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晚上十点半，沈烨已经把出门要用的东西准备好了，明天玩儿一天，后天就可以轻轻松松出门~
他看了一眼时间，正想着给胡喆吉发个信息问问他的情况，却先收到了胡喆吉的语言通话。
“喂——沈烨。”
他接通电话，就听到胡喆吉嘶哑的呢喃，尾音轻飘飘的，跟平时不太一样。
“在呢。”沈烨应道。
胡喆吉说：“你在家吗现在。”
沈烨：“在呢。”
“我没带钥匙……帮我开个门好吗？”
“好，你回来吧，我给你开门。”
沈烨并没多问其他的，他轻轻说。
“嗯……谢谢你。”胡喆吉挂掉了电话。
十几秒后，沈烨在客厅听见了敲门声，起身打开门。
每层楼的楼道灯都是住户自家安的，很多户人家晚上并不会去开楼道灯。因为是住在顶楼，所以胡喆吉和沈烨也没太在意去打开那个楼道灯。
门外漆黑一片，胡喆吉没手电筒，直直地站在门口等着沈烨。
伴随着铁门开锁的声音，屋内的灯光也透出来了，胡喆吉的脸被映在灯光中，眼睛被扎得生疼。他模模糊糊地眯起眼睛，看见沈烨的轮廓边缘散着光，脸却被挡在阴影之下，不过，胡喆吉看得清楚那双凤眼中带着惊色。
“沈烨，我回来了……”他的心骤然一疼，咬着嘴唇，极力地压制声音里的颤抖。
为什么？
他看见门开了，沈烨站在他面前，站在灯光下的那一瞬间心里好痛，好委屈。
这样太丢脸了。
可为什么控制不住？
沈烨是不知道胡喆吉发生了什么的，他首先注意到了胡喆吉发红的眼眶、脸颊、脖子，头发凌乱，肩上背着今早出门时带的背包，身上的烟味和酒味混在一起，在打开门的那瞬间就扑鼻而来。他知道他喝了不少酒。
沈烨马上伸手搀着他进来，道：“你去外面喝酒了？”
胡喆吉点点头。
沈烨：“酒吧？KTV？”
“城江公园的酒摊。”胡喆吉的步伐不太稳，晃晃悠悠脱掉鞋子，又晃晃悠悠地倒在客厅的沙发上，“沈烨，冰箱里给我开瓶啤酒，我好渴……”
沈烨怎么可能再给他拿酒喝，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他手边。
胡喆吉眼睛闭着，发觉掌心一热，皱眉道：“我要冰的，不要热的。”
沈烨道：“不行，你肯定已经喝了很多冰的了。”
胡喆吉把脸埋在沙发上不吭声。
看他不喝，沈烨只好把杯子放到桌上，要是真渴的话就会主动拿着喝了。
他坐在胡喆吉身前，“怎么样了，处理好了？”
胡喆吉依旧埋着脸，沈烨又说：“饿吗？晚上吃的什么？冰箱里有速冻馄饨。”
不见胡喆吉回应，“或者，你想睡觉？我扶你去换个衣服。”
胡喆吉的身体动了动，埋头含糊道：“我没醉。”
沈烨：“我知道你没醉，但是一直躺在这里也不是办法。你回床上躺着吧，我去给你开空调。”说着，他起身。
胡喆吉连忙拉住他的手，从沙发上坐起。“等等——沈烨，你别走。”
虽然房间的距离只在几步路间，但是此时此刻，胡喆吉下意识就是想让沈烨静静地在自己身旁，什么都不要干。
沈烨居然很顺着他，真的又坐回来了。
他们对视着，胡喆吉此刻经不起这样认真的凝视，他对自己的形容感到羞耻，因为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所以羞愧地别开脸，犹豫良久下，他道：“他走了。”
沈烨：“你还是见他了？”
胡喆吉微微颔首：“嗯。”
“不会再来了？”
“嗯。”
沈烨：“那……就慢慢忘掉吧。”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和他分手吗？”
