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小说 > 女频频道 > 玄瞳变 > 第 190 章 章一八八 封楼
  石穹摇摇,地裂隆隆,玄牙海眼现世亦是塌灭之刻,地动之势如浪波四下蔓延,唯见烟尘滚滚,无数碎石崩岩坍塌乱坠;更有连绵不绝震荡之声由近及远杳杳不歇,所去正是背岭城所在。

  这般毁灭之势,诸话难提,尚有余力之人立刻默契施为,灵光纵横间将在场人等一卷而起,冲天破开如雨坠石,脱出险境。甫见头顶天光之际,原布衣又将扇一摇,一缕金光如线垂坠,从正在崩塌的背岭城中又钓起一道狼狈身影。一晃遁光疾行,远出山岭数十里,尚可闻震声不绝,不过地处环境业已安然,才见光影离合,代步宝筏拨云而下,落在了一片青青草地上头。

  宝筏触地即隐,散落一众人或站或躺,多少都有几分狼狈在身。忽见原布衣一抬手,指尖一缕金光绽出,化作丈二之绳,转眼将林栖与程北旄二人缚了个结结实实:“哼,好一座沧波楼,好一个林明霁!”

  一句话顿时将众人从适才惊心动魄中扯出,此番遭遇几经反复,除却最末时逢先生的反攻倒算,便是林明霁层层身份剥离最使人难以置信,即便先前曾有暗中猜测,最终真相仍远出意料,直至此时依然不免颇有几分恍惚之感。彼此相觑无言半晌,才听兰荩迟疑开口:“原长老意欲如何?”

  原布衣原本一身的好涵养几乎都在背岭城这一行中被磨灭干净,闻言压了压气性,还是忍不住带出一丝杀意:“自是去沧波楼把账算个清楚,这等藏污纳垢的伪善之地,岂能轻纵!”

  “我们没有……”听他言辞中毫不客气,被捆翻在地的程北旄忍不住咬牙开口。原布衣却不耐听闻这几句分辨,心念一动,金绳立紧三分,丝丝入肉,登时将后话勒断。程北旄猛的倒抽一口凉气,牙关一咬,几丝细红潺潺从嘴角渗了出来。

  与他同样被擒抓住的林栖默默垂眼,只将视线落在一旁草地上,再没发出半点声音。

  不过原布衣倒也没有将他二人立毙于此的念头,不过一口恶气随手小惩,便又含了几分郁气看向剑清执:“林明霁勾结魔类,逢先生更在最后关头襄助玉墀宗脱逃,众目睽睽实证凿凿,不惩不足以捍炼气界之正道,西云主属意如何?”

  剑清执似有几分神思不属,直到被问到面前,才骤然回神,险险咽下一个“啊”字,沉了沉嗓子道:“原长老虽言之有理,但此事犹存几分不明,不可草草就之。众人不妨先往沧波楼,再从长计较。”

  “西云主是以为,沧波楼仍可去得?”

  “沧波楼乃东陆散修往来出入之地,纵有龌龊,岂能各个如是;纵有无辜,岂料别无暗潜?”

  忽听旁边一声轻咳,竟是盘坐于地的道其常几经辗转终于清醒过来,也不知他究竟明晓当下状况多少,却仍气息虚飘的开口道:“贫道认可西云主之言,魔邪不可轻纵,无辜亦不可轻戮,还需前往眼见为实。”

  “其常道长!”一直倚着兰荩手臂勉强站稳的沙白翠乍见他苏醒,立刻喜极转身,脚下登时一虚,又被兰荩抓着腰抱扶回去,只能目示欣愉,心中觉有一块巨石放下,深深透过一口气顺势道:“道长所言有理,清浊之间,不可意定……即便是林楼主今日作为,亦有微妙之处,还请原长老与西云主清查沧波楼后再作决断。”

  眼见众人大多一意,最末赭夫人顿了顿焦石杖,徐徐道:“众人纵遭大乱,不乱道心,亦是难得。原长老,料那沧波楼中常有百十数人往来,天南海北修行迥异,亦非各个皆与魔有染。我等同往,逐一辨之,不伤无辜不纵魔邪,最是妥当行事。”

  “自无无故诛杀之理。”原布衣点了点头,眼尾一瞥过咬牙闭口的林栖与程北旄,“不过以防万一,些许手段仍不可免。”便将手一张,四道旗幡现于半空,一晃投往沧波楼后山,“令传玄门诸弟子,持我法幡,禁锁沧波楼,去!”

