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淡天高,神飞缈远,玄奇奥古之地,蓦见天外飞虹远遁而至,片刻间天舟在眼,横渡云空。
夜菱歌踏于行舟之首,天风猎猎吹拂衣鬓,注目所见烟云合荡似空似幻,仙绝之处如虚无实,竟不知真容何在,山门何辟。天舟难泊,只得缓速徐停半空,夜菱歌却非是第一遭来此奇境,安然立身又待片刻,待到时辰交迭流转一瞬,陡然似无形巨手拨开迷云,本是空旷虚无之地,拔现一座灵峰,山体之上天斧神凿镌刻巨字:今古须臾。
绕山衔霞披瑞,峰顶五气成流,而在更高出山尖凌尘处,捧出一座仙阁掩映云光之中,宛如天宫宝阙,骤现人间。夜菱歌正待此时,翻手取出一封拜帖凌空送去。拜帖上别有手段,当前为引,云路随开,天舟立刻一转腾起,穿云霭涉霞光,高飞须臾峰顶,上升仙阙之中。
云路尽头,山门望见,引阴阳二气生生流转“光碧”二字。玉石坊下站有一名身量高挑的秀雅女子,一手所持正是玄门拜帖,见天舟行来,另一手望空招了招,以作招呼。
夜菱歌按落天舟,飘身而下含笑道:“玉侍山门相待,看来田掌门早知我今日之行。”
知玉微微俯身为礼,也笑道:“昨夜便见客星之华,夜长老今日登门,料想非是访友闲游,而是别有要务。请随我来。”
“有劳。”夜菱歌颔首谢过,两人共入光碧堂,未往大殿,而是转过几重楼阁,来到一处幽静偏殿。知玉持拜帖入内通传,片刻后出来莞尔道:“掌门此刻正有空闲,快来。”就引着她一路进去,穿过层层高挽帘幕,见一座圆台之上,玄衣卜者正手把蓍草静坐几案之后,似冥似养,无端肃穆。https://m.tj268.com
夜菱歌上前与其见礼,她非是首遭来此,人地俱熟,十分干脆取出封有信笺等物的锦盒交于知玉:“此番前来是代我家掌门问卜,详细皆在书信中,有劳田掌门玉鑑。”
田镜痕收了知玉送过去的锦盒,却不打开,只将其压在左手一侧,另一手仍在以一种奇异的规律拨弄案上蓍草。几案旁焚香袅袅,烟缕如缠,绕案不散。渐渐的,分明细轻烟气,不知何时汇聚如小池,正将锦盒覆住。田镜痕似随手抓起几根蓍草洒入烟池,数沉数浮各不相同,片刻后她微微摇头:“否。”
夜菱歌扬了扬眉:“掌门只得一字?”
田镜痕仍注目烟池之中,闻言缓缓道:“事否、人否、动否、静亦否,所问皆否。夜长老以此告知玄公,他自会意。”
“……”夜菱歌顿觉不如不问,只得点头,“我如言转告便是。”
田镜痕微颔首,又道:“你恰巧来,正可转告另一事。月前忽见赤痕割天,弥久方散,兆生血怨。东陆之上灾兴未止,更有动荡不已之局,诸家难以独善,玄门亦在其中,需早作提防。”
“血怨?”夜菱歌稍愣,“当下炼气界大事,不过魔尊遗脉,乃是正邪不容之局,何来血怨之说?”
田镜痕随手拨散烟池,这时方才开启锦盒展信,边道:“天有兆,必由因。天机不破,妄行不悖。此血怨将行大灾劫,不在魔脉之下,我等但尽人事,天意却终难违。”
听她用词愈重,夜菱歌心底纷纷将近来所知炼气界中事端细数,但仍全无头绪,犹豫了下道:“掌门此兆,比之行天问卜如何?”
“此缠彼绕,不得分解。”
“我明白了。”夜菱歌长出一口气,“炼气界数百年承平,是大劫将至,步步显现,掌门故有所得。得之愈多,兆之愈凶,无可转圜。”
“正是如此。”田镜痕目光扫过信纸,“兆不得明,皆在劫中,不独你我一门一派。天命在轨,慎而行之,是唯可应对之策。”
夜菱歌不免又叹了口气:“身在劫中,当真使人难安!”
