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莱阁一层大厅,金碧辉煌,人影重重。
余斗看了一圈,展柜里的战技,大半是凡品,小半是玉品。多数明码标价,许多顾客转悠一圈,找到心仪的战技卷轴,便自行取下。
至柜台付款结算,即可离去。
顾客虽多,却井然有序。莫说是强抢闹事,竟连高声喧哗者,都不见一人。
其中结伴而来者,或有商议之时,皆窸声而语,使东莱阁内,始终保持着一份安静。
——
余斗进入东莱阁,还真不是无的放矢,逛不多时,便取了一份战技卷轴在手。自去柜台结算一番,就在门外等候。
过不多时,顾清风也走了出来。
他两手空空,似乎一无所获。
“好东西都在楼上,一楼这些战技,没意思……”顾清风惋惜轻叹,“若有时间,定要参加东莱阁的拍卖大会,说不定能买到些稀奇玩意儿。”
余斗笑道:“顾大哥眼力非凡,以后有的是机会。”
顾清风“嗯”的点头,好奇问声:“你方才,似乎买了战技?”
“那个呀……”余斗不大好意思,左手一翻,取出个做工粗糙的战技卷轴,“凡品低级战技,手盾。”
通用战意的防御类战技,通过手臂部位的脉口凝聚战意,形成能量护盾。
“扮猪吃老虎?”顾清风一眼看破余斗的心思,星眸放光,“啧啧啧,子谦,我越来越喜欢你了。”
余斗腼腆龇牙,连忙把“手盾”战技卷轴收好,带顾清风转而向南:“觉醒战意土河,天赋战技手盾,想想都可怜!”
“你的对手更可怜!”顾清风瞧出小老弟表情憋坏,一时忍俊不禁,“快带我去见那位前辈!”
余斗点了点头,和老李分开一天,不免心里记挂。
也不知那个邋遢老头,这一路有何遭遇……
他加快脚步,沿着东平郡城内的大道,直走到南门。门下有清澜宗弟子严加盘查,难免又出示一番顾家令牌。
——
东平郡城南门外,并非杳无人声的荒野,百米开外便是流向花谷的花江,在花江之畔,正有一处市集。
摊贩坐地经营,售卖些鲜果时蔬,或是江中水产。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顾清风正有些茫然,余斗举目张望,隔着老远,瞅见一艘停靠江边的乌篷船上,有个身材枯瘦的邋遢老头,就坐于船头甩竿垂钓……
“个老东西……”余斗以手扶额,又气又笑,“真是走到哪,钓到哪!”
顾清风眯眼观察,煞有介事的道:“这位前辈孑然世外,不拘外物,不知怎么称呼?”
“称呼个屁!”余斗扫眼周遭,见市集之内,以及南门外的几条大道上,都有清澜宗弟子的身影。
他一眼看穿老李的布置,拽着顾清风来到江边,冲江边的几个船家问:“到鹤山码头,多少钱?”
一个年轻船夫当先应道:“二位少侠,三百银宝,包快包稳!”
听得岸边来活,又有个中年船夫冒出头来:“嘿嘿,两位大侠,我这儿二百八十银宝,附送花江红鲫小火锅!”
刚才的年轻船夫脸上一红,咬牙道:“少侠少侠,看我这儿!我也送红鲫火锅,还送一斤花雕酒!”
中年船夫轻哼一声:“你那村酿的花雕,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
为这一单活计,两人起了争执。你一言,我一语,价码不断下压,那乘舟的条件,却是越说越好。
如此情景,引得不少摊贩低头暗笑——此去鹤山虽有近百里水路,走花江支流却是顺水行舟,不消半日便可抵达。
若是鹤山宗人来此乘船,顶多付出五十银宝。
那船家眼力贼刁,欺负年轻人初入江湖,愣是把价格叫高了六倍之多!
恰在船家争执不下,都想吃这口肥肉时,那垂钓的邋遢老头儿忽然起杆,江面浪花扑腾,哗哗不止。
有眼尖的菜农,不禁出声喝彩:“嘿哟,至少四斤的大乌草!”顶点小说
邋遢老头儿嘶哑嘿笑:“这日头,晒得我老眼昏花,不钓了!”
菜农继续搭话:“前才夏至,这日头自然毒得很。有这一条四斤大乌草收杆,老哥你就算不走船,也得一日清闲呐!”
邋遢老头儿哈哈大笑,斜眼往岸边一瞟,吆喝道:“两位小哥,要去鹤山码头?”
余斗憋着笑,故意打趣:“这边两位船老板,都送红鲫火锅,并至少二斤花雕酒。你的船又旧又破,我凭什么坐你的船?”
“嘿……”邋遢老头儿收起鱼竿,从水中抽起鱼篓,“小老儿烤得一手好鱼,不知二位小哥是否赏光?船费嘛,只需一百银宝,合一人五十。”
旁观的路人不禁暗赞,不仅佩服邋遢老头的钓技,走江行船,这份童叟无欺,亦是颇为难得。
余斗瞟见之前的两个船家蔫不作声,这才引了顾清风登上小船。
邋遢老头笑容和善,自去解开锁链,手持一根长篙,在那江畔石块上接连点弄,小船便离岸而去。
眼看船过江心,逆流而上,接近那支流入口,余斗松懈的靠坐在船舱内,哈哈大笑起来:“老李,姜还是老的辣!我都没想到,你能扮成船夫。”
从东平郡前往鹤山,必走花江水路。老李提前一步备好船只,就在南门江畔静候,简直妙极!
