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女频频道 > 玄瞳变 > 第 107 章 章一〇六 望山行
  剑清执一行离开碧云天后,便循着风天末等人当日的旧行程,一路先到了曾安置过裴小舟的荒村。只是这里本就是朱络临时寻来落脚的所在,他又只在此短暂盘桓几日就带着髅生枯魅遁走,是以实在再无什么线索可找。好在风天末虽说为了寻仇一意孤行,到底没当真掐断了自身讯息,自荒村起,沿途一路留下了碧云天用以联络的暗记。在村中不出意料的扑了个空后,剑清执心中本就时时刻刻似有一把火熊熊燎烤着,连半日修整都无,登时就又掉头沿循着风天末所留方向衔尾追去。随他下山的四名弟子皆是西天兑中佼佼,即便连日奔波,犹能遁光纵横,星驰电掣,虽不似他一人独行之迅疾,犹然不算拖累行程。

  这般紧赶慢赶一路追赶,不日深入北陆一带,却是到底被一桩骇人之闻阻住了脚步。

  剑清执自剑意有成后便常离山历练,所经行处虽不说遍及神州,至少在东陆北陆见闻颇广。此时重经,所过处全不似旧日祥和,甚至很有几分各个厉兵秣马如临大敌的模样,甚至旷野山间,还曾见到一处分明大战后的残迹,内中稀薄魔气尚未散尽,明晃晃的昭示着这场战事就发生在不久之前。

  他们一行此次下山,本就是为着探查魔尊遗脉之事,自然不能对眼下所见视若无物。剑清执也只得勉强将一腔纷乱克制下去,一边就地停留,一边派了两名弟子分头去打探信息。然而还不待那两人走出林子,不远处遁光一闪,飘然落下数人,打头那位却是个相熟的,眉眼飞扬的哼笑着开腔:“怎的碧云天之人这般来去匆匆,莫非又不是为了北地魔患而来?若真如此,我这坠在后面追了几十里的工夫岂不是白费……呃……”半是调侃半是挤兑的话说了一半,戛然而止,换做一声有些生硬的清咳,“原来是西天云主啊!”

  剑清执的态度倒是从容,拱了拱手:“玄曦,原来你也在此地。”

  玄曦点点头,袖着手走近了,又咳了两声,才不尴不尬道:“之前在龙山地穴……多谢你了。”

  剑清执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一茬,一时思绪不免有些乱飞,好在立时尽力稳住了,道:“不过救彼自救而已,是时混乱,你我都有迫不得已之处,你也不必介怀。听说你现下已将龙弦合入神识,倒是因祸得福,该道一声‘恭喜’。”

  玄曦闻言,登时眉眼间就有些不加掩饰的意气风发显露出来,连带着将适才的尴尬也冲淡了,笑道:“恰逢机缘罢了,好在我还算命硬,扛过了合弦入体的鬼门关。如今施展起来,果然更为得心应手,不枉吃了那一桩苦头!”他说着话,蓦的记起龙山地穴遭逢一战的不只他两人,登时眉毛一挑,心快口快道,“当日在龙山,我记得还有……”

  只是剑清执与玄曦也不算初识,甚至当年还好巧不巧撞见过几次他与朱络互别苗头的场面,对这要找茬的表情煞是熟悉。当下心中一惊,生怕他揪着地穴中事再说什么,立刻也抢着话头开口:“此地残痕奇异,似与魔道之人起过战事,我本要派人去打探打探,遇见你正巧,你可知如今北地出了什么变故?我一路行来,所见所感已与往日大不相同。”

  玄曦一愣,问出口的半句话立刻被丢开了,诧异道:“难道不是风天末传讯让你们前来助战?”

  剑清执同样被反问得一愣,脱口急切道:“你见过风天末?他曾在此与人交手?”

  两边关切之事彼此驴唇不对马嘴,登时都被对方问了个面面相觑。待到好容易将各自出现在北地的缘由分辨清晰了,玄曦不免又忍不住拎出风天末来算账:“魔孽现身这般大事,风天末竟也不理不睬,只叫几个门人回去传话……还是只传了半截的。我看他一路蒙着头直往北边冲过去,难不成不尽山里出了什么天材地宝等着他去抢?当真莫名其妙!”

