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样的眼神，着实不像一个十岁的小孩子该拥有的，反而像是饱受风霜，经历过黑暗，心中再也没有半点光亮的人。
苏泽隐隐约约觉得苏妙大概早就知道了些什么。
可他不敢问，也不想问。
他眼神闪烁，迅速挪开了目光，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到别的东西上面：“妙妙你看，这山洞还是和之前一样，一点也没有变呢。”
苏妙并没有应他，仍然直直地盯着他看。
大概是因为疼痛，她深吸了口气，随后出声。
“嫣嫣是蛇妖。”
这个答案，在苏泽看见嫣嫣和紫衣女子打斗时，就已经知晓了。
他不想承认，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看见。
可苏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彻底揭开了这犹如丑陋伤疤一般血淋淋的事实。
苏泽疯狂压抑着内心汹涌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一些：“所以……那些妖怪是因为她，才来到村子里的？”
“不。”苏妙摇摇头：“那些妖怪是我弄来的。”
苏泽愣住。
花了好长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他瞳孔震颤，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目光看着苏妙，就好像今天第一次认识她一般：“……为什么？”
苏妙笑了起来。
那样一张苍白的脸，笑起来的样子就好像扑火的飞蛾，脆弱不堪，随时都会被灼烧殆尽。
“因为嫣嫣要杀了我，而我想和她同归于尽。”
苏泽本以为之前的那句话是最让他无法接受的，可当这句话说出来，他彻底愣在了原地。
极端的矛盾之下，他使劲地摇摇头：“不可能，嫣嫣她是蛇妖，如果想杀你的话，简直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你不可能好端端地活到现在！”
“因为她想让你心里只有她一个人。”苏妙的声音平静，仿佛是在讲别人的故事般：“所以她要让你先厌弃我，等你不再管我的死活以后，再杀掉我。”
苏泽还是摇头。
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他知道的，自己的妹妹向来乖巧得很，若是做了错事，宁愿装哑巴不说话，也从来不会撒谎的。
苏妙继续笑。
“如果真让她得逞，那她下一个要杀的肯定是父亲。到时候你身边的人全部死光，嫣嫣就是你心里唯一的人。”
“如果我没有弄来那些妖怪的话，你肯定会觉得，除了嫣嫣以外，所有的人都背弃了你。你会更加爱她，她也会享受着你的爱意，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我偏不让她如愿，因为她想要的幸福，是踩在我和父亲的尸体上，踩在村子里那些被她吸干血的人尸体上，用尽低劣恶心的手段换来的。”
“我才不愿意做别人的垫脚石，我就算是死，也要溅她一身血才行。”
话音落下后，山洞里重新归于寂静。
而后是泪水淌在石头上，滴滴答答的声音。
苏泽哭了。
山洞外传来脚步声，苏妙侧头望去，嫣嫣踉跄着走进来，手里还握着那颗珠子。
她还是承受不住珠子里蕴含的灵力，一只手都烧焦了，身上的衣服也破破烂烂，一道血痕从颧骨延伸到下巴，看起来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苏泽自然也看见了她，声音颤抖着吼道：“你别过来！”
嫣嫣没听，甚至加快了脚步往山洞里走。
“没时间了，我现在创造一个传送法阵，你带着你妹妹逃命吧。”
她拖着满身的伤，在山洞尽头跪下来，徒手画了一个法阵的样式，手中凝聚出淡淡的绿色光芒，一点一点地用光芒将法阵填充。
山洞外响起咆哮声。
有妖怪冲进来，嫣嫣不得不暂停结阵，转而施法攻击，将妖怪打退。
可一只走了，另一只又立马接上，根本数不清外面究竟有多少妖怪。
嫣嫣支撑不住，没有其他的办法，她看了苏泽一眼，随后毫不犹豫地吞下那颗珠子。
灵力瞬间涌向四肢百骸，她一手创建结界，另一只手继续完成法阵，这回格外的顺利，将妖怪们牢牢隔绝在外，法阵也终于完成。https://m.tj268.com
珠子仍在向她的身体释放强大的能量，凭她的身躯根本承受不住，痛苦地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见苏泽一动不动，她拼了命地大喊：“快走啊，结界支撑不了多久的！”
苏泽如梦初醒。
看了看传送法阵，又看了看地上的嫣嫣和倚靠在石壁上的苏妙。
嫣嫣离他近一些，他下意识要去扶她。
她却笑道：“你最好是想清楚了，一个传送法阵只能传送两个人。”
苏泽的手顿住，身形隐隐颤抖起来。
他站在那里，好似接受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一般，终究是朝着苏妙走了过去。
嫣嫣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渗出血来：“真遗憾啊，我之前让你和我穿婚服拜天地，你没有答应。那时候错过了，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了。”
苏泽抱着苏妙，从嫣嫣身旁经过。
嫣嫣看着他，声音愈发的哽咽：“阿泽，如果我不是妖怪该多好，你八抬大轿娶我回家，我们会生一个可爱的小孩子，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团团圆圆。可是没有机会了，妖死了就是灰飞烟灭，不会转世投胎的，这世上再也不会有我了。”
苏泽骤然停下脚步。
结界外妖怪们的吵闹声干扰着他的心绪，让他根本无法冷静地思考。
他看着怀里因为身体虚弱晕死过去的苏妙，又看向地上被珠子折磨得死去活来的嫣嫣。
两只腿像是灌了铅一般，再也无法挪动分毫。
“阿泽，快走吧。”嫣嫣明明都那么狼狈了，却还是朝他扯出一抹笑容：“即便以后没有我了，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苏泽摇摇头。
泪水不知不觉间早已沾了满脸，他哽咽道：“真的没有办法同时救你们两个吗？”
嫣嫣摇摇头：“傻瓜，就算你把我们都救了，可你妹妹那么恨我，她还是会想方设法地弄死我，我们不会好好相处的。”
说完，她的眼睛和耳朵都开始渗血，却还是露出温温柔柔的笑容，恍若苏泽与她初见时的那样。
苏泽闭了闭眼。
他终于做出了选择，把怀里的苏妙放下来，转而扶起了地上的嫣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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