胡喆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他这个问题，明明这是一件让自己很丢脸的事。
沈烨坐的凳子没有沙发高，默默仰视胡喆吉的脸，平静地说：“如果你愿意告诉我的话，我就会认真地听你说。”
胡喆吉深吸了一口气，主动拿起桌子上的杯子把温水一饮而尽。
他盘坐在沙发上点燃一根烟，烟雾腾起，他张开口，细细地把那段事情重新讲出口。
这一次，是真真正正地说出来，而不是在脑子里无声地回忆。
他第一次跟别人认真地讲这件事情，所以开头时有些紧张结巴，但讲到后面时发现讲述往事其实也像放电影一样，他对着自己相信的朋友播放自己的电影，沈烨就是他的第一个观众。
这不是一段长故事，两年变成了五分钟。
胡喆吉说完后，沈烨沉默很久。
一开始，他还以为他是在缓冲，可是这缓冲也未免太久了点吧他记得沈烨平时也不是迟钝的人呀。
他的脸凑过去盯着沈烨的眼睛，道：“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说话？”
沈烨一本正经地说：“在想该说些什么。”
胡喆吉先是一愣，挤着实在说不上好看的笑：“哦……没事，你没话说我也理解，不用硬想。”
沈烨知道他误解了，解释道：“不是，我在想……怎么样安慰你比较合适。”
魏桓分过几个女朋友，每次分完都会叫沈烨出去吃宵夜，开始哭诉一肚子苦水。沈烨也算是有经验了，但是，胡喆吉的情况似乎又不太一样。魏桓没谈过两年多之久的女朋友，也没有被戴过帽子，更没和人家**。
“要什么安慰啊，”胡喆吉被他的话逗笑了，心里既是苦涩又是无奈，“都是小事儿，小事儿，不用安慰。哥睡一觉明天就忘了。”
“但是你受伤很深。”沈烨的神色中并无玩笑，“那个人，今天我见过他一眼，我还以为他挺踏实的，没想到做出这么混的事。”
……
胡喆吉身体倚在靠背上，手肘挡住眼睛。眼前漆黑让他有一种安全感，就像掩耳盗铃一样。胡喆吉眼前什么都看不见了，看不见沈烨的脸，看不见光，看不见自己身上的狼狈，所以他才终于敢说出一句刚才想说却没说的话：
“沈烨，你会不会觉得我很丢人啊？”
沈烨说：“不会。”
胡喆吉轻轻哼笑：“我就猜到你会说这两个字。不过——我觉得好丢脸，丢脸丢到大爷家了。本来我就在自己心里边丢人的，结果现在也在你这丢人了……真是的……后悔跟你说了……”
沈烨：“你什么都没做错，不要觉得丢人。真正要觉得丢人的是唐子悟。”
“可是……”胡喆吉想起沈烨可是个大直男，还是欲言又止，只能说：“哎呀——你不懂。”
“我之前有过一个喜欢的人，她——”
听沈烨主动提起自己的事儿，胡喆吉感觉很是震惊，当然，他的内心告诉自己其实是很有兴趣听沈烨讲的，只是沈烨基本不提这些东西，胡喆吉总是问也不太好。
胡喆吉撑着眼皮，脸上酒气还未消去，道：“初中同学数学大神的那个？”
“对。”沈烨淡然道：“当时我们是相互喜欢，但她对于进一步的关系还没有考虑好。所以……”他停下来想了许久该用什么合适的词。
“所以你们一直暧昧不清是吗？”
胡喆吉清楚他心中所想，因为自己也觉得沈烨应该不会就这么直说自己和女生搞暧昧这样的话。
沈烨：“差不多。刚开始一真以为她没考虑好，所以我给她很长的时间考虑。我们牵手，甚至接吻，但是……每次之后，她只跟我说‘不能有下次了’。”说到这里，沈烨的笑容变得复杂、僵硬。
“啊？”
胡喆吉从喉头发出一声不可思议。
这是什么操作？
沈烨理解他的惊奇的表情，因为在那时，他也有着跟胡喆吉一样的心情。