  剑清执对风天末来去匆匆的缘故心知肚明,只是却不好对玄曦细说,只得含糊遮掩过去,转而道:“至于那些出现作乱的白骨灾兵,倒是与我之前遭逢过的一只凶妖相似。若当真也出自冥迷之谷,想来该处便是魔尊遗脉一处聚积巢穴无疑。这却非是二三派门、三五炼气士就能可解决的麻烦,只怕需得从长计议。”

  玄曦闻言,倒是握拳在手心一击:“是了,风天末那家伙倒是提过一句,你曾与这些白骨灾兵交过手,多少知些深浅来历。这样一看,你倒是来得巧了,走吧,我们一干人当下都落脚在千嶂城,你与我同往,正好与大家细论一论接下来的行事。”

  剑清执至此也不好再推脱,不由自主扭头遥望一眼不尽山的方向,到底还是召起随行弟子,与玄曦等人并作一路,同往千嶂城。

  此时距黄花镇与白骨灾兵初交锋已过了一段时日,陆续有不少来援派门人士聚拢到了一块儿。但因白骨灾兵行程诡谲,且似是不止一路一队,在被玄曦与风天末联手绞杀了一股兵力后反而愈发猖獗,四处出击,折腾得北地一带狼烟四起,人人自危。千嶂城身为首倡者,也免不得被迫四处分兵与之周旋,一时间反倒城内人手空虚,甚至连孤城吹角也在今早匆匆出城去了。

  玄曦带着剑清执一行回到千嶂城,所见便是这样一副清冷空旷的局面。他对眼下困境也不是不知,只是仍不免冷笑一声:“若非千嶂城家大业大,又有大阵护持,白骨灾兵不敢轻犯。不然被那些魔孽反手捣了老巢,北地一干修门当成炼气界最大笑柄!”

  剑清执意外也不意外,摇摇头道:“那些白骨精灵修为诡异,寻常杀之不灭,也难怪孤城城主他们四顾不暇,人手紧缺。”

  玄曦闻言心情愈添了几分暴躁,磨着牙道:“这一点最是可恨!那些白骨灾兵虽都是些骨头架子,修为深浅倒是大有不同,有时只需寻常人手压上去便能将他们逼退,有时又不知打哪儿冒出一两个强横厉害的,一个安排不周,就要损兵折将。这才几天,折损受伤的数目已颇可观,又更招惹得人心惶惶,不然孤城城主也不必亲身在外奔波。”

  “你的龙弦……”

  玄曦冷笑:“龙弦倒是可以克邪破魔,只是我却不能拆分成两个三个四个!”

  剑清执登时无语,直到两人沉默着进了城主府,也不在空无一人的大厅停留,直接来到旁边一片专为共举破魔事宜聚集而来的同道辟出的院落,玄曦才鼻子里哼出一口气,郁卒道:“暂且先在这里安置吧,比不得你们碧云天,也比不得我们玄门。只是恐怕能在这儿修整的时间也没多少,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出门救急。”

  剑清执随着他走来的一路一直半垂着眼思索,这时方道:“你尚有事要离开?”

  “眼下无事。”玄曦扯了把椅子坐着,一边冲一直亦步亦趋跟着自己的几名门人招了招手,“碧凝,去叫人安排茶饭饮食,给碧云天的同道洗洗尘。”

  剑清执不料他竟还能顾及到这些,忍不住道了句:“倒也不必麻烦……”

  “千嶂城也算得上家大业大,你还怕吃垮了他怎的!”玄曦浑不在意这点小事,嘱咐过饮食等事,竟还能寻到方才的话头,继续道,“昨天跑了一晚,结果白费了一通力气,那些白骨灾兵滑溜得很,竟也晓得忌讳龙弦之威,屡屡让我扑空,忒没意思!”他想了想又道,“风天末不肯留下倒也罢了,若他在,只怕与我半斤八两,也要平白把时间都耗在四处奔波上,实打实的阵仗却偏偏碰不上几遭。”

  剑清执至此大略梳理清楚了眼下局势,沉吟道:“依你所说,当下最为麻烦的便是白骨灾兵屡屡避你之实、击旁人之虚,以至难以使其重创,气焰也愈发嚣张。”

  玄曦皱眉想了想:“差不多就是如此,只是破魔之宝难寻,不然你将风天末调回来与我配合,两路夹击,说不定倒能有些效果……我听他说,连你的金庚剑气对上这些白骨精怪都感棘手?”

  剑清执点头:“金庚剑气是天下之锐,但魔尊遗脉修法诡谲,非是硬碰硬就能将其杀灭。我这段时日也反复思索过与其对阵之法,稍有些心得,如今或可一用。”

  听他这样说,玄曦登时来了兴趣,探身向前一凑:“什么法子,说来听听?”

