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有美玉,横卧如山。
峰峦起伏,君且细观。
山中有涧,涧中有隙,
隙中有道,道中有荫。
中冲关冲,且趋且探。
周而复始,复而愈疾。
拓泉清涌,甘之如饴。
……
兹起芳澜,一舐一啖。
峰壑妖娆,游之尽揽。
昏沉深谷,掌指把攀。
醉迷叠嶂,膝踝抻盘。
霾霾曲径,漉漉险滩。
竭以往复,隧行豁然。
……
把《展玉洞》里的话儿说给未经人事的年轻人,还真以为是什么游山玩水、深谷探险的好词句。
奈何余斗一句“美人如玉”,登时道破天机,让身边的雀儿面颊烧红,一双桃花眼里又是嗔恨,又是羞涩。
当下不敢吱声,就低着俏脸,桌底下伸过手去,在余斗的小臂上狠狠一掐。
余斗憋笑道:“娘子,正好宇公子赏了观云楼,咱们今晚……研究研究‘玉石’?”
“啊呀!”严雀哪里忍得许多,狠狠瞪他一眼,传音斥声,“滚!”
——
这等规模的宴会,主会场内的江湖大佬极多。
作为戴家主的嫡子,戴牧宇的坐席都轮到了七八桌开外——往前看去,要么是本家长辈,要么是弈城地区的望族领袖,或是有名的强者。
手底下没有万八千号人,或者没个战魁以上的武境,都没脸往里边凑!
见到这般场景,余斗安心坐定,寻思着吃吃喝喝,混一下也就过了。事实上也基本如此——戴文宗颂罢太阳神,说些吉利话,宴会便算开始。
接着各方祝酒,欢饮不断。
弈城虽是戴家做主,其中的名门望族却是不少,皆是戴家的左膀右臂,缺一不可。趁着盛大节日,几方相谈盛欢。
……
余斗记了一圈桌边公子小姐的姓氏,在他们敬罢戴牧宇后,也不管喜恶与否,就轮着个儿打圈碰杯。
嘴里祝词不断,还不带重样的:
“黄哥我敬你,祝黄哥心想事成!”
“马哥来,碰一个,祝马哥万事如意!”
“陆小姐,嘿呀,真是天仙下凡尘,我与仙子饮一杯!”
“哎哎李哥,李哥好酒量——俗话说,好酒量、战意强,天塌下来杠一杠!来,喝!”
戴牧宇并未提前介绍,那些公子小姐初还奇怪,心想:“这谁啊?没见过啊。莫非是余公子的外家亲戚,表弟、表妹?”
寻思如此,纷纷都给了面子,应了余斗一圈。
戴牧宇瞧着好笑,等余斗喝完,也不刻意介绍,故意道:“诸位可知,东盟那边刚刚结束的青年战士联赛?”
“当然知道!”黄哥放下筷子,煞有介事的道,“闹出那么大动静,我们须不是瞎子、聋子——柳天鸣亲自带队,都没赢下来,邪了门了!”
决战过去不久,又是顶尖同辈的较量,话题正是热门。
马哥道:“我那边的消息说,是多家联合才把神侍战队拉下马——最后推个无为学院当冠军,或是为了转移神殿的怒火?”
马哥摇摇头:“东部三家手握星空陨铁,正要强势回应,怎会把到手的冠军拱手相让?”
陆小姐想了想,语调古怪的道:“据说无为战队的余斗,本领高绝,又风流成性——不仅俘获叶凝、徐娇的芳心,就连素来清冷的太阴玄女南宫辞,也对他情有独钟。”
听到这话,戴牧宇心里抽搐不断,憋笑辛苦。
严雀也目透戏谑,瞧着身边之人。
一边的李哥思忖再三,字斟句酌的道:“柳天鸣刀法绝伦,在同辈之中罕遇敌手,我听闻……八月十五回风谷一战,他输给余斗一招。”
“八月二十决战殒神峰,又被余斗一人牵制。柳天鸣凭着柳家绝技分身斩胜出,但是,临将落败的余斗,却能抽出手来,打落神侍战队的大旗……”
他很难想象现场战况,连连感叹:“余斗那般人物,堪称少年英雄,拿下冠军绝非偶然!至于陆小姐说的那些,只能算是‘花边新闻’了。”
陆小姐似有不悦,哼声道:“余斗年仅十八,又来自贫瘠的东南蛮荒,怎能击败柳天鸣?在我看来,所谓的彪炳战绩,连着那些‘花边新闻’,皆是太阴玄女的计谋,就是想让无为学院当个替死鬼!”