  沧波楼中,本是岁月悠悠恬然,骤然远山生变,震荡之剧遥遥波及而来,虽不至于摧倒屋墙,也使漫山石木簌簌、一园鸟雀惊啼。更有高崖之下,啸浪突生,飞白溅沫,隆隆若生异象。若在往日,这般动乱早惹得楼中派出人手察看,今日却在一番嘈杂闹动后,陡然天际灵光窜动,数道人影自后山方向疾飞而来,人未至,当先几人已同时扬手,四面法幡祭出,顿生金栏玉锁,如影如实,拖曳旋转,铿锵声中将沧波楼上下方圆圈禁其中。山腰一栋小楼中此刻正有两道遁光跃起欲往高空,迎头撞上锁链巨影,砰然一声流光四溅,一晃露出两名炼气士,环顾观望一眼,半是愕然半是恼怒:“何人来沧波楼……”

  此际天边一行玄门弟子已到近前,雁字排开虚踏半空,为首一人怀抱法幡,冷着脸肃声道:“经查沧波楼疑与北海魔脉有染,奉玄门长老令,封锁出入,所有人等押于原地候审。”

  冰冷言辞随真元催动瞬间传遍沧波楼,前一瞬还七分平静的山林楼阁间顿时生乱,许多身影纷纷闪现出来,一时间嘈杂声声,尽是诧异诘问不止。不过奉命先行一步的玄门弟子一概不予理会,将原布衣口令照本宣科后便四散顾守在四面法幡旁,金栏玉锁于半空中隆隆震荡,无形威势压迫而下,屈人心志,也渐渐压下了后续喧嚣之声。

  沧波楼中往来,正如世人所知,皆是四海往来散修炼气士,或有师门依靠,也大多单薄。玄门煌煌之名对其而言,纵然只是数名门中弟子、一道划地禁圈,足以使其审时度势,克制声张。那许多喧哗逐渐淡去,换做一群一簇的窃窃私语,低声议论纷纷今日这桩无妄之灾何来,又为何是由玄门前来出头?

  但不待楼中众人商议出什么眉目,空中又见宝筏穿云而来,原布衣一行人扬长而入,虚悬于楼主院落上空,众目睽睽之下,唯闻声传:“青垣,率众弟子将沧波楼中人聚拢造册,等待明日发落。”

  青垣因奉命留守背岭城阵中不出,如今反倒是此行所受消耗最少之人,虽有后来对抗海眼石门漩涡一遭,也已在脱困服药后恢复泰半。听得原布衣之令,立刻飞身而出踏上主阁宝顶,提气宣声,指派先达弟子行事。只是沧波楼中一众人等先前骤不及防被玄门声势所摄也就罢了,如今听宝筏中人之言,分明是要将满楼上下视如囚寇关押看管,又只叫一干弟子出面行事。纵然势有大小之别,至此也觉分外折辱,登时便有人不甘高声道:“敢问我等有何行差踏错,有染魔脉又是何处之言?纵然玄门势大,无凭无据只一句话就要关押沧波楼满门上下,也未免太过骄横了!”