  剑清执以眼神示意身旁四名随行弟子:“一是对付寻常白骨灾兵之法,我西天兑修行剑意,有一云气化剑之法刚柔兼行,当能克制白骨精灵散骨重聚的手段。他们四人皆修习过此法,两两配合,想来足够。”

  玄曦先是点头随即又摇头:“散骨之法我们手上也非是没有,麻烦仍在白骨灾兵的不死之身。不然就算将他们砸成了骨头沫子,到头还不是白忙一场!”

  剑清执自然也明白这最为棘手的一点,忽而道:“玄曦,你可知东皇神剑?”

  玄曦一愣,随即嗤声:“你们碧云天斩落北海魔尊的金字招牌,倒是该问问炼气界哪个不知才对!”

  剑清执不在意他的态度,继续道:“东皇神剑乃是斩魔双剑之一,本就有克制北海魔尊魔气的秉性在,那些白骨精灵既然自号魔尊遗脉,想来在此剑下也定要低头,此便是一可循之法。”

  他说得轻易,玄曦却好似听到了个笑话,有些不悦道:“你莫不是在拿我寻开心?谁不知道东皇剑自五百年前收入碧云天,就再不曾现世出鞘。区区一众白骨灾兵,又不是全无别的法子能可对付,难道还要我扛着玄门的面子上芝峰去请你们的镇山之宝不成!”顿了顿,又哼声道,“何况这本就是不可能之事。”www.tj268.com

  剑清执不知他口中的“不可能”指的是往碧云天求剑或是东皇现世,但见他曲解了自己话意,只得忙道:“东皇剑岂能擅动,我自不是那个意思。我所说的可破白骨精灵不死之身的法子,乃是在南天离一脉的南天离火。”

  玄曦听得“南天离”三个字,不免心气又是一塞,勉强压了压那股不爽利的感觉,道:“金庚剑气杀之不死,南天离火能可竞功?”

  “寻常南天离火自然不成,”剑清执道,“只是如今南天离一脉的执掌乃是长恭师兄,他亦是碧云天此代东皇剑主。虽说神剑不出,剑上一缕紫气却被他炼入离火之中,若能求来此火分而抗魔,应有奇效。”

  玄曦眼底一亮,霍然起身,原地快步转了两三圈,才连声道:“此法可行,此法定然可行!”裴长恭对于他来说乃是实打实的世交长辈,登时在口头上也不免恭敬许多,“既然如此,裴二叔那边由你去说?”

  剑清执拒绝得也快,立刻道:“我尚有事在身,无法折返碧云天,此事须得你另外安排人手跑上一趟。我可修书一封令其携去,细述内中缘由,想来要求火种也是不难。”

  玄曦一挑眉:“怎么你也是,风天末也是,一个个急匆匆跑来北地,又不是为着白骨灾兵之事,神神秘秘,忒没意思!”只是他抱怨过了便罢,一腔心思早惦念起了离火之种,又忙催促剑清执道,“走走走,你这便先将书信写好,我安排人手即刻动身。早一日往返,也好早一日收拾了这群白骨精怪。当真被他们磨得头疼,全身上下都不爽利得很!”

  剑清执等人来至千嶂城时已是近晚,北地冬季昼短,也不过耽搁了交谈与写信的功夫,天色早黑漆漆的如泼了墨的纸,天穹之上不见什么星星月亮,一片阴沉沉的灰黑,好似此际正重压在北地诸炼气派门头顶的白骨兵灾与魔祸暗潮,难开难释。

  玄曦自得了书信后就走得不见人影,想来是去安排碧云天之行。剑清执当下既不需赶路,又没什么求援讯息到来需他援手,一时竟是空置下来,独自一个坐在房中静默养神。

  说是养神,万般思绪于脑海中杂乱翻腾,当真半点也静不下来。一时是碧云天中走马灯似的人事纷杂;一时是自己只见于记载中的血海滔滔、弥天魔祸;又一时,则是北地当下正闹腾得纷纷扰扰的白骨兵灾。虽尚未照面,但有三里村的经历在前,多少也能勾勒出队队白骨夜行、噬人血肉魂元的狰狞景象。诸多念头疯长的野草般将心头塞得密不透风,剑清执只觉憋闷得慌,扶着头下了坐榻,摸到桌边倒了杯半温不凉的茶水灌下肚,一手抓过丹霄连鞘压在掌下,冷硬熟悉的触感,倒成了让人能可安心的踏实。

  稀里糊涂坐了片刻,也不知是冷茶还是冷剑的效用,心中烦躁略散了些。窗外院中仍不闻什么人声动静,料想迷雾般的战事容不得诸人脱身。剑清执叹了口气,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在剑柄上:“冥迷之谷啊!”

