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解冰,临头杀机亦随同消泯无存。玄绯抖手曳回长纱飘然落下,脚步沾地瞬间一个踉跄,情急间一撑占雪,才勉强站住了。
但身形稳住,刚被压下的伤势却毫不客气叫嚣着反复,眼前一时晕眩迷离。玄绯一手扶头脸白如雪,无暇旁顾默调真元。而就在同时,回复清浅潺潺模样的溪流中稍远处,蓦然一道波纹漾开,一条细小蛇影悄然沉下水面正欲远去。灵蛇潜行,无声无息,然而刹那却听岸边一声叱喝:“谁!”前一刻还拄剑俯身惨淡调息的玄绯一扭头,身形未动,剑上一瞬冰光如寒矢,笔直贯向小蛇出没处。那小蛇却也灵巧,疾疾飞蹿,堪与剑光擦身而过,逃窜中犹不忘一摆尾,无声无形一缕灵息逸散,林中顿作沙沙声响,是坚鳞硬甲疾速磨砺过砂石草地。转眼不分前后游出三条臂粗长蟒,气势汹汹围向玄绯。
玄绯急忙持剑转身,清净好景转而扑面尽被腥风弥漫。只一晃眼,就见蟒身如鞭扑扫而至。她抽身忙避,三条长蟒攻势却是连环,虽非开启灵智之妖,也有几分被灵息哺育后的默契,一时间沙飞石走草屑惊飞,凌厉围攻加以腥秽之气,玄绯不过腾挪数步间已觉头晕气滞愈甚,真元更是难以接续,三颠两晃,险象迭生。而己之气弱,彼则张狂,三蟒本受驱使而来,此刻也已凶焰自生,越发绞缠扑噬,狡而弥凶。
玄绯更在叠叠杀机下连连后退闪避,转步折身更见踉跄,几次险险与蟒头血口擦肩。破绽频现下,蟒扑狰狞,不知不觉脱出了树密交生林边地带。溪岸边砂石细碎豁然开阔,却少了许多可以借力弹扑的枝丫树干,长蟒追噬之势正疾,不缓不退,几乎同时长尾摔拍,地面石裂烟腾,纵起蟒跃如蛟,齐齐扑向玄绯当面。
玄绯霎时又退半步,闪避中积蓄之力也正待此机,占雪之上涌起冰风,左手指间虚拈,俄而点冰成弦,交错如网。这般雪霰冰丝凡物沾之即刻凝冻,虽释出之力难及往时而三分,仍将长蟒半身僵化一瞬。便在这瞬间,刃光寒凛悬空一划,薄刃扫穿三蟒颈间要害,如割冰凌,生机倏断。
忽在剑光飞落同时,溪林中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衣履杂乱声,弦鸣锵然,寒光骤现,三根银矢挟裂石之威从林树间疾射而出,正向玄绯所在。玄绯吃惊,情急之下更不及细观细想,藉挥剑余势未尽,猛再回身旋剑。“当啷”声响,剑箭相击,银矢斜飞被扫落溪中,玄绯亦是再难稳住身形,手腕一颤,占雪颓然垂落在地,更受两力相交冲击,本已强弩之末再添一划,一阵黑翳遽然蒙眼,仰面向后直挺挺倒了下去。
此时三箭飞一,尚余两道银光正从她身前方寸处过。“噗”、“噗”两声,如钉朽泥,悍然穿透半空中两只长蟒断首,高飏而去足向天飞三五丈未止。更有一道人影无暇高冲银矢,身法灵动一晃掠出溪林,情急伸手,堪堪扶住了玄绯颓倒之身,半是急切半是懊恼连忙开口:“姑娘,你没事……”
本是欲问安危,垂眸照面瞬间,后半句话蓦的硬生生折在了舌尖未能吐出。剑上幻雪犹然簌簌,雪簇仙颜殊胜人间,两人一者昏迷、一者忡怔,一时间仿佛被凝固在了原地,没能再出半点动静。
好在稍又片刻后,林中连串人声追出,呼啦啦跑来四五名男女仆从,或是手中提盒抱伞、或是肩挑铺垫坐具,分明一副富贵人家闲暇踏青的排场。跑在最前面的那个眼见追上了,立刻叉着腰狠狠喘了几口气才缓和过来,一叠声开始叫苦:“大公子,说好了只是出来散心耍耍,你怎么‘嗖’的一下就飞出去了……嗳?咦咦咦?这位是谁……”
连珠般的抱怨灌进耳朵,那年轻公子终是被唤回了魂,下一瞬忙扭头轻叱:“不患,别吵,这位姑娘似是受伤昏迷了。你安排人手回庄子抬一副软轿过来,要快,莫耽搁。”
不患不免又“咦”了一声,口中连忙先答应了,人却十分好奇的尽力抻长了脖子要去瞧玄绯模样。年轻公子见状,下意识将玄绯绕在臂间的长纱一扯,将她面貌遮掩住七分。只是随即自己也觉这举动有些好笑,不得不清咳一声故作无事发生:“还在看什么!”
