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巷里一名头戴斗笠的黑衣人,在雨中缓步前行,没有撑伞。
穿过一片片垂柳连续投下的黑影,黑衣人已不在路上,刑尸堂的屋檐之上,却传来阵阵轻巧的踩瓦之声。
可能是雨丝长时间的浸润,使得屋瓦滑腻不堪,那黑衣人一个趔趄,竟从房檐跌落了下来。
啪的一声脆响,不知是屁股还是脸颊,重重地砸在了刑尸堂的青石地面上。一声沉闷的哀嚎过后,就看到在昏暗的灯光下,黑衣人向前爬了两步,将滚落的斗笠捡起,一瘸一拐地向墙根跑去。
费力的翻身、上墙,之后就又是砰一声,人体跌落的声音由墙外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高一低、渐渐走远的脚步声,仓皇而狼狈。
暗屋内的小玉忍不住低声问道:“楚弘哥哥!再不出手,人可就逃远了!”
“逃远了,总比抓错好!”阿弘柔声说道。
“抓错?你说这个黑衣人不是要抓的人?”
“是不是要抓的人,我现在还不知道!但他绝不是杀死渔夫的那个人!”
“为什么?”
“因为他蹩脚的轻功!”
“哦。”小玉若有所思,在黑暗中恍然的点了点头。
两人在暗屋内悄悄说话,谁也没有留意,刑尸堂门外的一棵巨槐之上,竟蹲伏着一个形如猕猴的黑影,他在暗夜里瞪着一双贼眼,像夜枭一样四下查看着什么。
“果然没有埋伏,看来柳非这个狗衙役确实在说谎,就算他命大这次未被溺死!看他还能逃过下次!”黑影说完,摇身一晃,隐入了漫天烟雨笼罩的夜色之中。
阿弘透过窗棂,直直地望着远方幽暗恐怖的树影,轻轻地自语道:“希望柳非说话的时候,别露出什么破绽,如果这样,那人就应蹲在树影中正看着我们!”
柳非就是卢迪刚的那个手下,一名扬州府衙役。此刻,他正躺在小秦淮河的花船上,怀中抱着可人的扬州瘦马,一杯一杯喝着红酥玉手递上来的女儿醉。
锦榻对面的餐桌旁坐着一名翩翩公子,他身着华服手摇折扇,微笑着看向已满脸醉态的柳非,自斟自饮完一杯美酒之后,开口问道:“柳兄,你们当差可真是辛苦啊,水中捞起具尸体也不敢言说死活,唯恐上方以泄密论处!”
“那是!有……有几人能像木……木大公子这般,锦衣玉食、家财万贯一生只需花钱便可……”柳非瞪着一双通红的醉眼,无不羡慕地说道。
话刚说一半,他揽着姑娘的腰肢猛地坐了起来,用力地捋了捋打卷的舌头,继续说道:“不过,木……木大公子所打听的这个渔夫,确实早已死得透透的了!”
