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春雨绵绵不绝之时，灵溪镇笼罩在一层朦朦雨雾中。
瓦上啪嗒作响的雨声，遮盖了屋檐下的窃窃私语。
“他三叔，锅盖儿真要娶媳妇了？”
“那还有假？”男人三十余岁，脸上深浅不一的沟壑随着夸张的面部表情或舒张或挤压。
“女方前两日都眼巴巴上家里来了，你是没见着，那身段，那容貌，比香闺楼的花魁还有滋味呐！”
男人眯着眼，似还在回味那日见到的美景，肥厚的舌头贴在泛黄的大牙上啧啧作响，“锅盖儿有福气啊！”
李婆子一双眯缝眼滴溜溜转了转，“哟，是哪家的姑娘啊？”
男人挤了挤眉，“正是纸韵书肆的掌柜，南栖。”
李婆子惊讶，“那可是个人物，家底厚不说，相貌也是一等一的，怎么会看上他一穷二白的何晋礼？”
男人摆了摆手，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李婆子，这可就是你少见多怪了。钱财家世，那都是身外之物，女人最看重的，还是能给她们带来快乐的鱼水之欢呐！”
“只要那事儿的功夫了得，哪怕再是高傲的女子，也得低下头颅来，乖乖听你摆布。”男人笑得猥琐，李婆子大惊，“如此说来，他们俩？”
“嘿嘿，那是自然，南掌柜胸前有块蝴蝶胎记，艳丽至极，你当我如何知道的？便是人家锅盖儿亲口告知于我的。”
男人得意，仿佛与有荣焉，“南掌柜来时，买了那老多东西，还不是为了讨好未来婆家。街坊邻居可都看见了，你一问便知我有没有说谎。”
李婆子得了这么一个大消息，激动得连肚子上的肥肉都在颤抖。
男人斜着眼看向李婆子：“这可关乎我们家锅盖儿未来媳妇儿的名声，你可不能大着嘴巴到处往外说啊。”
李婆子一个劲儿的点头，“我李婆子你还不放心，这张嘴啊，最是严实了。”
春雨渐歇，望着檐下走远的肥硕妇人，男人嗤笑一声，咬了根竹签子往巷子尽头走去。
小院的门被敲响，何晋礼上前开了门，一张咧着豁口大牙的笑脸油腻腻地出现在眼前。
“成了？”何晋礼的声音轻的有些飘渺，男人却还是听清了。
“那是，你三叔我办事你还不放心。那李婆子最是嘴碎，保证不出三日，整个灵溪镇都会知道南掌柜和你的事儿。”
男人搓了搓手，嘿嘿笑道：“锅盖儿啊，等她嫁给了你，能不能让三叔我也尝一尝美人的滋味？总归她已经是双被你穿过的破鞋，等你拿到铺子和银子，休了她再娶一房美娇妻，岂不美哉？”
何晋礼忍住心里的恶心，随口敷衍道：“到那时再说吧。”
他丢给男人一小袋碎银，在男人亮着眼数钱的时候关上了门。
院子里还残留着雨后泥土的气息，老旧的石墙瓦房缝隙里，藏着最阴暗潮湿的味道。
何晋礼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
他会从这个卑贱的地方出去，再不受人歧视。
离黎夫人的寿辰还有一日时，南栖才开始匆匆准备寿礼。
实在是这几日忙着话本的结局，接连几天都泡在书肆里，不曾出去。
有书商看中了她的话本，愿意帮她出书。
这可把南栖高兴坏了，没日没夜的苦想结尾，终于在今日完成了大半。
她搁下笔，伸了伸懒腰。正好天冬过来，便让她帮忙看着书肆，自己出去溜达了一圈。
黎夫人不缺钱财，从黎旭那败家子的挥霍行径上就可以看出。
整个灵溪镇怕是没有能让她觉得贵重的东西，那便讲求一个心意。
南栖看了一圈，最终走进了一家首饰铺子。
出来时，手上多了个精巧的盒子，里面是一尊手托旭日的独山玉女相佛。
既将黎夫人与玉佛作比，又夸赞了她的切切爱子之心。
南栖为自己的小智慧沾沾自喜，正准备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首饰铺子边摆摊的一位大娘忽然叫住了她，“南掌柜。”
南栖回头，见是一位她毫无印象的陌生人，正觉得困惑，忽见她带着暧昧的笑意，别有深意的问道：“喜事将近啊，都开始准备嫁妆了？”
南栖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礼貌地答道：“大娘误会了，只是为长辈寿辰备的贺礼。”
那大娘哦了声，眼神却仍是直勾勾的，看得她很是不舒服。
因此，未打招呼道别，南栖便匆匆离去。
当日下午，黎旭还亲自上门提醒南栖，别忘了明日的寿辰。
南栖再三保证定不会忘，好说歹说才把这位少爷送走。
黎夫人寿辰当天，南栖特意打扮了一番，拎着贺礼去往黎府。
黎家是当地的富户，气派的宅院大门正上方，是同样威武端正的黎府二字。
南栖递了请帖，守在门外的人客气地将她迎了进去。m.tj268.com
还未走出几步远，便见黎旭匆匆迎面走来，带着惊喜道：“阿栖，你终于来了！”
下人在一旁笑道：“我们家少爷隔一会便要出门来看看，可算把您给盼来了。”
南栖颇为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吗？”
“没有没有”，黎旭贼兮兮地笑道：“你请帖上的时间与别人不一样，早了半个时辰。”
南栖瞪大了眼，难怪府门口除了她都没见有人来，还以为是她迟到了。
她警惕道：“你又作什么妖？”
“哎呀，何必说得那么难听？”黎旭挥开替南栖带路的小厮，“这里不用你了，下去忙吧。”
待人走尽，黎旭才笑道：“你是我的挚友，身份与别人不一般，自然要早些来见见我的母亲与兄长啊。”
“快走快走，他们已经在正厅等着了。”
南栖无奈，只能被他拉着快步跟上。
南栖想过待会儿会遇到的场景，可能是黎旭的母亲慈祥的笑着，兄长和气地站在一旁。
又或是黎夫人挑剔的打量她，黎兄长怀疑她以一介女子之身开书肆。
她已经想好各种应对方法，毕竟黎旭这傻小子对她好，她也不能让他难堪，总要顾着些他亲人的面子。
但南栖万万没想到，她会在这里遇到黎升，那位曾有过几面之缘的榛州知府。
当那张端肃板正的脸看过来时，南栖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却见对面的男人同样露出惊愕之色。
两人面面相觑良久，南栖内心瞬间闪过一万个想法，表情几经变换，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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