不患眨眨眼,视线一错看天望地,“啧啧”称奇:“吓!我看这地上怎么还有好几条大蟒蛇呢,弄得一地血淋淋的,难不成是这位姑娘下的手?不对啊,这蟒蛇脑袋上插着的是公子你的箭……”
年轻公子顿时神色微赧:“是我多手半分,反倒牵累了人家……快去做事,伤情岂能耽搁!”
“是是是,立刻马上公子稍等。”不患向后小跳半步,随即转身捉住另一名仆从,从他担着的雕花笼里掏出一只墨羽鹞,发髻中拔下墨笔草草写了张纸条塞进爪上细筒放飞了。眼见鹞子冲起林梢之上往来路飞去,年轻公子方才又低下头,心中默道一声:“冒犯了。”小心翼翼摸上玄绯腕脉,试探着注入真元一探,登时吃了一惊,脱口低呼:“怎是这般严重!”
不患早又挨蹭了过来,殷殷勤勤在一地蟒尸中收拾起散落的银矢,取出一方素绢一枚枚擦拭干净收好。这时闻声,凑趣扭头:“能削了三条大蟒的脑袋,难不成还是个重伤患……呦!”溪林之畔山风缕缕,恰在此时将本就半遮半掩的长纱吹起一角,露出一蓬雪丝长鬓。不患霎时瞪大了眼睛,嘴巴开开合合半晌,挤出一句:“怎……怎么是位老妇……”
“嗖”一声破风,年轻公子指尖一勾,腰间一枚小香囊又快又准直接堵到了他嘴里:“胡说八道,冒犯佳人!好好去熏熏你的嘴!”
不患“吚呜”两声,顿时被堵得翻出了两个白眼。这时才听身后“噗嗤”笑了声,几名从人中唯一一位女侍掩口带笑走过来,先冲着年轻公子一福,道:“公子,不妨先将这位姑娘交我照料,免得不便。”又指了指几步外斜插在地的占雪剑,“那剑我们皆碰不得,还需公子亲手才好。”顶点小说
幻雪飘尽,唯余如冰似雪一剑凛立。年轻公子一眼看过,忍不住赞叹一声:“当真剑亦如人。”将玄绯小心挪交给那女侍,还不忘认真叮嘱道:“这位姑娘想来也是炼气修行之人,你好生照料,切莫冒犯了哪里。”
女侍带笑应声,年轻公子这才去收取占雪剑。那剑一身雪凝冰光四射,纵然失主,一近三尺之内仍觉冰寒气凛,剑下草地更早已结出了小片冰晶,将草叶冻成簇簇冰雕。
不过年轻公子取剑却甚从容,只伸手一拔,冰雪之势全然不成阻碍。转眼还剑归鞘,冰风消泯。他持剑看着素鞘上铭有“占雪”二字的玉牌,忍不住又悄眼瞥了瞥被女侍扶抱着的玄绯,满面尽露神驰之色:“当真好剑!当真好……名!”
玄绯停留在蟒首与银矢飙扬一刻的记忆直到许久后才慢慢接续上,彼时仍觉头昏眼黑,但体内血脉枯熬的痛楚却得以缓和,不似自愈,应是有人加以援手……这个念头在她心中一转,霎时睁眼,还带着几分摇晃模糊的视野中不见青山白云野树,反倒是一顶碧罗纱帐缀在雕花床架上,后知后觉到身下锦衾软枕,分明高卧,安排极尽舒适之能。
满目温柔富贵,她心中刹那警觉,扶着床沿挣扎坐起身。还未细看周遭,先听到一女惊喜出声:“姑娘,你醒了!”