  这一言好似滚油浇水,登时炸起上下远近一片赞和之声。一时间各有述求,各有不满,纷纷嘈杂乱成一团。青垣奉令而行,一见众人闹乱,立刻提气放声压制。然而众口滔滔,反欺其上,转眼便将他的声音压没其中。更有几名性烈暴躁之人,本就勉强压住一腔怒气,此刻随众逐流,顿时爆发出来,脚踏遁光跃起半空,挽袖提拳,俨然一副要手下分说模样。

  眼见沧波楼众群情激奋,局面倾滑至不好收拾,青垣胸中亘了一日夜的那股怨气也翻涌起来,脸色一冷,就要催动法幡之力先强行拿下几人以儆效尤。然而他心思甫动,忽见一道凛冽剑光自宝筏中挥出,化作一团五色云霞凝于法幡近侧;随即又有两股灵气衔追而去,一作阴阳太极旋流、一化泉涌六波之形,三道印记辉芒齐耀,在场众人无论修为高低,无有不识者,登时一片抽气讶然之声:

  “神京!”

  “还有青冥洞天。”

  “那是乾云六派的印记,听闻近来他们正与玄门走得极近……”

  “怎的竟然不是玄门一家之言,尚有这许多大宗门同行决断么?”

  “若如此,我等切不可莽撞生事……”

  片刻之后,杂声皆静,流转于空的数家宗门印记亦渐渐散去。在场沧波楼之人甘心也好、不甘也罢,再无异议,勉勉强强顺着青垣指派行事。好在那些玄门弟子虽说冷面冷言,却不曾刻意折辱哪个,不过是将众人全数结集在临近几座院落中记名造册,不许随意出入罢了。众人见此行事,渐渐也觉些许安心,又不免各自去寻三两熟人,交头接耳些不知是真是假的猜测揣度。

  这边沧波楼中人全数受困,另一边宝筏中见局面渐定,便也寻了一片空荡院落落下。如道其常等带伤之人都需静养,尚无大碍的兰荩也奉命找了间空荡厢房将林栖两个安置进去。众人入山一遭奔波鏖战已久,如今忙碌一散,各自调息养复精神。长夜本已过半,这处院落又与关禁之处相隔甚远,不闻人声喧嚣,刹那空籁寂然,再念及不久前尚身在恶战险地生死不知,不免滋生恍如隔世之慨。

  剑清执默然端坐房中,身畔几番云气聚拢,潺潺灵气如细泉,浸润经脉丹田,将几番极限消耗的伤疲渐渐抚去。待功行数周,云开雾隐,露出他容色已不见异样的面庞,于入定中忽倏张眼,向着门口方位一瞥。

  袅袅茶香在这瞬间清晰起来,丝丝缕缕穿透门缝飘入房中。剑清执目光一瞬,房门骤开,未见来人,先见一壶香茗凭空出现在桌案上,随即才有淡淡人影逐渐凝实,正是甫分开不足一个时辰的原布衣,已然将自身打理周全,那把百经摧残的折扇也不知使用了何等手段焕然一新,此刻正摇扇对茶,俨然雅静高士,向着剑清执微微含笑:“西云主,叨扰了。”

  剑清执已然收功,不置可否,只道:“原长老别后重来,料有要事,直言即可。”

  “不过是念及西云主此行亦多损耗,这一壶清茗乃我从子午谷携来,于调顺气理上颇有好处。好茶共品,须得先自身无虞,方好应对接下来诸多事端。”原布衣揽袖斟茶,清透水线落满瓷盏,顺势一拂而起,“请。”

  剑清执也不推拒,抬手接了,沾唇一点:“此后诸事,还有劳原长老多多费心。”

  原布衣讶异一声,似有不解:“若论远近,玄门与碧云天同处东陆;若论亲疏,沧波楼招揽散修,交游泛泛,也并不与哪一家更密切几分。此番魔劫乃炼气界要事,诸家共睹,你我先行,如何说及个中处事,竟要只偏劳我玄门?碧云天这般清闲作壁上观,可不免太过于偷闲了。”

  “事出意外,自然是有能者处之。”剑清执含糊一句,话锋一转,“何况原长老乃妥当之人,想来对于沧波楼众人的处置已有腹案,不妨说来一听。”

  原布衣“哈”的笑了一声,给自己也倒了杯热茶,一边品啜一边道:“投靠魔脉、挑衅宗门、残害炼气士与东陆凡民——御师其人在东陆掀起的这一场血雨腥风,可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剑清执点头:“罪名确凿。但他拼着魂飞魄散破开海眼石门,也要让玉墀宗现踪于世的举动又当何论?”