“安亦应,不安亦应,夜长老平常心即可。”田镜痕倒不见如何动容,搁下信笺转而道,“不如且先安于眼前事——秉玉城来客确实正在明池浴镜,玄门求借玄鉴乃秉仁善之心,可为引见。知玉,稍后你带夜长老前往,妥善安排见面。”
知玉应声,此间事了,夜菱歌见再无后话也顺势告辞。两人踏出偏殿,身后蓦然层层垂幔次第而落,将圆台掩没其中。田镜痕仍静坐原处,伸手将散落在锦盒上的几根蓍草一一拾起,做一小把搁在案上,却不与其他蓍草并于一处。随即忽见一簇火焰无端自生,转眼吞没小把蓍草,焚作一撮银灰。田镜痕看着那银灰半晌,叹了一声:“冤孽!”从来肃然平静的脸上罕见露出几分郁色,慢慢捻起灰末收到了一只锦囊里。
一阵微风吹进殿中,撩动垂幔起起伏伏,一名灰衣老妪似随风而现,无声无息出现在旁,背脊弯驼,哑声施礼道:“掌门。”
田镜痕将锦囊束口收紧:“瓦姑,送去愔愔灵位前吧。”
老妪点头,下一瞬,人与锦囊俱失踪迹,好似从未曾出现过。
夜菱歌与知玉离开偏殿后,便换了一条路径往光碧堂待客下榻处去。只是人虽离开了,“劫数”之说仍不免字字在耳在心,缭乱思绪。夜菱歌在心里默默叹了许多口气,才勉强打起精神向知玉打听秉玉城来人之事。不过知玉身为田镜痕贴身近侍,少涉待客事务,知之也不甚详,只能一边尽力回想些偶然听来的讯息,一边捡取可信部分告知夜菱歌。两人边说边走,不觉来到客院,知玉便请夜菱歌门外稍待,自己先往院中去了。
秉玉城为法脉之尊,世家进退自有规矩。夜菱歌对此不以为意,自己随意散步到附近,见一带清清曲水叮咚可爱,旁有大小石墩可倚可坐,索性过去稍歇。不过徐徐漫步到近前,才看到岸边花草丛生处,竟还蹲着一个年岁不大的细秀少年,挽着双袖将手浸在水中,像在拨弄什么。
夜菱歌脚步微微一顿,不过既无刻意隐藏,踩踏细草的声音还是足够清晰。那少年闻声立刻转头,背着手飞快站了起来,声如蚊呐问了声:“谁?”
夜菱歌抿唇微笑:“我来光碧堂做客,小郎是门中卜生?”
少年仍瞪大了眼睛看着她,又过片刻,似乎是确定光碧堂中不会莫名出现什么可疑之人,才点头轻声道:“我是……你是来问卜的吗?此处是客院所在,求卜不在此处……唔……”他说着话,声音越发轻细,几乎连字都听不清了。夜菱歌只见到少年嘴唇掀动了几下,吐字不知声,又是好笑又有些无奈,又笑道:“小郎,你说了什么?莫非有所指教?”
少年登时抿住嘴,两人间一片沉默半晌,才再听到他细细出声:“我……我说,你欲寻人,访而不值,隔日得见。”
“嗯?”夜菱歌稍露讶异,“你知我来意?”
少年点点头,但随即又是摇头,艰难开口:“非我知,是卜知……”
“我不曾提及,你便可得一卦,光碧堂卜道从来在天分不在长幼,倒是我失于轻忽。”夜菱歌闻言莞尔,伸手想要拍拍少年发顶。不想那少年见她举手,忙的急退两步,一时间反而忘了自己就在曲溪岸旁。脚下一退一滑,一个倒仰,就要往溪水中摔去。
夜菱歌险些失笑,不过出手倒也不慢,袖底飞出一道长绫卷在少年腰间,轻轻巧巧将他从水面扯了回来:“留神啊小郎。”
少年一霎脸红欲燃,脚下踉跄着好容易站稳了,已然挨近到夜菱歌身边,险些将头埋进地下去:“谢……多谢夫人。”
夜菱歌笑吟吟看着他:“举手之劳,倒也不必多谢。”
“啊?”少年惶然抬头,像是被夜菱歌随口一句客套为难住了,嘴巴张合几下才道,“那……那我……”越发手足无措起来。
夜菱歌见他这副模样,看得出少年应是怕人得紧,虽不知是个什么缘故,也不好将人逗弄得太过火,便笑道:“举手之劳无需你谢,你若不安,不妨赠我一卜为报,如何?”
“……”少年听闻提议,迟疑了下方才细哼出声,“可……夫人卜甚?”
夜菱歌倒像是被他随口一问问住,犹豫了片刻,道:“我有一名后辈此际下落不知,安危不明,使人担忧。你不妨为我卜一卜她当下处……罢了,我欲知她是否安好,你可能卜?”
少年点点头,既不细问名姓,也不求取兆相,一把抓起腰间垂挂的三枚银环,望空一抛,就手疾旋,彼此间“叮当”碰撞有声。前后不过数息,声止环伏于掌,他伸一指拨弄几下,便道:“履险不险,此舍彼得,乱缘非缘。”
夜菱歌不想他当真卜算有果,立刻道:“何意?”