被唤作木大公子的年轻人,随手举起桌上的酒杯,向柳非身侧的姑娘使了一个眼色。一对纤纤玉手端着酒杯,再次向柳非嘴边递去。
木公子名唤木可贞,是姑苏一代最大的丝绸商人木含章的独子。
木含章不但是一名传奇的商业奇才,他的人生也极具传奇色彩,相传十八年前,还只是一名蚕农的木含章,在一次随众到扬州最大的缫丝厂运送蚕茧时,和老板的女儿一见如故、萌生爱意,最后老板女儿未婚先孕、以死相挟,两人才突破重重障碍得以完婚。顶点小说
娶了缫丝厂老板的女儿没几年,老板就驾鹤西游,木含章开始独揽家族生意,且越做越大,最后成为姑苏一带最具规模的缫丝厂。在一次出海贸易时遭遇海盗阻截,身受重伤跌落海中,三年生死未卜。家中的厂子遭此变故,也瞬时生意萧条、门可罗雀。就在乡邻同行们认为,木含章娘子可能要另谋出路、改嫁他人时,木含章竟带着整整一海船的丝绸,自华亭县沿长江回到了扬州城。
一时之间,木含章大刀阔斧进行吞并扩张,不但在缫丝行业,甚至在整个丝绸领域都是异军突起。短短几年的时间,就花大价钱将绸缎布坊开遍了整个大江南北,垄断了整个江南的蚕丝行业,成为江南最具财力的商业大贾。
而木可贞,正是那位缫丝厂老板的女儿,为木含章所生下的独子。
木可贞看着柳非已醉得不省人事,嘴角轻蔑地勾起,露出一个鄙夷的坏笑。他起身缓步过去,照着柳非身边姑娘的脸蛋,狠狠地捏了一把,从怀里掏出一锭角银,像打发叫花子一样,随手丢在榻上,淫笑着地说道:“他明日醒来,第一时间告诉我,今夜你却省事了。”木可贞说完,转身迈出了花船。
柳非感受着因人迈步而带起的花船晃动,嘴角泛起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转身伸了伸懒腰径自沉沉地睡去,片刻便鼾声四起。
木可贞刚回到自己的私宅,就一眼看到焦急等待的狗腿子周孝忠,他浑身泥水狼狈地站在书房,一张通红肿胀的右脸,还粘着未干透的灰浆,仿佛被谁狠狠地踩了一脚。
看到木可贞进门,周孝忠慌忙紧跑两步跪下:“老爷,小的回来了。”
“探查尸首之时被人殴打了?”看着周孝忠的惨样,木可贞随手端起丫鬟递上的茶盏,轻轻喝了一口坏笑着问道。
“回老爷,渔夫根本就没死!”
“没死!”木可贞慌得站了起来,一口刚入嘴的鲜茶,险些没有喷出来,他疑惑地上下打量着跪在地上的周孝忠,满身泥浆狼狈至极:“你确定他没死?那你身上这殴打的痕迹是从何而来?”
“回老爷,这不是殴打痕迹,而是……而是……”周孝忠双眼闪烁羞于开口。
“而是什么!快他奶奶地说!”
“而是小的不小心从屋檐跌下,脸朝地摔了个……”
“脸朝地是吧!我让你摔,我让你摔!”还没等周孝忠话语说完,木可贞已是恼怒的一通脚踢:“一点小事你都干不明白,我还留你何用,明日就将你剁碎了扔湖里喂王八。”
木可贞一边拳打脚踢,一边恶狠狠地咒骂着。
周孝忠跪趴在地上连连躲闪,一边躲还一边拖着哭腔哀嚎:“老爷,事情已经办妥了,你听我说呀!别打了,再打下去小的就一命呜呼了,到时候谁还陪你一起去抢姑娘去呀……”
周孝忠的这句话非常奏效,木可贞顿时收住了拳脚,他喘着粗气坐在椅子上,用手一指周孝忠:“说!先说这件事,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办妥的!”
“老爷,小的按你的吩咐,去探查了扬州府的刑尸堂,当小的飞身跃上屋檐,因为连夜烟雨,屋瓦甚是湿滑,小的一不小心跌落到了院内。”
“那后来呢?”木可贞已没了刚才的怒容,煞有介事地俯身轻声问道。
“后来嘛!”周孝忠抬起头看向木可贞,大牙一呲,露出一副谄媚的笑容:“后来我跌落之后,发现那里根本就没人值守,整个刑尸堂空空荡荡。”
“空空荡荡?”
“不错,空空荡荡!老爷你想啊,如果那渔夫真的死了,是不是得要有人值守,防止案件侦破之前有人盗尸毁灭证据?”
木可贞微眯着双眼连连点头,陷入了沉思。周孝忠跪在那里谄笑着,停止了说话,因为他知道木可贞的秉性。
片刻之后,木可贞瞪着双眼看向周孝忠沉声问道:“柳非为何敢骗我?爷养的狗可从来没咬过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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