  “那或许是他们内部自生龌龊,自相残杀也无不可……”原布衣仍是一脸笑眯眯,忽然好似想起什么,将茶杯向桌上一顿,喃喃一声,“炼气界的污浊隐秘……御师临终这句遗言,当真好生值得玩味。”

  剑清执眸光刹那一凝,接下了他的话:“炼气界的污浊隐秘……是指玉墀宗么?”

  “是或不是,若当时能破开其人面遮,自然明了。可惜了……”原布衣叹了口气,“去了一名御师,又来一名逢先生,这魔脉隐秘越是深挖,越觉盘根错节。炼气界诸家派门若还不能勠力同心,只恐终有赤海魔劫再临之日。”他叹罢了又颇诚恳看向剑清执,“我已将入山种种遭逢修书回禀玄门,其常道长也已传讯青冥洞天,必不会置身事外。有我两家与碧云天同为号召,必然……”https://www.tj268.com

  “且慢。”剑清执蓦的打断他的话,迟疑了下还是开口,“碧云天如何行事非我当下能可决断,还请长老稍安勿躁,待几日后来人,自有定夺。”

  “云主此话何意?”原布衣这一遭当真意外,皱了皱眉搁下茶杯,注目过去。

  剑清执也不瞒他,直言道:“我尚有要事,不克在此地耽搁过久。兰荩小辈,尚不足以担当此等场面,还要偏劳原长老主持沧波楼一事大局。后续碧云天自还有人前来,魔脉如何、后续如何,届时尽可交接。”

  “是何等要事,连当下局面都绊不住你之脚步?”原布衣忍不住诧异一句,但旋即摇了摇扇子,重又莞尔,“既然如此,我也无强留之理。不过依云主所言,再来这位必然足可决断于碧云天。莫不是……久违了的裴云主?”

  剑清执脸色一滞,才又摇头道:“代宗主终年抱恙不出洗心流,又岂会远离芝峰来此,原长老说笑了。”

  “哎呀呀!”原布衣顿时含笑,翻转着扇面慨叹道,“已是多年不见明滟潋风姿,若非半月前平波海上惊鸿一剑唤起旧日之忆,恍然不觉日月悄换数十载矣!本是昔年旧识,一时间心生感慨,失言了,失言了。”说罢将茶杯微举,“无论谁来,总之我在此翘首以盼,扫榻以迎就是。”

  对于裴长恭之事,剑清执全然不欲多说什么,也垂下眼捧着茶盏慢啜了一口。幽幽茶香入口顺喉,醒神一清,他蓦的又抬起头:“青冥洞天与平波海到此都需时日,如今沧波楼中羁押炼气士数百之众,虽可暂行,不能久持,只一昼夜间,原长老有何安置之策?”

  “西云主本不欲沾手沧波楼事务,却忽来此一问,莫非……”原布衣本是一副顺意畅言的模样,一听此话,蓦然敛了嘴角笑意,搁下茶杯,“莫非是怕我在背岭城屡屡受挫,拿他们宣泄羞恼郁气?”

  剑清执被直白问到脸上,不由一愣,立刻道:“岂有此意?”

  原布衣立刻幽幽叹了口气:“玄门正宗,规行大道,虽说不讳言生死,却也从无草菅性命之举。如今沧波楼众数百,不知其中正邪几何、忠奸几分,需得一一详加分辨。玄门揽下这偌大的麻烦,若还要落得旁人口舌,不免太过心寒。”

  “……”剑清执吃了一记绵里针,此时也只能略带几分尴尬摇头,“玄门肯出头主事,已是劳心劳力,我等自无他话。”

  原布衣又是撇嘴一笑,半是凉飕飕道:“诸家都无异议便好,不然这等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我就算连夜跑到老掌门面前一哭二闹,也要推出门去,再不沾手。”

  剑清执只得举杯咽下一口茶:“还要请问长老打算。”