少年抬头看她,开口再次艰难:“唔……平安……算得上平安,逢劫必然有转,但乱缘将起,兆后路不平……艰难……”
“乱缘?”夜菱歌还是头一遭听闻此说,不免皱眉,“何为乱缘?”
“强求为乱、错逢为乱、此之吉暗伏后之不吉亦为乱。”
不待少年解释,忽听知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身形随之也至:“夜长老,小之闻,你们是怎么碰到了一块儿?”
“啊!玉侍……”少年小小惊呼了声,颇有几分手足无措。
夜菱歌忙笑道:“偶然遇到罢了,这小郎瞧来天分不俗,不知是哪位门下。”
“之闻是掌门的小徒弟,还不曾在外露面过。”知玉说着话有些狐疑又看向少年,“我适才听你们在论‘乱缘’……”
她话没说完,莫之闻陡然一惊,难得声音放大到同常人一般,“我……我要回去做功课了。玉侍,我……我回去了!”说罢话,竟是扭头就走,举手投足间甚是慌乱,躲避着什么的意味昭然若揭。
夜菱歌全然一头雾水,不知又是何故。但见知玉脸上微露几分尴尬,连忙转开话题,指了指客院方向:“秉玉城之人可在?”
“执阙中一行尚在明池,需得明日才回。”知玉随口答她,说罢了却忽然一愣,“你知他们不在?”
夜菱歌露出笑意:“是莫小郎卜得,小小年纪便可‘见知’,难怪能得田掌门青眼。”
知玉闻言反而皱眉:“之闻起卦了?”
夜菱歌心觉有些怪异,但在光碧堂中,求卦问卜皆是再寻常不过,也就不以为意道:“见赠一卦,后来我又问卜一卦,只是还未予我解完就溜走了。”她说着话又扭头朝着莫之闻跑开的方向看了看,小少年腿脚不快,尚能清晰望见背影,正沿着青石长道埋头苦冲,颇有些憨态可爱。
知玉也随着她眺望过去,见状苦笑:“夜长老见笑了,之闻这孩子身上有些奇特处,寻常掌门是不准他随意占卜的。”
夜菱歌顿时诧异:“为何?”
知玉方要开口,猛然就见远处正一溜小跑着的莫之闻像是踩空了一脚,膝盖一撇身子一歪,“咕咚”一头扎到了地上,跌了个结结实实。夜菱歌已是许久不曾在修门中见过门人弟子平地摔跤,一刹那眼睛都瞪大了几分,险险吞下去一个“啊”字。就听知玉叹了口气道:“他身有奇异未到解时,凡一动卜,必折己身。虽然不过都是些磕磕碰碰的寻常小伤,但若放任也是艰难。故而掌门给他下了禁令,不准他轻易开卦行卜。偏生这孩子于卜筮之道天分通达,屡屡技痒,到头来还是把苦头吃在了自己身上。”
“还有这般奇异之事!”夜菱歌感叹出声,再望莫之闻果然已习以为常爬起了身,只是不免有些一瘸一拐又往前走去,便摇头笑了笑,探手从丹囊取出一物,托在掌心,“先前我向他问卜,倒是为难这孩子了,既然有缘,倒也不妨为他描补一二。”
知玉见她掌中乃是一枚小巧绒花,其形不过寸许,乃雪羽白绒簇就,无风亦颤,十分精致可爱:“这是?”
“此物名为‘散萍飏’,是我一时玩笑之作。”夜菱歌拨弄绒花笑道,“当不得大用,不过倒可在寻常坐卧中为佩者护持一二。”说罢启唇一吹,流风送雪,飘飘荡荡直往莫之闻背影追去。两厢相距也不甚远,顷刻追及,悄然无声附落在他发髻上,犹不被觉。
不过看在知玉眼中,散萍飏落定一瞬,便有淡淡灵光随之绕行莫之闻周身,知其不俗,向夜菱歌道:“夜长老厚赠,我代之闻谢过了。”
夜菱歌摆摆手笑将此事揭过,随后又向知玉道:“秉玉城之人既然尚在明池,今日不得见,那我便不得不多叨扰一日了。”
“自有客房妥善安排。”
夜菱歌莞尔:“客房却是不必。不知瑶笙可在门中?我二人许久未见,今日虽是奉公,倒也并非不能访友……我且去叨扰她,不添你们的麻烦。”
知玉登时也笑:“夜长老与司果私交甚笃,由她待客宾主必是乐意之极。”
“她可还是在紫烟浮?”