“喔嚯嚯……”老李娴熟驾船,笑呵呵的道:“少爷谬赞,这位小哥是?”
“流风刀宗顾清风,见过前辈!”顾清风兴致勃勃,却一时不敢提起刀傀之事。
“大圩帝国的流风刀宗?”老李淡笑一声,皱巴巴的脸上表情古怪,“顾雪堂是你什么人?”
顾清风星眸晃动,脸上习惯的骄傲,也是随之一僵。
愣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答道:“不敢欺瞒前辈,大圩刀皇顾雪堂,正是家父。”
“顾雪堂是你爹?”余斗被吓了一跳,立即坐直了身子,“稳居东南大陆十大战豪前三,流风刀宗的当代宗主?”
“……”顾清风原本以为,陶子谦的前辈,多是陶家老者,或是东平郡城的名流。
自己离开流风刀宗之前,从未行走江湖,极少显露姓名。不曾想,这位双目无神的邋遢老头儿,竟能一语道破天机。
顾清风明明猜到,老李很可能是在诈自己。
但在刹那之间,无穷无尽的压迫之感,从那句问话中传入脑海,直透天灵!
“子谦,对不起……”顾清风泄气似的靠坐下来,往日漆亮的眸子,此刻稍显黯然,“我不该骗你。”
普通弟子出逃,和宗主之子出逃,是孑然不同的两回事。
“嗐……”余斗哪还看不透其中区别,少许震惊过后,便坦然发笑,“顾大哥不必自责,其实我也骗了你。”
顾清风一个激灵抬起偷来,死死盯着余斗,眉尖挑得老高:“你了骗我?你……你难道……真是余斗?”
好嘛,合着人家早有怀疑。
顾清风心思细腻,绝非等闲,昨夜在小镇客栈的一番言语,就是对余斗的试探。
今日过关时,余斗又自称东海顾家人,更是颇为古怪。
如今置身大江之上,又有老李在侧,余斗索性直言:“顾大哥,我就是余斗,你还需要刀傀么?”
“擦……”顾清风自认算无遗策,不料走马观花,居然看走了眼。
他颇受挫败的叹了口气:“想让你当刀傀,是在花谷道时。出了花谷道,我知你天赋非凡,怎会妄自尊大。”
余斗不置可否,偏头看向船舱外。
“刀傀?”老李听得仔细,“双人刀法融合战技?”
余斗正色请教:“顾大哥说,刀傀出战时,可临时获得媲美刀主的修为,并借之提升修行感悟。我的土河战意极难破境,修行刀傀或许是个办法?”
“嗯……”令顾清风意外的是,老李微微颔首,竟未反对。
眼看过了三岔口,老李由船头走到船尾,顺流掌舵:“清澜宗与流风刀宗,迟早会有胜生败死的一战。如何作处,还看少爷自己心意。”
余斗纵是聪慧,终是太过年少,他思索无果,摇头笑叹:“我只想变强,两年后赢了那清澜国皇子,不负爹娘所望。”
老李颔首,一面掌舵,一面施展那隔空御物之法,在船舱铁盆内燃起炭火、支起烤架,将早已腌渍入味的大鲤鱼置于烤架之上。
“少爷卡在九星战士多年,借刀傀之势修行,倒也并无不可。”老李悠哉悠哉,视线却是落在了顾清风身上,“至于练到哪番境地,就要看顾少宗主的情分了。”
余斗眼前一亮:“这么说,你也同意我当刀傀?”
“嘿哈哈……”老李笑声低沉,“少爷体魄雄奇,筋力魁壮,短兵唯刀,长兵有枪戟之选。既然逢着顾少宗主,少爷便随了这缘分,专心练刀即可。”
烤不多时,江面上鱼香缕缕。
余斗见顾清风表情呆滞,不客气的伸脚踹了他一下:“顾大哥听见没,李前辈同意我跟你练刀啦!以后,咱们兄弟两把刀,同闯这凶险江湖!”
顾清风一个哆嗦,好似大梦初醒,听得余斗言语,顿时兴奋得眉开眼笑。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顾清风想起这一路艰辛,本以为错过了心中人选。
谁能想到,半路偶遇的“陶子谦”,竟是那“意中之人”。
“嘶,余家少爷不是才十五岁?”顾清风双手抱在胸前,皱眉打量,“你小子看起来快二十了吧?”
余斗赏他个白眼:“我爹魁梧傲岸,我娘玉立高挑,我个子高点儿怎么了?”
“还是不对……”顾清风一把抓起余斗的手,“你皮肤粗糙,颜色发黑,怎么看都不像余家的少族长。”
“嗐!”余斗一把拍开顾清风,哈哈大笑,“顾大哥去钓几年鱼,也跟我一般无二!”
“前辈说你是九星战士,你这不才一星呢嘛?”
“顾大哥,你烦不烦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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