脚步匆匆,一名女侍将手捧的新换巾帕水盂等物搁下,赶到床边扶她:“你别动,你伤势不轻,公子说需得好生休息调养才行。若有杂事,吩咐我便好。”
玄绯眼前一阵晃动,渐渐眸光凝实,看清来人后稍稍收敛几分戒备,但仍撑着坐在床上:“这是何处?你……是何人?”
女侍抿嘴一笑,转身又倒来温水凑到她唇边:“这是宓山别院,我名柯珊瑚,姑娘唤我珊瑚即可。”
“宓山?”玄绯心中犹然恍惚,迟钝一瞬,“是你带我来此?是……”
柯珊瑚连忙笑着摇头:“是公子带回的姑娘。公子说,你们都是炼气修行之人,道途同修,援手该然……哎,我倒也不明白这些修行啊仙人什么的,不过姑娘一看就是神仙中人,我当真从未见过如你这般好的!”
玄绯闭了闭眼,果然也不曾在柯珊瑚身上察觉到炼气之人的灵气灵息,与寻常凡女无异。她松了松绷紧心弦,就着手缓缓咽下一盅温水,又恢复了些精神:“那便多谢你家公子之援。”
话刚说出口,就听门外衣履带风,一名年轻公子拨开垂帘快步进来,还未站定,已先开口道:“该是我冒失出手惊扰了姑娘斩杀恶蟒,姑娘不埋怨就好,可当不得这一声谢。”
两人照面,那年轻公子刹那又生出几分局促呆愣,玄绯却只见他全然陌生的容貌装束,一身灵气微透着些霜雪之息,不似玄门来人作手,便放下心摇摇头:“公子客气,是我自身有恙,非你过失,不必放在心上。”
年轻公子一听此言,蓦的似又想起什么,忙从怀中摸出一只锦盒:“姑娘,我探过你身上伤势,甚是奇怪,气血紊乱亏损,又有烈气伤及脏腑的旧伤未愈,十分凶险。只是我不曾学过岐黄医术,这里凡人地界,一时也难得良医,只好先给你用了些丹药舒缓压制,你现下感觉如何?”
玄绯一路行来皆是依仗白华擢秀丹撑持,虽知一似饮鸩止渴,也是不得不为之的选择。因此一听对方提及丹药,神色不免一凝又旋即放开。只是这眨眼一霎的表情变化也不曾脱出年轻公子之眼,他立刻掀开手中锦盒,急切道:“姑娘放心,这雪还丹是我家中秘炼,性凉而气润,虽不是什么仙丹灵药,也勉强合适你此刻症状。昨日带你回庒时服了一丸,此处还有九枚,可供一旬之用,于你伤势当有裨益。”
精致锦盒飞快递到眼前,沁凉药香扑鼻随至,呼吸之间已使体内烧灼钝痛稍缓。玄绯愣了愣,微微侧身避开:“萍水相逢,何以受此厚赠。”
“不不不……不是什么厚赠,不过些寻常东西罢了。”年轻公子面色一窘,直接将锦盒塞到枕边,像是生怕玄绯再开口婉拒。又背着手退开两步,似乎想走,脚步偏黏连着不太想就这么离开,嗯嗯啊啊踯躅一回,蓦的眼睛一亮抬起头,“是了,还不曾请教过姑娘如何称呼?我名百里鸣镝,家在北陆,此次是出来别院闲游散心。千里迢迢,相逢有缘……呃……”他说着说着自己也觉得嘴里的话有些跑偏变味,渐渐消了声。
玄绯却没在意对方这点狼狈,本想不过素昧平生偶然相交,随后便打算辞行离开,甚至连彼此名姓都刻意避免互通。然而此时被直挺挺问到了眼前,不答失礼,若要应答,“玄绯”二字只在舌尖一转,便觉重涩难开,张了张口没能吐出声音,反倒曲意成了一点叹息声。
