跳起身向旁一避,让开了。随后才道:“和尚,你莫拿大礼数谢我,也莫拿大道理压我。这里头的缘故我都明白,要是能救,不用你相求,在下也会帮手。只是不瞒你说,刚刚那一下子被冤魂拖进幻境,连我自己都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虽说我也是个炼气修行的,但所修乃是仙道,从不知鬼道渊源。你找我相助,我是还不知道要去找谁问个明白呢!”
“这……”舍心一愣,满脸费解,“施主当真不懂?”
朱络指指天又指指地:“是要我发个誓给你听么?”只是随后又叹了口气,“不过不懂归不懂,在下还是可以好好琢磨琢磨到底是怎么回事的。刚刚差点被它们拖了去做伴,好歹也要让我骂上几句出出气。要是它们听不到,可不是浪费我的唾沫!”
“施主,莫造口业啊!”舍心被他说得一愣一愣,不过到底还是听懂了朱络愿意帮忙的意思,心中自然欢喜。但欢喜之后,又连忙规劝,一脸正经的模样,也不知是戏弄了朱络,还是被朱络戏弄了。
玩笑归于玩笑,朱络心里头却清楚得很,要当真彻底度化湖中那群冤鬼,绝非什么简单的事情。他在幻境中亲见了红衣鬼女的手段,先受酷刑折磨,又被生取命元,沉尸湖底。这般的无妄之灾落在头上,纵然神识已灭,冲天怨气却是难泯。即便能破开怨戾之气的障碍,要如何超度,也是艰难。
念及此,朱络终于正了颜色,不再真真假假的开着玩笑,向舍心道:“你打算如何超度它们?”
舍心低诵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小僧资质平平,除了会背诵几卷经书,也无什么莫测手段。超度此间冤魂所能藉者,无非虔心一片,我佛慈悲罢了。”
“只是诵经而已?”
“经文中自有大功德、大誓愿。小僧无他,愿循圣佛之心,不度尽此间冤魂,绝不离开。阿弥陀佛。”
“……”朱络磕了磕牙,最终只能笑道,“小师父,你有此心,我便尽力助你……不,是助这些湖底冤魂一己之力吧。”
蹲下身,重新将一只手浸到刺骨冰冷的湖水中,朱络深深吸了口气,睁大了眼睛开始捕捉湖中的变化。只可惜越是意有所向,越事与愿违,只瞪到他的眼眶都觉得酸了,也不见那黑乎乎一片的水中有什么动静。倒是即便有功力护体,也觉得冰凉的寒气在顺着指尖缓缓上侵,滋味当真难受。
“这次它们又不理我了……”朱络颇觉无奈,伸手在水中乱搅一气,想了想,功力微催,一串火线忽倏迸出指间,在水面上划出一道金红色的痕迹,直贯湖心之后,又一闪而逝。下一瞬,他与舍心两个同时讶声,眼前湖水,竟传细微之响,如同被突来之风掀动波涛,“哗啦哗啦”的翻腾起来。那水浪虽说不大,但在一直死水般沉寂的湖中,已是足够鲜明。
“冤魂之气有所感应了!”舍心的反应十分惊喜,“朱施主,此法可行!”
朱络却是立刻抽回了手,大声反驳回去:“不对不对,定是哪里又出了差错!”
两人目光一对,都是莫名其妙的费解。好在朱络反应敏捷,又飞快道:“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嗳……也不是我的,是……是它们的反应太过奇怪,有违常理。”
“施主如何说?”