“司果寻常若出门百步,必是光碧堂上下皆传的一桩大事。”知玉笑道,“夜长老但去无妨,明日我与执阙中见过后,再往紫烟浮为你们引见。”
“如此有劳玉侍。”夜菱歌对于紫烟浮路径熟悉,不需知玉引路,便与她在此作别,独自沿着那条曲溪向下游去。走过数十步,溪水曲折成弯,随意一瞥恰见一点绛色沉浮水中,十分醒目,便来兴致伸手一招。一缕灵风轻轻将其卷起送入手中,原来是只折得有些粗糙的小纸船,浅绛笺纸的船身上墨迹还未全数洇开,看得到几个笔力犹带稚嫩的小字:华姐姐……出山……平安……早回……
夜菱歌脚步停下,捏着小小纸船又饶有兴致翻看了一会儿,心中笃定这十有八九便是莫之闻适才蹲在溪边弄水的缘故,赤子初心,颇觉可爱。只是看过一回,蓦然记起那匆匆未及收尾的卦辞,眼底笑意不免又渐渐凝住了,半晌,轻轻叹了口气,俯身重将小船放入水中,手指一推,送它摇摇晃晃向水中央飘去了。
水响潺潺,在溪在瀑,秾露如珠,剔透清凉。
不在仙天在人间,纵然魔祸喧嚣东陆,不可及处犹然广阔,一带青山横出秀色,葱林翠岭,环溪流瀑掩映其间,山景不俗,纵无盛名,亦称佳地。
这般青山秀景中,忽来一阵略带拖沓的脚步声踏破幽静由远及近。好景好山待人赏,来人却非游山赏景之客,一袭素白缟衣缓缓入山深处,衣衫俱带风霜色,连身形步态也是颇见虚浮摇晃,疲惫丛生。
眼前分明片片浓淡苍翠,落在玄绯眼中却不时点闪成黑白碎色,颠倒摇晃、支离破碎,一如此刻身心。自出风楼双阙,带伤拖病飘摇至此,甚至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到底走过了多少路程,只知一路不停无序前行,纵无目的,亦难止步,似乎只要稍一停顿,尽全力撑在心头的那一口气就泄空了,再难坚持下去。
且行且问,问心问己,皆觉茫然,唯知这一走并非求死而是向生。因此渐觉身体濒临极限,纵然心中再有莫名执着,玄绯也不得不缓下脚步,四顾深山,欲寻一处暂安之地栖身疗伤,徐图后话。
这一歇下脚步环顾,才知自己不知不觉闯入一带秀丽山水之中。只是佳山秀水此刻看来也是艰难。不算茂盛的一片疏林,她扶着树歇过两三气才慢慢走出。林外一道溪水白亮欢跃,飞溅珍珠,清凉爽气扑面而来。玄绯喉中满是血锈腥气已有多日,此时见水难得精神一振,挪步过去先掬饮了两捧。可惜渴状虽解,满口血气腥味却觉更盛,伤势恶化在精血气脉之中,纵然辅以高床良药也需仔细养将许久,何况孤注一掷千里奔波。她咽下水闭目片刻才将胸口翻涌的血郁之感再次压下,另一手在袖中掏摸,摸了许久取出一只小玉瓶,内中的白华擢秀丹却早已服过最后一丸,空瓶狼藉,若无声之讽。玄绯垂眼看了片刻,蓦一扬手,那药瓶就远远飞了出去,“噗通”一声砸进水中,立刻打着旋被流水冲走了。
水响之后又是一片宁静,玄绯再坐片刻,无药力可借,只能勉强调运元功压伏内伤。好容易捱过这一阵,额头鬓角已薄薄附上了一层冷汗。山风一过,一片淋漓冰冷,难过之极。
这时纵然不愿,她也只好再次蹲身捧水,撩开半裹覆住头脸的长纱,一点点沾着水洗净脸颊汗湿。随着俯身低头,几缕银雪般的长鬓垂落,发尾扫过水面,带起一串细小涟漪,水中倒映着的人影立刻也随之成了一片散碎。
下一刹,本还有些游离虚散的眸底光芒骤凝。分明清浅剔透流溪,转眼暴掀三尺之浪。白花如雪四溅,中间竟现一只巨蟒之头,血口箕张足可噬人,腥涎滴零扑面而来。一人一蟒近在咫尺,玄绯瞬间只觉眼前天光遮蔽,唯见巨口獠牙狰狞,手腕一抖,绕在臂上的长纱立刻向后疾射高飞,一卷缠上几步外参天老树。下一息间,身旋飞纵、蟒信追扑,一前一后尺寸之差,巨蟒犹然稍慢半分。玄绯悬身在空,藉此间隙右手翻掠,郁郁春林陡现轻冰飞雪奇景,素鞘之中占雪飞出,剑转冰光横空一划,硕大蟒首连带其后探出的半截长身皆受冰凝,堪堪止在半空僵不得动。玄绯眼中一瞬煞气,反手抓剑立刃斜劈,锵然玉击冰碎雪霰弥空,凝冰狂蟒解裂飞扬,漫天萧萧雪落,天地浅浅银白,内中却无半分巨蟒的血肉残骸踪迹,唯见满目冰花盖翠遮青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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