不过正因这极短一声叹,也不知百里鸣镝瞬间自己给自己补全了什么,仿佛会意匆忙又道:“姑娘带伤遁行山林,料想定有许多难言之隐。既不便说,不说就是,不说就是。我……嗯……”他蓦然脸上一红,明显得玄绯想要忽视都难,“我遇见姑娘正在一场幻雪之中,簌簌寒锋舞雪溪林,皎皎好女一如谪仙,就……就暂呼姑娘‘雪仙人’可好?”说完这几句话,脸色早涨成一张红布,连再与玄绯对视都觉气短,扭头冲柯珊瑚道:“珊瑚,好生照料雪姑娘,这几日不必张罗我那边的事情了。”脚下已然颠三倒四,落荒而逃般飞快出了门,也不知往何处去了。
玄绯坐在床上忡怔一时,纵然带伤迟钝,此刻也已洞明百里鸣镝对自己必是大有好感。若在寻常往日,或会觉得荒唐、或会觉得受了冒犯,可搁在当下大起大落心境之中,旁人己身,情爱欢愉,皆如一捧残灰冰冷,茫茫仿佛隔世。她又默坐一刻,一时间连再寻主人家告辞的心思都淡,缓缓向后倚住了床栏,一手按了按胸口,无声将另一个名字吞了下去。
同样在房中的柯珊瑚自然也清楚旁观了全程,百里鸣镝见到玄绯后那份殷勤心思落在他们一行仆从眼中更是明明白白,乍一见他手足无措狼狈而逃,抬手一掩嘴险些笑出声。正兀自强忍,眸光一转,却见撑坐在床上的玄绯一脸素白,非但没有半点被逗笑或羞涩的模样,反倒通身漾出一股烟灰雪冷之气,如遗世而将不存。她骤然一惊,方露出的一丝笑痕立刻抹平了,十分忐忑唤了声:“雪……姑娘?你没事吧!”
玄绯徐徐回神,全然懒言懒动,微微摇了摇头便合上眼,也不知是养神还是渐渐睡去了。柯珊瑚仍小心翼翼站在床边,又过了好一会儿,见她当真再没什么动静,才蹑手蹑脚的靠过去给她盖了盖被子,又将枕头边那金贵的锦盒捧着收到屋壁的玲珑槅子上。末了叉着手盯着锦盒看了半晌,没声没息叹了口气:“真是想不明白这些人……”转身去收拾余下那些水盆巾帕等杂物了。
玄绯这一昏沉沉睡去又是许久,似乎别院中并无多少杂事可作,柯珊瑚显得格外清闲,将屋子里外收拾一遭后,就不知打哪翻出些针线布料,坐在窗下绣起了花样。
绣了片刻,外头一阵脚步响,窗棂上飞快被人敲了两下。她一抬头,就见不患比比划划在外头冲自己招手。像是怕惊扰了屋中人,又不敢开口出声,模样甚是滑稽。柯珊瑚抿嘴笑笑,顺手卷着绣绷出去,才一迈出门槛,针线篮子里就被塞了个绢包,不患冲着她笑出一口白牙:“珊瑚妹子,这是打外头送进庄子的时鲜樱桃,在这地界也算个稀罕玩意。公子赏了我些,拿来给你尝尝,你回头早些吃了,搁不了太久。”
柯珊瑚看着那巴掌大的小绢包,眨眨眼:“樱桃?我听说过,倒不曾见过,不是山上结的果子吧?”
不患“嘿嘿”一笑:“我们无尽阁是没这个,不过要尝个鲜也不难,仙家手段,千里须臾,连龙肝凤髓也不是没人打过主意,何况凡间几颗果子。”他眉飞色舞比划起来,倒是没留意到柯珊瑚听见“龙肝凤髓”几个字后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不过宓山这一带不产樱桃,搬来庄子的这几篓是公子专程叫人往三百里外的城中买来,自然是因为……嘿嘿……因为‘庄中茶饭粗淡,岂好用以款待佳人’!”
