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风声戛然而止,参合着浓重血腥味的过往渐渐远去,只听得风沧含着几分轻蔑的话语,“放眼世间,谁不贪生怕死。我以为从昏庸废物瞥下满城百姓仓皇逃窜,你就该学会这个道理了。”
眼前黑色披风轻轻晃动着,一抹高大的身影以鬼魅的身法来到花阙的身前,一团墨色浓稠的黑屋将她笼罩着,仿佛正一点一点将她吞噬,坠入着万丈深渊之中。
“花阙,你老实告诉我,他们是不是你招来的。”不如前些时候的冷言冷语和不屑一顾,这道声音里融合着零星半点的暖意,花阙怯生生的迎上风沧的眸光,她好像看见了风沧曾经温润如玉的影子,这一刻,她不再如风中弱不禁风的花蕊。
“是!我不想看着你一步错步步错,别再执迷不悟了,楚国已亡,西凉姐姐已经……”
一道凌厉的掌风突如而至,花阙单薄的身子在这掌力之下,被隔空扇倒在地。她匍匐在地,早就化为一堆枯骨的面孔,感受不到半分的疼痛,心头处却是如刀割般,正汨汨渗血。
“你太放肆了。”
“你一点都不明白,你什么都不知道……”
花阙艰难地想从地上爬起来,她抖落着枯骨的手臂,羸弱的身子如风中的细柳颤动着,空谷幽兰的娇柔嗓音染着几分痛楚,犹如玻璃渣子揉碎了裹挟在风中,字字句句透着一股令人心生不忍的悲凉来。
风沧掀开猎猎作响的披风,蹲下身来,眸如锋利的刀子剜着花阙,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我恰巧什么一清二楚,你的心和你现在的脸一样,令人作呕。”
花阙任由自己的头被狠狠甩到另一侧,微凉拂面的晚风,竟如当年城墙之上所感相同,尖锐的划过她的侧脸,牵扯着的是一颗经不起岁月沉淀,没有任何温度的心,活生生的撕裂开来,悲痛欲绝。
她抬起空洞洞凹凸的双瞳,清楚的见到风沧眼中噙着的一抹冷意,如寒风料峭般,准确无误的砸中她的心弦。她看得出来,风沧哥哥分明是恨着她的,用尽全身力气在恨着她……
“那边那个谁,你说话也太过分了!”苏霁风忍无可忍的怒斥着。
风沧只是慵懒的扫了苏霁风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任他踩踏折辱的蝼蚁,那般的不屑一顾。
“你为了得到天蚕蛊不惜残害同门,万蛊窟无一生还,你这么做,就不怕遭到报应吗!”苏霁风迎上风沧轻蔑的目光,继续怒生斥责着。https://m.tj268.com
谁知风沧不怒反笑,仰起头来,迎着那抹幽冷的月光,在这清风徐徐,黑暗笼罩整个京城,万籁俱寂之下狂笑不止。那笑声中藏着对众生的嗤之以鼻,狂风卷起他身上的披风,和着这穿透耳膜的笑声,竟令人后背发寒。
然而花阙望着风沧的同时,只剩枯骨的手收拢在一处。那些放肆的大笑声中,似乎藏匿着对往昔的悲痛和眷恋。花阙从地上爬了起来,清凉的晚风吹乱了她的发丝,也将她的一颗心跟着搅成了碎片。
苏霁风则是转头看向拂苏,“他为什么笑成这个鸟样,是在瞧不起我吗?”
“你才看出来?反应也太迟钝了。”拂苏双手环胸,不甚在意的说着。
“城门一开,好戏也该登场了。”
随着这道声音落下,拂苏和白灵汐心中咯噔一响,忙低头俯视城门口,就瞧见缠着绷带的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站着,身形挺拔僵硬,如风摧雨折屹立不倒的绿竹。他们身上遍地缠满了绷带,不留半点缝隙,只露出一只眼睛,那是一只充血的眼睛,带着骇人的凶光。他们凝视着前方,似乎等待着城门大开多年,从泥泞的地里攀爬而上,穿过了时空的洪流,只为了等待这一刻。
花阙单薄的身子颤抖着来到拂苏身旁,她随之俯首望去,在瞧见城墙底下井然有序英姿勃勃的将领们,尘封多年的往事跟着开了闸,宣泄而出。她就如那年,一样的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是什么玩意!”苏霁风惊得连连后退,他可从未见过这种东西。
“血尸。”白灵汐风轻云淡的说着,犹如碧波水潭的湖面,没有惊起半份的涟漪。
苏霁风好奇的追问,“什么事血尸?”