大伙儿论了一圈,各自掌握的情报,与实际经过,算是八九不离十。
戴牧宇见他们拉开话茬,讨论不休,冷不丁看向身侧之人,问道:“余兄,你在回风谷内,当真赢了柳天鸣一招?”
“又在决战殒神峰时,不仅牵制了柳天鸣,还打掉了神侍战队的大旗?”
桌边的讨论还持续了一两句,猛然惊觉时,连着邻桌的许多人,都齐刷刷的看了过来。
啥?
啥意思?
刚才这位腔调油腻的自来熟小哥,竟是大名鼎鼎的余斗?
嘿?
奇了怪,余斗不是重伤了么?
殒神峰决战才过去不到五天,怎就来了弈城?
……
分辨出周围视线的好奇,余斗颇显从容:“宇公子说笑了,在下真有那般本事,能被孙兴民堵在谋天祠?”
戴牧宇听他说起,忍俊不禁:“孙兴民啊,那家伙经常守在谋天祠附近,寻着年轻貌美的香客,使些下三滥的招数上前撩拨……”
说着,他顺着介绍:“余夫人如此貌美,难怪他会铤而走险。”
旁人听得仔细,见戴牧宇未曾深问,也都猜到其中缘故。各自乖觉,转而说起谋天祠前的“误会”。
弈城内的各大家族传承悠久,彼此沾亲带故,是在所难免。
故而不是出了穷凶极恶之徒,一般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在他们看来,孙兴民只是祸害一些女香客,算不得伤天害理。
余斗把一些话听在耳里,脸上陪笑,开怀畅饮,心里却是隐隐发寒。
——
当夜,欢宴持续到很晚。
余斗、严雀从戴牧宇处获得戴府的“云”字通行玉符,瞧着宴会厅里人影渐疏,便借故伤势未愈,礼貌退场。
“九典七绝……”余斗沿着院子边上的画廊,一边去看院中露天宴会的人群,一边感叹,“名不虚传。”
恐怕任何一家的体量,都胜过东南四国百倍千倍!
光是刚才屋子里吃饭的一桌强者,就能横扫东南大陆……心高气傲的清澜剑仙,仅仅是有末位陪坐的资格。
——
严雀挽着余斗的胳膊,并行在侧,似有顾虑的道:“下午听你说那‘弱肉强食’,我都吓了一跳,以为戴家主动了杀心呢。”
余斗知她心思,开解道:“中土世界足够宽广,他们对‘贫瘠’的东南大陆不屑一顾,我们无需竞争生存空间,搏杀也就毫无意义。”
严雀恍然,又问道:“所以,戴家主真的信任我们?”
“说不准……”余斗目光深邃,经过一顿晚饭,又想得更为深远,“下午推论,想破解弱肉强食的法则,只有一个办法。”
“就是彼此达成道德认可,建立信任。”
“但是基于生存,所有情感类的因素,都像白纸一样脆弱。”
“越无情,越麻木,生存能力越强!”
“所以——”余斗笑叹一声,“那样的信任,只存在两个阶段。”
严雀顺势一想,尝试道:“第一个阶段,是强者占据优势,弱者不敢反抗。”
“第二个阶段,是弱者反超强者,并战而胜之,让昔日的强者心服口服,双方的身份完成互换……”
“除此之外的所有阶段,都不存在牢固的信任。”
余斗连连点头,眼里闪着小星星:“我娘子真聪明!”
“啊呀,夸小孩呢你!”严雀俏哼一声,在余斗手臂上挠了挠,挠得他心里发痒。
余斗续上话茬:“这两个阶段,只是信任的前提,其中还有诸多变数。所谓人心莫测,就是如此了。”
“唉——”严雀想了想,觉得没有结果,索性叹声,“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还是尔虞我诈、打打杀杀。”www.tj268.com
……
论及此处,余斗豁然明悟:“我总算明白,为何月澜山的规则那般残酷——那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命题。”
只不过,不像今天这样品茶论证。
而是杀得血染月澜,用极端强势的姿态告诉天下人:弱肉强食,就是一条铁律!