“我有一次很严肃地提醒她正视这个问题，但是她每次都躲躲闪闪。我们冷战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临近中考，她身边出现了新的人。一个跟她同班的男生。后来她告诉我我才知道，原来她们家很早之前已经打算高中送她去**市的私立高中，那个男生的情况也跟她差不多。所以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交上了朋友，关系也越来越好。”沈烨说到此处目光深沉，“我问她，她和那个男的什么关系。她说那是她的男朋友。刚开始，她确实喜欢我，一边放不下我，一边放不下学校的事。她害怕上了高中会各散东西，又不舍得错过和我相处的机会。所以一直瞒着我。后来学校的事彻底定下来了了，她找到了更加稳定的人陪她。尽管她没那么喜欢，但感觉上还过得去。”
这不妥妥渣女吗？
玩弄别人感情。
而且，居然是玩弄沈烨的情感。看沈烨这么谨慎稳重的人，好不容易动一次心，居然被人女孩儿玩弄了，还到最后才醒悟过来。
“那你这……算是和我殊途同归了……”胡喆吉五官放大了数倍，仔细回味了番沈烨那段感情的结尾，嫌恶中又充满无奈。“不过，听魏桓的形容，在魏桓的印象里那女孩儿是挺不错的呀。”
沈烨对此不作任何发言，毕竟，人又不是物品，X轴Y轴Z轴的数据都清清楚楚。他厌恶那位女孩儿的做法，但是于他现在而言这也不过是一段经验教训。只苦笑着说：“其实，我们这两个，是不是有点像……”
胡喆吉：“对……居然还真是……真的造孽啊！不过……你俩，除了接吻，应该没干其他了吧？”
沈烨当然听得出来胡喆吉说的其他是什么，满脸肃然：“当然没，那时候才多大。”
“哦……是喔……”胡喆吉在脑袋上拍了一下，“大意了……”
他十一月过完生日就十八岁了，和唐子悟的那段最黑暗的时刻，怎么说也十七岁了。
沈烨那时候，应该才十五岁吧？
这个年龄段，差一个年纪可不是差一个尾数那么简单。
……
胡喆吉：“沈烨，那你的桃花，现在还粘在你身上吗？”
沈烨知道他说杨雯轩，道：“我拒绝她以后，她找我的频率比较少了。”
“沈烨，你一看就是个好男人。”胡喆吉用崇拜目光投向他，手里抱着一碗崇拜对象给自己下的清汤小馄饨，“会的东西那么多，又那么优秀，那么好看，品格也好。你说，你怎么就……”
沈烨在厨房清洗厨具，胡喆吉声音戛然而止，他怀疑是水流声太大了没听清，道：“我怎么了？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胡喆吉意识到自己差点脱口而出的是什么东西，立刻把自己去摇醒。
幸好没说出来。
你说你怎么就不能是弯的呢，不然哥肯定追你。
他想说这样一句玩笑话，但是仔细想想，似乎有点奇怪了，不说了好。
沈烨可是直男，怎么能随便乱开直男的玩笑呢，万一别到时候搞得尴尬起来。
“没什么，你洗慢点，我快吃完了，把我这个也顺便洗了吧。”
胡喆吉快速扒拉掉最后一个馄饨，再喝口汤，把碗端到厨房。
沈烨接过他的碗，用洗洁精泡沫仔细地擦着，道：“你行李准备好了吗？”
胡喆吉：“我一天收一点，收了挺久了，差不多了。”
沈烨点头说：“我的已经收好了。明天我们出去玩儿？”
“行。你想去哪儿？”
沈烨：“这几天有部新电影，我挺感兴趣的，你想去看吗？”
胡喆吉：“什么电影？”他并没有告诉沈烨自己今天才“看”了两部电影。
“《杏斋路》。”
胡喆吉：“哦，那部根据同名小说拍的是吗？”
沈烨：“对。你看过吗？”
胡喆吉：“看过。我挺喜欢这本小说的，虽然这个作者只出了两部书，但两部我都看过，挺喜欢他的文笔风格的。”
沈烨：“我也喜欢，所以这个电影我关注很久了。”
胡喆吉今天看的刚好不是这两部，道：那明天我们一起去，我也想去看看拍得怎么样。”