反观拂苏一脸凝重,“被血尸触碰的人,要么死,要么两个时辰内转变成同类。”
“这不是幽冥殿的千年老鬼和傀儡吗?”苏霁风微微皱起了眉,不耻下问。
“区区千年老鬼又岂能同这些血尸相提并论,这可是万蛊窟苦心炼制的成果。”回答苏霁风的是风沧,他仍是站在原地,目空一切的凝望着头顶上的那轮明月,不曾转移半分的视线。
“他说的没错,炼制血尸耗费心神不说,单单万蛊啃食就不是常人能受得住的。”拂苏俊颜上的凝重神色稍微缓和了几分,一双深邃的黑眸深不可测,手中白光一闪,散发着充裕灵气的紫玉萧被握在了掌心中,垂落而下的流苏无力地随风轻晃着。
苏霁风收回了视线,瑟缩了下脖子,“看来万蛊窟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只要他一声令下,血尸涌入城门,城中百姓只有死路一条!”
“那怎么办?”苏霁风也顾不得害怕了,面露忧色的看向拂苏。
拂苏全部的心神落在了不远处的风沧身上,见他一直抬头仰望着墨色的天际,他也循着他的视线,跟着抬头望去。却见漆黑的空中,微弱朦胧的月华笼罩而下,却驱散不走这悬挂在京城上方的死亡气息。事到如今,关乎到天下苍生的命数,全部掌握在了风沧的手中。只消一声令下,血尸入城,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城中便无一生还!只是风沧到底在看什么,或者说他在等待着什么。
风沧似乎是察觉到拂苏落在他身上的眸光,他嘴角翘起诡谲的弧度,“温子灏和那狗皇帝的小命你们就不管不顾了?”
拂苏心中一紧,逼问道:“说清楚点。”
风沧漫不经心的垂眸,看向一袭白衫遗世独立的拂苏,他不甚在意的说,“你们猜是狗皇帝先杀了自己的亲儿子,还是温子灏鬼迷心窍的弑父?”
话音方落,苏霁风原地惊呼一声,若按照风沧所说,那么天蚕蛊的子蛊和母蛊就是分别下在了温子灏和温老头的体内了!
拂苏顾不得多说什么,原地旋身,颀长的身影消失在了城墙之上。白灵汐冰冷的眸光落在了风沧的身上,不过少顷,便令人陡生一股冰凉刺骨的寒意来,如坠冰窟般。
“月华将至,时辰已到。”
随着风沧的话音落下,不知从何处传来了响彻云霄的号角声,一声响过一声,在这鸦雀无声的寂寥夜色下,愈发显出几分诡异来。城墙底下的血尸严阵以待着,不动分毫。
在苏霁风短促的惊呼声下,白灵汐转眸望去。便瞧见远处如墨泼洒黑漆漆的天空中,朦胧的薄雾背后似乎隐隐约约可见几道身影,他们长相何其的诡异且一致,前后四人身穿着破碎不堪的长袍,赤着双足,踩在着高悬的半空中。手中各提着不知何材质所制的长杆,架起的竟是晶莹剔透的……冰棺!
他们抬着散发着森冷寒气的冰棺,步伐轻盈的缓缓而来。墨色的苍穹中,清冷的月光氤氲着一层朦胧迷离的轮廓,照得他们尖嘴猴腮的脸更加妖异。
没过多久,冰棺被抬到了城墙之上,抬棺的四人身形在原地化作朦胧的薄雾,渐渐消散,仿佛却未出现过。
“西凉姐姐……”
花阙单薄的身子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她踉踉跄跄的朝着冰棺靠近着,脚步虚浮,身形不稳,最后居然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娇柔的声音里染着悲恸,听在人耳中,犹如尖锐的刀子划过,闷闷的痛楚萦绕在心头。
风沧垂眸看着水晶透明的棺盖,透过形同虚设透亮的棺盖,瞧见躺在棺中女子如梨花般皎洁的容颜,清冷的月华洒落而下,衬得女子的容颜愈加的冰冷。
“西凉,阔别多年,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而这时,一缕幽魂也跟着站在水晶棺边,身上穿着的还是那日所见的裙装,飘渺无力的站在那里,若是微风拂过,这抹幽魂定会随着轻风而飘散至天际,令人无处可寻。
白灵汐打量着那抹魂魄,低着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里,显然是没有半分的神智。
“论修为论灵力,我是比不过你。”风沧旋身看向冰肌玉骨的白灵汐,深吸了一口气才接着道:“不如我们做笔交易,鬼域冥火归你,你别搅我好事。”
白灵汐的冰冷的视线划过风沧焦急的面容,缓缓下移,停滞在了水晶棺椁上。她定睛瞧去,赫然发现水晶棺停放的地方有些许的一样,用朱砂刻画着稀奇古怪的符号,那些不知名的咒语她是前所未见的——看来这就是风沧引以为傲的秘术了。
她柳眉微微蹙起,迎上风沧或是忐忑不安的目光,她轻启红唇,“办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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