——
弈城,戴府东侧,流云苑,观云楼。
浅色调院子,容易让人放开心绪,扔掉那些沉重的包袱。加上观云楼修葺精奢,许多居家设施,都更为先进方便。
“建这一栋,得多少钱?”余斗由着严雀在观云楼内四处逛看,瞧着领班的侍女问道。
领班侍女约摸二十上下,谦卑的低着视线,欠身答道:“回公子话,如果计入整体建造、装潢,以及各类家具,须一千万余万战魂币。”
斗战神殿印发的战魂币,购买力和清澜银宝大致相当。
余斗嘴里数算:“五份灵元玉心,就装修这么一栋,啧啧……”
领班侍女浅声回应:“宇公子吩咐了,如果您喜欢,可以把观云楼‘带走’。”
“啥?这么大一栋楼,带走?”余斗有些发懵。
领班侍女莞尔:“公子不用惊讶,戴府之中许多客房,都是模块化建筑——就像积木,拆装起来十分方便。品质稍好的虚戒,即可轻松储存。”
“公子战意不俗,依照图纸,凭灵元御力完成房屋组装,仅在盏茶之间。”
说着,她又指着墙壁介绍道:“观云楼的主体组件强度,能够抵御战豪的攻击。就算在荒郊野外,只要从内部锁死,亦可安心入睡——弈城仇家极少,战魁强者见了戴家楼宇,想必不会为难。”
“厉害了,带着观云楼出门,就跟带了一座堡垒似的……”余斗赞不绝口,“堡垒上还插着戴家旗帜,一般人不敢碰?哈哈……”
领班侍女带他们参观已闭,懂事的道:“夜色已深,二位早些休息,若有需要,随时传唤奴婢。”
——
戴府内的欢宴,渐渐寂寥。
弈城之内,烂漫灯火犹如漫天繁星。
街面的长桌宴、酒楼里的划拳猜码,还在热烈持续。
……
观云楼三层,主卧室阳台。余斗在藤椅上闲适坐定,视线跃过院墙,眺望弈城的繁华夜景。
这里有精致的园林,亦有高耸的楼台。
其中飞屐穿梭,像是按着某种秩序飞行的萤火虫。
又不时掠过战魂翼的光芒,不知是哪方强者。
“这便是,中土世界的一线主城了……”
余斗回想今日见闻,弈城的新奇之处,犹如一些高阶战技法诀,引人入胜,又难以参透。
严雀上下看了一圈儿,寻着余斗时,正听见他的感叹,轻声问:“喜欢这儿?”
余斗想也没想,摇了摇头。
玩笑说:“江边人太多,我钓鱼的时候,不喜欢被太多人瞧着。”
“去远点不就行了?”严雀站在藤椅后边,双手搭上余斗的肩膀,有意无意的轻轻揉捏,“还当是你的水月城,溜达几步就到镜水湖呢?”
想起家乡,余斗心底温暖,抬起右手,轻抚左肩上严雀的左手。
身子微向左侧,使自己的侧脸,可以靠在她的小臂上:“雀儿,等拿到‘药引’,或许就能结束这样的日子。我们可以在水月城,在鹤山,厮守终身。”
严雀领会其意,今天上午,其他人都去看了分院校址,只有余斗去寻老李,想必有过沟通。
岷山血战的记忆再如何悲痛,这六十三年的日子再如何煎熬,终是在无尽的绝望之后,重新找到了希望。
妻女俱在,女儿也成了家,有两个学有所成的外孙……
当年那些仇恨、冤屈,真的还重要吗?
一定要堵上失而复得的一切,甚至堵上余斗的一切,去讨个公道?
……
“啊呀,你这傻子,不是已经作出选择了?”严雀弯下腰,从后边依在余斗的肩膀,“来都来了,还说什么丧气话?”
两人耳鬓厮磨,摩擦出些许热度。
余斗侧过脸,轻嗅她的发香,在她耳边低喃:“这不是……心里有愧嘛。”
“应该愧疚的,是我。”严雀也测过脸,月光下,两人的气息互相扑打,四目相对,“大师兄考上了,意味着我们已经……”
“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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