《杏斋路》的作者笔名叫一池是最近几年刚出现在人们视野中的作者，但是他的第一部作品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发布了，但流量不大，《杏斋路》是他时隔多年第二部小说，也是成名作。
全书以白林“我”的视角，详细讲遍了前半生的经历，从原生家庭，学业，爱情。
他们第二天下午去看了这场电影。虽然胡喆吉早已看过原著，但是故事从一次元中具象化显现出来后，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在电影中，“我”的结局依旧令人唏嘘，心爱之人与自己渐行渐远，家人、朋友对他来说始终是社会强行赋予他的关系。如果蒙上眼睛闭上嘴站在各自面前，他们都认不出对方。
白林在四十岁的时候离开了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带着他攒了二十年的积蓄在世界游行了五年。五年后，他生了一场病，回到了家乡，回到了杏斋路。顶点小说
他在杏斋路出生，十岁时离开，四十五岁时又回到了那里。他的一生都被周围的人认为是怪胎，是精神反常，是附近住的那个疯作家。
结尾的镜头是一个小屋的窗口，窗外是一条缓缓流淌的江水，阳光明媚，老式木窗边放着一盆绿植，刮起一阵大风，窗帘在空中飘啊飘，可是没有人把玻璃拉上。因为白林苍白的脸一动不动，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电影落幕，前排很多人流下热泪，胡喆吉和沈烨心里也波涛汹涌。灯光亮起那刻，他们不约而同地对视，表情是出奇地一致，似是感慨似是失落。
走出影厅，胡喆吉看着周围的事物，心中有说不出来的感受：“沈烨，你喜欢这个电影吗？”
沈烨：“挺喜欢的，我觉得拍得不错。”
“是啊，看书的时候觉得伤心，看完电影感触更深。你说……这是作者自己的故事吗？”
沈烨摇摇头：“我不知道，这个作者在公众面前展示的似乎只有笔名和作品，没有其他任何信息。不过，谈回作品，我觉得白林这样的人不适合来这人世间。他的所喜所求，明明是最普通美好的，但放在物欲的世界他反而变成了异类。那段五年独自流浪旅行的时光，或许是他一生最快乐的日子。”
胡喆吉：“作者塑造了白林这个形象，就是对物欲世界和人性最尖锐深刻的讽刺了吧……还有……爱情……”
“你觉得白林和蒋娟之间，是真的爱情吗？”
他们显然都对原著以及电影中白林最深刻的一场恋爱有所感想。
胡喆吉说：“每个人对这种东西的定义都不尽相同吧。白林认为那是爱情，他把爱情放到面包之前。但是……蒋娟比白林现实很多，她觉得活着比爱情更重要的是面包。或许在前期，他们还没必要讨论面包的话题时，那是爱情。”
沈烨：“蒋娟是白林这一生最了解自己的人了吧。只有她读得懂白林的诗，听得到白林的话中之意。她也曾是一个渴望灵魂自由的人……”
“但是她被现实生活麻木了，她妥协了。而比起麻木，白林宁愿去死。”胡喆吉接了沈烨的后半句话。
……
“快餐店还是火锅店？”
他们在一家火锅店门口停下脚步，沈烨望着招牌问他，胡喆吉看沈烨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吃火锅，拽着他的胳膊与火锅店擦肩而过：“快餐店。一顿火锅又小一两百，上上个星期已经吃过一次了，所以，吃快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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