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晏写完动身来了院中,经过寒风的拍打,酒醒了大半。
他经过今日之事正视了自己对叶芷绾的感情,从来不是一时起意而是命中注定,只是她从来不知。
十年前,他和众皇子随北韩帝去往青山打猎,在自己追逐一只麋鹿时不慎掉入了一个猎人布置的陷阱。这个陷阱足有三四丈高,且土面光滑无比。
如此高的坠落重击让他痛得呲牙咧嘴,躺在地上迟迟不能动弹。
就在他躺了一个时辰苦苦寻求逃生之路时,突然有一道红色的小小身影从上方径直落了下来,直接横摔在他的旁边。
女孩同样摔得很惨,她见到身边有人居然先笑了起来:
“没想到我这么倒霉,还有跟我一样倒霉的人。”
萧晏长叹一口气,觉得自己此时身子稍稍恢复了一些,便开始起身向上攀沿,不过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体能,如此光滑的土璧上根本没有支撑点,只到陷阱的三分之一处,他就重新落了下来。
这一摔,新伤旧伤加在一起,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烂了,彻底无力再去动弹。
女孩见状忙向他爬去,她先让萧晏躺在自己怀里希望他能有个软和点的地方靠,然后不断的大声向外面呼救。
可是直到她把嗓子喊哑了,都没人回应。
就这样一直到了夜里,女孩隔一会就给萧晏讲一遍望梅止渴的假象。
野外的夜晚寒凉,又因为没有水,她只能脱下外衣给萧晏盖上,搂着他睡去,希望先节省些体力。
直至第二天大亮,还是没有人发现他们,女孩在肚子咕咕叫的同时将身上唯一的一块青团揪成小块分批塞进了萧晏嘴里,她只舔了舔手指。
这一天,萧晏有了伤风的迹象,女孩便把他露得更紧,还鼓励他一定要坚强。
也是在这个时候,萧晏顺着目光记住了女孩胸前的长命锁。
他们就这么互相依偎着过了三天,第四天一个少年的声音从上面传来:
“小姐,你在下面吗?”
女孩蓦地抬头,“我在,昭行,我在!”
就这样,他们得救了。
在分别时,萧晏发现了女孩的双腿早已经无法行走,他记起女孩摔下来时是腿先碰到地面的,还让自己躺了这么多天。
不过也是在分别的时候,她挽着叶昭行的手臂向萧晏介绍说他是自己未来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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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相遇过后萧晏时不时的就会想起那个女孩,不过他没有去找过她,那几日两人也都心照不宣的没有过问彼此的身份。
因为出现在青山那个地方,会有一半的几率是敌人。
只是他没想到兜兜转转又让自己碰上了她。
在南靖初见到那个长命锁时,萧晏的心情很复杂,他觉得造化弄人,为何这个女孩偏偏是南靖人,又偏偏生在了将门,还是有着弑凶之仇的叶深之女。
后来他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女孩,夜里就出了事。
他见不了女孩深受险境,他只想让她平安喜乐,一生顺遂。
因为她值得。
所以他对叶芷绾的好从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有迹可循。
—那是属于他的报恩。
时至今日,在叶昭行的刺激下,萧晏才发觉自己已经无法自拔的喜欢上了她。
至于为什么会喜欢她,他也不清楚。
也许是她勇敢驭马,不服输的和自己比试,也许是她孤身闯进端王府,救了毫不相干的北韩陌生少年,也许是她与自己并肩作战,杀出血路。
也许会更早,早到十年前……
萧晏摸了摸怀中装有长命锁的平安符,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又怎会讲清缘由呢?
他知道叶芷绾倾心的另有其人,现在对自己还持有误会,心中忍不住的发酸。
不过她心中只要有自己的一席之地就好,之后他会让她明白自己的心。
无论结果如何,只求自己无愧于心。
萧晏不舍的望向屋内,对着房间忏悔,心中自责千百遍。
良久之后,趁着天色正浓,离了重华宫。
……
叶芷绾一觉醒来几乎是到了午后,可这一觉根本没让她感到疲劳有所缓解,她闭着眼,却不分清自己在梦境中还是现实里。
而且无论是在何情景之下,都逃不过一个萧晏。
梦中的他时好时坏,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正如现实中,叶芷绾也猜不透萧晏的想法。
最近她一直在分辨萧晏对自己情谊到底是什么,是可怜,是一时兴起,还是为了让自己以身相许?