  此行竟还能与白骨精灵扯上干系是他始料未及之事,无论是山谷中与髅生枯魅的那一场恶战,还是三里村中神伤情伤,都可划归在少有的狼狈经历中。两者偏偏又在此处隐隐约约的被勾连起来,倒像是上天跟自己开了个不太好笑的玩笑,品咂不出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剑清执本还想定下心思揣摩一回白骨灾兵之事,只是稍不留神,一点心思就溜得远了,恍恍惚杀声并起,妖光剑光纵横,丹霄剑柄的纹路深深烙在掌心,正与眼前狰狞妖异的白骨精灵战作一团,难以开交。

  髅生枯魅的修为路数经过这数月来的沉淀,早被剑清执烂熟于胸。只是九幽之体不破不灭,纵然有百千手段也是无用。他一时有些模糊了究竟当真身在战中、还是只是自己意念中的想象情境,金庚剑意寒芒飞雪,却屡屡拿不下眼前妖物,心渐急切,左手望空一抓,竟凭空摄来一缕金红火焰,焰心有一丝紫意若隐若现,强势的威压登时震慑得对面白骨精灵动弹不得,只能尖声大叫、惶恐挣扎。

  剑清执觑得这一取胜之机,毫不犹豫将手中火焰掷出,轰然而起的烈焰顷刻包围了狰狞白骨,烈烈焚成一团巨大火球。看准了火中人形要害处,剑清执一振丹霄,剑气撕破山风与火焰,狠而准的当胸直贯而入,登时大簇鲜红血花溅起,泼满了雪亮的剑刃与握剑的手,灼热的触感甚至更胜周遭烈火,烫得人一阵心慌。

  剑清执霎觉恍惚,髅生枯魅乃是白骨生身,无血无肉,何来这一蓬滚烫鲜血?他心中没由来的一惊,再看眼前哪还是什么金红色熊熊烈焰,分明是一袭熟悉的红衣绯袍,雪白的领口与袖衬上染着大片大片鲜红,同样沾着血的一只手正握着刺入胸膛的剑刃。那剑刺得极深,寒凛凛的一截剑尖甚至透出了背心寸余,于是重创下的声音也变得支离破碎,入不得耳,只能勉强在一张一合的口型中分辨出几个字来:

  “我……”

  “不……”

  “是……”

  “不是什么!”剑清执乍一惊,几乎跳起了身,登时从半梦半醒的混沌中回了神。那一瞬手上似乎还残留着鲜血的黏腻触觉,迫得他一连用力甩了几下手,才彻底清醒过来。桌上的残灯半熄不熄,照得眼前一切都笼着层朦朦胧胧的光晕,剑清执一瞬觉得有些眩晕,晃了晃一手撑住桌面,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这不是他第一次梦见与朱络相关的情景,但适才分明并非睡中梦觉,倒似是一段牵扯了心神的幻境。只是当下身在千嶂城中,风平浪静寂夜无波,更无什么可使人致幻的外力侵扰。这一幕警征来得突兀,却是愈发叫人心神不宁。剑清执待自己胸腔中擂鼓般的心跳一点点平复了,脑中一个接一个冒出来的念头却止也止不住,甚至带了些惶恐的不安。杨辰之死与玄瞳失窃的背后隐藏着太多阴晦不明,也难以让他像之前一无所知时那般,只纯粹的抱着自己一份真心是否被辜负的疑问去看待。

  这般怔怔愣愣的盯着烛火发呆半晌,忽然“嗤”的一声,燃到了尽头的蜡芯炸开小小一朵金花,随即光熄焰灭,只剩一缕袅袅青烟飘起。骤然来临的黑暗将神思不属的剑清执扑得呼吸一窒,残留在眼底的光亮在消失的瞬间似乎还带了抹暗红的影子。他蓦的站起身,一手按了按胸口,胸膛中那股压也压不住的冲动再次蓬勃而出,恨恨的一咬牙,反手抓起丹霄,飞快的出了门。

  院子里空空旷旷,夜黑风紧,四周倒是有几间屋子里亮着灯,能看到走动的人影和听到些絮絮低语。有随自己前来的西天兑弟子,也有玄门一众门人。只是剑清执当下全然顾不到他们,甚至眼角都迸胀得有些发红,一头就要往黑暗中扎去。

  “啪”的一声,一粒小石子忽然被从高处抛下,不偏不倚落在前他一步的位置,还带着玄曦的一声招呼:“西天云主,大半夜的,你这是要往哪里去?”