不患挤眉弄眼学人说话,柯珊瑚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懂,用小指头将绢包挑开一线,隐约露出里面一包指肚大小的晶润红珠,煞是可爱,眼睛登时亮了亮:“好漂亮……不像水果,倒像是一把珊瑚珠子。”
不患搔搔头:“你喜欢就留着吃嘛,我特意拿来给你的。”说着话又压低了点儿声音,“珊瑚妹子,仙家千种好,尘俗万般难。你生得好看,性子也温柔贴心,来庄子里帮手这几天就常得公子赞赏。你若愿意,我替你求上几句好话,随我们同回无尽阁,哪怕仍只作个寻常女侍,也比在这山野小村子里无甚趣味的过活要好许多。”
柯珊瑚愣了愣,微微歪头抱着针线笑起来:“珊瑚一届水生土塑的凡身,修者仙家那些要吃龙肝凤髓的日子怕是过不来呢。不患小哥,多谢你好意,我心领了。”
“你啊……唉!”不患也不是第一次在柯珊瑚处碰壁,闻言只得揉了揉鼻子,“算啦,你自个不愿,我还能强求不成。左右公子这次是出来散心闲游的,还要住上一段日子呢,你什么时候要是改了心思,来找我说也不迟。呃……”他忽然一拍手,十分懊恼,“只顾着拉你说话,忘了说,你妹子又从山下上来看你,我让她去你的屋子等着了。你快去吧,雪……姑娘这儿我替你守一会儿。还有,厨下还有不少新做的点心,也装一盒子给她带回去。”
“小雨来了?”柯珊瑚稍稍诧异,随即点头,“那就烦劳不患小哥了。”端着针线篮子匆忙往院外去。忽听不患又在后面压着嗓子喊道:“小雨那么个丁点大的女娃娃,哪能总叫她爬两个山头来看你。你要是担心家中,告个假回去一两天看看也无妨。”
柯珊瑚匆忙埋头走路,也不知听到了还是没听到,一溜烟就拐出了院门不见踪影。不患目送她离开,随即有些懊恼的挠挠头抓腮腮,郁闷嘀咕:“我都这么温柔体贴了,怎的还是好难招姑娘家喜欢呢!”
另一边柯珊瑚脚步匆匆直往自己的住处,也不过间隔两三个院落,偏僻一间小院门扉半开半掩,本就只住了她与厨娘两人,此刻更是安安静静没有一丝动静。她走到门边,分明晴好阳光,正值午后,院中却莫名滋生着丝缕细细的潮气,水腥极淡,却非错觉,哪怕只是稍有修行之人的耳目都遮掩不过。但柯珊瑚浑如不知,并无半点迟疑就推门走了进去。
小院中打理得甚是整洁,不似主院客院遍植缤纷花木,因而也就多了许多空地安置些日用器物,当中有井,墙角堆柴,还有用竹竿绑着麻绳撑起的高矮架子,上面稀稀拉拉晾晒着几件衣裙褥单之类……柯珊瑚本要直接往屋里去,偏巧一阵风过,将晾在角落位置的一件单衫吹得飘飘荡荡飞起半边,要掉不掉的挂在了竹竿头上。
柯珊瑚偏头看看,将手中端着的针线篮子顺手搁在井台上,自己去拉扯那件单衫。她转身一瞬,一道细长的阴影忽的自井口石板上晃过,快得不知是真还只是错觉。但随即“哒”的一声,一卷线轴从篮子中滚了下来,滴溜溜在地上拉出好长一截线头,滚到了柯珊瑚脚跟左近。
柯珊瑚这一遭像是终于察觉到了什么,一手将那件单衫拉扯平整,一边扭身低头,一眼看到了滚在鞋边的线轴,轻“咦”了一声捡了起来。
又一道细长影子在她低头之际蜿蜒滑过井边,堪堪将要碰触到针线篮子时再次蛰伏。篮子随即被柯珊瑚端了起来,那卷线轴也丢在内中,朝着屋里走去。
小院不大,从井边到屋门口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她身姿窈窕在前,时隐时现的细长影子悄无声息再次出现潜随其后。虽只是一道依附于物之影,无头无尾不辨形态,却灵活得宛如一条小蛇或其他什么活物,游屈蜿蜒,一点点追近了柯珊瑚同样被日头拓印在地面上的影子。
屋门紧闭但未锁,她伸手推门的同时,地面影子也悄无声息昂起了“前半身”,好似紧随猎物许久终于觑准了攻击之机的诡蛇,正冲着她手中的针线篮子飞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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