时觉君有意,又怕君有异。
寒夜温君语,猜心到天明。
他们中间横亘太多,她不敢下定论。
这种时而信他又怕他并非真心的感觉让叶芷绾游移不定。
因为她曾在一夜之间实在失去太多,感受过云泥之别后的她太害怕失去,更害怕自己所倾心依赖之人对自己并非真心,从而到头来只是一场空。
叶芷绾将手指插进发丝,来到北韩之后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再加上昨夜的事情,她心中就好似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这时,一道强风冲破窗户从屋外吹了进来,将一张信笺吹在了她的脚边,信笺被风吹起一个弧度,就算没有细看,也能感觉出这上面遒劲有力的字体。
她拿起查看,只见上面写着:
芷绾。
你应该也不愿再看到我,所以就略去见字如面省得让你厌烦了。
首先向你致歉万万遍,昨日饮酒冲动对你行了鲁莽之事。
自知无颜见你,也为表歉意,我已向父皇禀明,同意你做御前女官,你醒来直接去紫宸殿应职即可。
关于以前种种,是我狭隘。
而现在你是自由的,你可以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但我还是想说一句,我对你从没有过昨日你说的那些想法。顶点小说
罢了,你应该也不会信。
还是愿你照顾好自己,一切顺利。
萧晏。
内容至此结束,短短几句话,叶芷绾看了很久。
在萧晏为自己解释的那句话后面,有一滴浓墨滴在信笺上面,直接浸透到背面,应该是笔蘸了墨水之后在上方停了很久,不知如何下笔。
最终他提笔写下:罢了。
叶芷绾把信笺攥在手心里,她有些不平稳的向外面走去。
今天院中很清净,这种清净让她心里开始隐隐不安。
她来到阿依幕的房间,询问:“萧晏呢?”
阿依幕正在制药,她没回头,“七皇子说要出趟远门啊,芷绾姐姐你不知道吗?”
她觉得自己昨日一定是帮了两人大忙,所以她放下手中一个活计很快回头道:“对了,你和七皇子怎么样……了。”
阿依幕越说越没声音,因为刚在门口的人早就没了踪影。
叶芷绾在听到出远门时就跑到了重华宫外,不过她只跑了两步就停了下来,因为她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萧晏。
她无力的靠在了宫墙边上,手中的信笺还在被她握着,她看出了萧晏信中的诀别之意。
可是真当他消失在自己面前,自己心中念起的全部都是他。
今日的阳光很好,各种宫女太监有说有笑的从她眼前走过一茬接一茬,而她的心是空落落的。
她贪心的给自己留最后一点时间用来放空。
......
终于,叶芷绾在余晖洒在脸上时起身回了宫,她叫了几个小厮过来教他们吹马哨,不过他们一时半会的也学不会,急得叶芷绾腮帮子都要吹炸了。
再晚些时辰自己就没办法去应职了。
正当她大口换气,思虑解决方法之时,一个人影跨进了重华宫,她余光撇到,不由得快速转身。
然而来人把着折扇正眯起眼睛和大家打招呼,后面跟着那位与他神情有着天壤之差的可卿姑娘。
微微有些失落的叶芷绾斜睨他一眼,扭头继续教小厮们学马哨,萧煜看到这边动静则巴巴凑了上来,“你直接将马牵到御前女官的住处不就好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做御前女官了?”
叶芷绾显然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
萧煜一愣,“老七告诉我的啊。”
“那他是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今日凌晨吧,那时我还睡着呢,他就把我喊起来,说自己要出趟远门。”
提起这个,萧煜打了个哈欠,又道:“他跟我说你要去做御前女官了,让我过看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
叶芷绾把御前女官的事暂时放到了一边,问道:“他有没有跟你说他要去哪里?”
“他去……”萧煜已经呼之欲出,但他想到了萧晏临走时吩咐的话,又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呃……没有。”
这个萧煜还真不知道。
因为萧晏找到他的时候,他都还没从梦中醒来,只记得萧晏急急嚷嚷说了一堆,而他就记了个大概。要不是苑可卿在旁边一起听着,等他回笼觉起来就全忘了。
叶芷绾对着一问三不知的萧煜也问不出什么别的话语,她摸了摸金马的鬓毛,回到了眼下之事,“这马是使团给七皇子的,我牵到我那里不好。”
萧煜用折扇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傻啊,他的不就是你的吗。”
他说完这句话,院中所有人都静了下来齐刷刷的望向叶芷绾,甚至连金马都在配合众人,不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
说一个皇子的东西就是侍女的,这也就是从另一个皇子口中说出来,换做他人早就治个不敬之罪了。
萧煜也突感院内气氛不对,忙找补道:“我的意思是金马是你驯服的,你不牵走也只会留下祸害重华宫不是。”
叶芷绾听他这么说,便也不再耽搁时间,匆匆就和所有人告别后带上阳歌和金马就要离去。
不过萧煜在宫门处拦住了她,“芷绾……你还带阳歌去啊?”
“不然呢?”叶芷绾觉得他明知故问。
萧煜搓了搓手,“让阳歌留在这吧,我来照顾她。”
“你的宫殿离这里那么远,又有宇文馨在暗中使坏,还是跟在我身边吧。”
叶芷绾不给他多说的时间,拽上阳歌就走。
不过她还没走两步,手上就被一股力量挟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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