  剑清执恍惚着一抬头,斜坐在高高屋脊上的一条人影入了眼。大冷的冬夜,还要迎着凛凛朔风背着手站在那么高的地方,如今的城主府中怕是只有玄曦还有这份闲心。他却不知自己这一抬起头,挣得发红的眼睛也让玄曦吃了一惊,登时将调侃的意味收敛了许多,一撩衣角跳了下来,纳闷道:“这是怎么了,半个晚上不见,难不成出了什么事?”

  剑清执抬手按了按额角,只觉蒙在眼角的红雾始终不肯散去,心情便也始终惶惶,胡乱应付道:“我有事要先离开……”

  玄曦眉头一拧:“为何?眼下白骨兵灾闹得正凶,取离火之种的事也还八字没一撇,这一片乱摊子你忽然甩手要走,这便是碧云天的行事之道?”

  剑清执不愿与他争执这些,只道:“我本就有要事在身……随我前来的四名西天兑弟子留下,足以施展云气化剑之法。前往碧云天取火种一来一往也需时日,与我当下行事并不牵扯……你莫再拦我!”

  玄曦却还是不肯让开去路,奇道:“前有风天末,如今你也这一副将要火燎眉毛的样子。当真让人怀疑是不是碧云天上出了什么大事,才叫你们一个个急得星火般,连名门大派的行事品格都顾不得了!你今夜当真要走?只怕你这一走,少不得要给北地诸家落下什么口舌。”

  “此事我自有计较。”剑清执抿了抿唇,握着丹霄的左臂一抬,止住了玄曦还想说些什么的意愿,“此处诸事偏劳你了,若我事后有暇,定会回来助阵。”

  玄曦嗤笑一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北地这一带本就是玄门榻侧,还不至于要听碧云天的人道一句‘偏劳’。你有事要走便走,我强留你下来也没什么意思。只望日后别当真听到碧云天上出了什么大麻烦,先后出动东天西天两脉云主都解决不了,不免贻笑大方。”

  他说得揶揄,听在剑清执耳中却是一片讥讽滋味,勉强打起精神冲他一拱手,口中只觉苦涩,无话可说,干脆原地一捏剑诀,掀起一片剑光绕身遁走,直往千嶂城外。徒留玄曦在那儿被他这少见之极的毛躁举动吓了一跳,目瞪口呆了好一阵子,才想起来去安抚一干听闻剑声铿锵出来观望的两家弟子。

  剑清执此刻的心思也难能分出半点在被他留在千嶂城的几名西天兑弟子身上,只全力运使剑光纵横,循向疾走,直往不尽山。这一路上,山河村镇晃眼而过,连何时夜幕渐褪、东方透晓的印象都颇为模糊。只知道再停驻了脚步时,四下早已人烟尽绝,只有一片白茫茫扑面而来,将眼角那一片昏红也冲淡了许多。

  晃了晃神,剑清执终于将自己从血色的幻境中彻底拔了出来,眼前正是一大片白亮的河面,结着几寸厚的冰层,封冻得结结实实。白色的水上冻了剔透的冰,剔透的冰上又再覆了一层层冷白的雪,也如同那些地面、树木、远山一般,皆是银装素裹,盛在了玉盒子里的世界。

  他将眼皮一撩,视野登时放得高了,远远苍白天幕下连着望不到尽头的雪白的山脊,壮阔辽远,甚至有着一丝神圣洁净之感。风天末留下的云气暗记正是稳而准的指向山中深处,让人生出一种错觉,似有什么隐秘之事就埋藏在这重重山峦之中。定要先将遮掩着一切的茫茫白雪掀翻了,才能窥见内中那一点真实。

  剑清执站在河边,手指微不可查的屈张了一下,有些话难能出口,只能无声的对着封冻的河面动了动嘴唇:“朱络,你就在这不尽山中么……”

  狂风卷雪,料峭严寒,将他未出声的话吹成了一蓬细小冰晶,又转眼散开在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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