朱络叹了口气,将手一翻,掌心之上霎起金红之火,即便不过小小一簇,转瞬即灭,但那股正阳烈气鲜锐蓬勃,比之之前燕引用来破开封冰的亮白火焰似乎还要炽烈上几分。寻常鬼魅莫说靠近,非是鬼道修行有成之身,怕不是要闻风绕道而行:“看到了吧,在下一身修为,乃是锻离火而生。寻常的小鬼靠过来,那就是彻彻底底的被超度——连灰都剩不下了。就算这湖里的冤魂再无神智,趋利避害的本性总还该在,没道理你超度的经文它们不肯听,我这送命的离火却要往上硬凑。没这个道理,说不通,说不通的。”
“这……”舍心也是一呆,他大约是于武修一路全然不通,但朱络已解释得这般浅显直白,不容他听不懂。待听懂了,脑子里便开始打结,“这……这又是什么缘故?它们既碰不得你,又意图接近你,这……”
朱络也与他一同沉吟:“是啊,又碰不得在下,又要凑上来纠缠。若非成了鬼后脑子也坏掉了,就是……嗯?”他自言自语的声音忽然一顿,有点惊讶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像是有些不可置信,“难……难道……”
“施主有何见解……”
朱络却是顾不上回答舍心,再次在湖边蹲下,双臂直插入水,同时亦运转自身真元,离焰未生,气劲却成连绵之势,徐徐注入水中。就在真气透水深入的刹那,湖底顿时也生出了变化,波浪翻沫,鬼哭哀切,一瞬皆起。甚至可以鲜明的感觉到无数鬼气自水下盘旋而出,仿佛受了惊扰般开始窜动。又似想要逃离,又似受发散的功力牵引,乱做一团。那水面之上,也开始“哗啦”作响,旋出了许多大大小小的水涡。
舍心站在一旁似是看傻了,呆滞片刻,才结结巴巴道:“朱施主,这是……你将湖底的那些魂魄逼得现踪了?”
话音方落,朱络那边功力陡然一收,站了起来。前一刻还在翻腾的湖水登时好似失了目标,再胡乱荡漾一回,重复归于沉寂。朱络却是神色凝重,低头盯着自己的双手,一副恍惚失神的模样。
“朱施主?朱施主!”
“啊?”耳边连连叫了两三声,忽然沉入思索的朱络才回了魂。舍心有些担心的伸着脑袋分辨他的神色:“朱施主,可又有什么不对么?小僧观湖中气息,刚刚确实已被你搅动召唤,只是未待到彻底聚拢就被打断了,你看这……”
朱络深深吸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舍心师傅,你先让在下想想。此事有些……超出我原本的打算,我尚不知能否相助。”
“朱施主!”舍心忽听他说辞中有了动摇,顿时有些着急,急中生智,倒是福至心灵一般,大声道:“莫非此事于施主有碍?小僧唐突,愿舍一身,度化冤魂。施主助小僧行此大善,若有何因果纠葛,小僧愿替施主受之。”
“唉别别……”朱络被舍心突如其来的誓愿吓了一跳,他自己心知这里头牵扯的厉害,能引动冤魂之力的,非是自身的离火修为,而是极有可能出自被炼化在己身真元中的些许玄力。这玄力的来头他因深知而讳莫如深,舍心却是全然不明,更无从知晓简简单单的一句“愿受”背后的庞大代价。只是阻拦声未尽,寒冬冷夜,寡淡星月的天幕之上,忽的似有一片细微闪光洒落,全无预兆,将两人一湖笼在其中。
朱络和舍心同是意外,一人仰头,一人摊开了手。手心之中登时染上几分冰凉湿润,那漫天纷扬忽倏而降的,竟是一片冰晶般霰雪,飘飘扬扬,迷离梦幻,随风飞舞在了空荡天地之间。
只是蓦然一阵无根雪,来得也快速,消失得更是迅疾,不过片刻间,只待这一阵雪花落尽,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若非两人身上皆有点点极细微的晕开的雪水痕迹,适才一幕,当真更似一场幻觉而已。
但无人天真的当做这真是一场幻觉。
舍心合什,面上神色竟带了几分快慰:“朱施主,天雨花,小僧应下此誓了。”
“你……唉!”朱络张了两次嘴,最后还是只能叹气,摇头顿足简直痛彻心扉,“和尚你啊!你可知你担下的究竟是什么鬼东西。这……这……”
“即便是恒河沙数之劫,小僧亦愿受之。”
“真是……算了!”朱络泄气,心知天数也是难改,干脆抹了把脸,“不说那些了,收魂是吧,你等着,我今天不把这湖里头的冤魂给你干干净净一网提溜上来,让你超度个痛快,我就不再姓朱!”