  见说回正事,原布衣举扇半摇,扇面抚过,已然收敛玩笑,又是那副温吞吞模样笑道:“自是要将沧波楼中一众人等一一分辨,若有修习或沾染过魔孽气息、魔脉功法之人,斩杀不赦;若只是寻常炼气士,便放他们去了,也无后话追究。”

  “此法最是稳妥,但……”

  原布衣又是一笑,忽然带了点神秘压下扇子:“西云主当也曾听闻‘俄俄玉山之崔巍,荡荡白云之高缈’一说。”

  秉玉山名、摹白云貌,乃是南陆两大浩正世家并称之名,一现一隐,为世所共尊,掌持炼气界法脉正统。剑清执虽未曾登门,但无论见诸典籍、或是游历天下之时皆早有闻。只是乍听原布衣提及,还是不免微愣:“此间小事,尚不足以惊动秉玉城吧?”

  原布衣登时失笑:“西云主到底还是年轻,不知许多炼气界中口耳相传的俗闻轶事啊!”

  “……愿闻其详。”

  原布衣以扇虚点南方:“且不说白云府,秉玉城素有一甲子洗镜之俗,难不成云主也不知么?”

  一听“洗镜”之说,剑清执这才恍然:“原长老是想以秉玉城的玄照宝鉴将沧波楼之人一一洞观,以知其清白与否?只是此法虽好,宝鉴却是难求。”

  “倒也不难。”原布衣胸有成竹,“每逢一甲子洗镜,秉玉城便需派出人手携玄照宝鉴流转四灵池之地。如今正逢其时,无需迢迢往天地悬求镜。何况四灵池者,分布神州四陆,南陆赤水、西陆秋月春池、北陆白阳池,皆是神秘莫名之地,唯独东陆天墟明池为光碧堂所辖,月前正听闻贵客已至,岂非天意如此,正为我等纾困而来?”

  剑清执素知原布衣交游广阔,但不想他连这等秉玉城秘事也知之甚详,听他娓娓道来,眼前困境豁然开朗,神色不由得也松快许多:“若当如此,乃是东陆幸事。”

  原布衣便又笑眯眯摇起扇子:“借得玄照宝鉴,再有你我三家压阵,料可坦对于天下悠悠之口矣!”

  天意忽似有感,淅淅沥沥一场细雨伴夜风吹拂而下,洗涤鏖战硝烟,亦洗纷纷人心。

  雨声滴沥,敲打檐瓦草木。在犹然人心不安人声难禁的几座羁押院落中不甚分明,但越向幽静处,越是清晰入耳,足可敲入一片沉梦之中。

  这一小片雅院是兰荩特意寻来安置伤患之处,与软禁着林栖程北旄二人的院落也只有一架藤花之隔,足可使她兼顾。这一趟背岭城之行劳身劳神,纵然再充沛的精神至此也觉困倦,兰荩支撑着最后划下一道禁界以防万一,便也扛不住满身疲累,摸到床榻囫囵个的栽歪上去,双目一合,瞬间酣甜。

  一座青葱院落,只闻潺潺雨声。

  那雨声一阵一阵,无止无休,从丝缕细细,渐渐裹挟在不知从何而起的风中化作一场瓢泼。闷雷隆隆如隔远山、水浪滔滔如栗大地、暴雨哗哗如哀此生之戛然而止、满腔抱负皆尽成空……

  蓦然一双惶恐的眼睛在深夜的狂风暴雨浊浪声中睁开,望见的便是这样一副倾天之景。绝域之中,唯一有光的所在是被一片濛濛云气簇拥着的白玉舆台,其上一人闲适倚坐,一手支颐,一手下垂,被华袍宽袖半掩的垂下的指尖上绽放着一缕灿烂之极的玄光,如凝无限不详。

  眼睛中的惊惧战栗愈深,水声隆隆似隔绝了天地间一切声响,却唯独还能清晰的听到舆台上之人甚至带着点笑意吐出的一句话:

  “那便自你开端吧!”

  举目天下无有未负我者,自此开端,皆需偿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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