“那就有劳施主了。”
舍心从善如流的退后几步,意在让出湖边足够的空间,以便朱络施为。只是朱络却比他退得更快,一转身,已出数丈,扬声道:“舍心师傅,你若信在下,便在此暂待。此事非我当下之力能竟全功,需先去寻取一物。最迟明晚,必当回来。”话音落,寸心之上红光离合,人已远遁而去。
他这般突兀离开,舍心难免一阵惊愣。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冲着空洞洞的夜色高声喊了一句:“小僧就在此等待施主!”这一息间,朱络已去得远了,也不知可有入耳,但舍心并不在乎,发声之后,就又在自己那个破破烂烂的旧蒲团上坐了下来。蒲团正对黑沉沉死水般的湖泊,岸边少了一人声音,便成一片瘆人的死寂,风声夹带鬼哭,不解寂寞,却是更添毛骨悚然的鬼域阴森。
蓦然,凄声中,响起木鱼笃笃。岸边的和尚垂目拈珠,一声一击,一如之前许多个日夜,缓缓诵唱起烂熟的经文。那声音没有修为加持,甚至传不出他身边数丈,就湮没在了寒风中,却摇摇一线,始终不曾断绝,执拗的递向野湖。而就在他身前身后,数点不甚起眼的细小雪花还在打着旋徐徐飘落。晶莹剔透到几乎泛出些许微蓝的冬日之花,似也在诵经声中沾染了几分禅意,直至没入地面不曾融化的积雪中。
朱络是在薄暮时分,身披一夜星霜,回到了三里村。
天绀青色,将曙却未至,最是凄寒寂静,鸡犬声不闻。他脚步极轻的走到自家院子附近,望一眼大门,似乎还是紧闭着,伸手一推,纹风不动。
那一刹那心里头似乎又微微生出些稀薄的野望,只是才一露头就被他自己掐灭了。朱络咧嘴笑笑,低声说给自己听:“似乎真是生气了,好大的脾气,连门都不肯走!”就一晃身遁进了院子。果不其然,三间茅屋坐落在一片黑暗中,不见灯光,更察觉不到半点有人在内的气息。
朱络登时就有一种干脆自己也转身离开的念头,仿佛这座住了五年的房子也再没了什么牵挂,但想了想,还是磨磨蹭蹭的,拖沓着脚步过去,推开了房门。
一簇金灿灿银闪闪的微光,就扑面撞到了他看进屋里的第一眼中。
朱络愣了愣,连眨了两下眼睛,才确认自己看到的非是幻觉,而是当真一盘真金白银胡乱堆在了小几上,元宝锭子也有、打造成的小巧琐碎饰物也有,怕不有几十枚之多。被稀薄的天光一映,熠熠生辉,亦刺得他眼睛发花……朱络回过神,忙几步过去,胡乱抓起就往衣袖里笼。边笼边一叠声叹气:“财不外露啊小师叔,幸好我这破屋烂院连乞丐都懒得进来,不然早就被扫得一空,连一星边角也剩不下了!”
然而叹过了,房中并无第二人能够应答他,登时又是一片寂静。朱络稳了稳神,一手捏着那塞了许多金银沉甸甸的袖筒,一边在铺叠整齐的卧席上坐了下去。团花喜被青布褥子,冰冷冷的早没了睡过人的温度,反倒是还有一丝残存的药草涩香,缠绵其间。他深吸口气,觉得自己大概是终于从惊吓中缓了过来,忽的就没形没状的往那枕头上一栽,笑出了声:“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琚……小师叔你啊,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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