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这个我听刘县令说过，当年建造紫竹苑的时候，官府是偷偷的动用了百姓徭役的，所以除了材料之外，工钱上上倒是没有花费多少，具体的账我也不懂，总之最后算了算，刘县令说官府倒是还得了不少便宜。因为这个，刘县令拿出当时多余的钱，还给县衙里置办了不少东西。”赵华说起这件事，有点十分高兴的意思，云深觉得或许当年他在这件事情上应该也得了甜头，要不然说起来的时候不会这么激动。tj268.com
对于一般人来说，这件事情可能并不容易理解，可是像云深这样做官的人，很容易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按照大唐的法度，实行均田制，相对应的便是租庸调，平民百姓要缴纳一定的粮食布匹，还要为官府服徭役，就是免费给官府干活，如果今年官府没有活让百姓来干，那么就要缴纳更多的粮食布匹来抵消徭役，当年官府为了建好紫竹苑，让百姓出了力，肯定不会再多收相应的粮食布匹，可是因为对朝廷瞒报了这件事，那官府的账面上就是要有这一笔收入的，可是实际上没有实物，这就等于是有了亏空。但是时间一长，因为整个国家慢慢恢复正常，生产力大增，只要不出现大的灾情，粮食布匹的价格与当年相比，就会大幅度下降，可是房产的价格却大幅上涨，刘县令用现在卖掉紫竹苑的钱，先减掉之前建造紫竹苑的材料钱，然后从市面上购买粮食布匹补上当年账本上的亏空，因为如今粮食布匹的价格与很多年前相比降了很多，所以补齐亏空之后应该还能剩下不少。
“当时程家二娘付了七千贯，连带着紫竹苑周围的土地和整个映月湖的水面都买走了，刘县令高兴的不得了，其实紫竹苑当时的价钱顶多也就值五千贯，这可是八年前的价钱，至于周围的土地，那是平时出价一千五百贯都没人买的，再加上映月湖不产鱼，当时刘县令觉得自己赚翻了，得了大便宜，因为有程将军这一层关系在，都觉得因为坑了程家二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可是后来程家二娘得了土地之后，并没有过多修整，而是直接在上面种植起很多平时不常见的东西，倒也算是年年丰收！刘县令后来心中又暗暗的佩服起程家二娘来！”赵华越说越有劲，将一些原本不相干的东西也夹杂了进来。
“程家二娘？”云深觉得赵华的说法有些奇怪，“这件事情不是应该程将军做主的吗？他怎么会眼看着刘县令坑自己的女儿，难道说程将军原本就有远见，觉得自己可以经营好映月湖周边这一块地？”
“云少府说的不错，要说有远见，却不是程将军，还得说程家二娘，因为这笔交易是程家二娘和刘县令达成的，当时程将军觉得是赔本生意，还阻挠了一番，可是却也拗不过女儿，后来看着事情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才不再提了。”赵华解释道。
“程家二娘和刘县令达成的交易？”云深感觉到更奇怪了，“程家二娘有这么大的本事吗？再说程家人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忤逆自己的父亲？”云深觉得这种事情有些不可思议。
赵华倒是觉得这件事情很正常，“这还要从程家二娘的身份说起，程家四个女儿里面，程家大娘是嫡出，程家三娘和程家四娘是庶出，要说到程家二娘，算是程家四个女儿里面，公认的最有本事的一个，可是却连庶出都算不上！”赵华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似乎在感叹老天不公。
赵华的话让云深越听越不明白，“这是怎么说的？程家二娘为何会连庶出都不算？难道她是程将军通房的婢女生的？”云深有些奇怪的问道。
“这件事情说起来还真是有点出人意料，不过河东县的大部分人也都知道，当时可是轰动一时的事情，程将军年轻的时候，生的十分俊俏，曾经和一名大商人的女儿相恋，两个人的感情很好，程将军当时刚刚成亲不久，所以准备纳那一名女子为妾，可是后来也不知道是程将军的妻子暗中反对，还是有其他的原因，反正当时程家的族人以那名女子有胡人血统为由，一直反对她进程家门。后来程将军拗不过族人，虽然觉得可惜，也只好作罢，可是没想到这名女子却是个十分胆大的人，她当时已经怀了程将军的孩子，一看嫁人不成之后，竟然对程将军隐瞒了这一件事情，自己一个人将孩子生下来养大了，直到程家二娘十四岁那年，女子得了重病，觉得时日无多，才找到程将军，说出实情，将女儿和万贯家财托付给了程将军！”赵华说到这里，情不自禁的叹息了一声。
“这么说程家二娘的母亲还真是厉害！可是程家二娘被瞒了这么多年，突然知道真相，心中肯定恨死程将军了！”云深感叹道。
“云少府说的不错，程家二娘跟着母亲做生意多年，早就养成了十分强势的性格，那里忍得下这口气，可是她又不敢违背母亲临终时让她认祖归宗的嘱咐，所以她采取了一个十分聪明的办法，将自己的姓氏改成程将军的‘程’，算是认祖了，又将家产全部变卖，带着所有的仆人奴婢，来到河东，买下紫竹苑居住，因为紫竹苑北面隔着映月湖的就是程将军家中的庄子，所以程家二娘也算是跑过来跟程将军一起居住了，也算是归宗了。达成了母亲临终的嘱咐之后，下面就显出来程家二娘厉害的地方了，虽然居住的地方和程家庄园紧挨着，姓氏也改过来了，可是程家二娘却让刘县令给自己单独立了个女户，显得自己和程将军毫无瓜葛，除此之外，程家二娘手里掌握的房屋田产还有奴婢，都是单独运作的，和程将军家里没有一点关系，我听说连平时庄子上供应给程家庄子的谷物和青菜都是要单独算账的！”赵华说到这里，语气里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听完这些话，云深受到的触动也很大，照赵华这么说，那程家二娘可以说不是一般的强势，起初他一直以为是程将军想要拉拢自己，可是如果像赵华说的那样，程家二娘家中的奴婢财货是单独运行的，那么想要拉拢自己的就不是程将军，而是程家二娘，她或许是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女子，虽然颇有钱财，可是在河东县的势力还是有些单薄的，需要结交一两个官吏，而其他人在河东县已经很长时间了，立场早已分明，不是那么好动摇的，只有自己初来乍到，最容易收买，所以才选中了自己。想到这里，云深突然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程家二娘这么强势一个人，对待生父程将军都能这么决绝，要是一不小心恨上了自己，那简直是一场灾难！想到这里，云深决定尽量打探一些程家的情况，以备不时之需，“赵头儿，那如今程家二娘和程将军的关系怎么样？”
赵华想了想，“现在的话，比之前是好多了，虽然如今程家二娘手里的财货还是单独走的，可是庄子上有什么事情的时候，还是会找程将军商量的，逢年过节，程家二娘虽然不出门，可是也会派人给程将军送点礼物什么的，也算是全了礼数，总的来说，如今已经是缓和多了，不像前些年，程将军带了礼物到紫竹苑去看程家二娘，程家二娘都不见他！不过即便是程家二娘态度不怎么好，程将军对自己的女儿还是很上心的，有什么事情都跑到最前面！”
“如此说来，这程将军还真算是一个好父亲！”云深感叹了一句，接着话锋一转，“哎呀，咱们不是说映月湖吗？怎么说着说着就拐到这上面去了？”云深似乎意识到自己跑偏了，连忙将话题拉了回来。
“对对对，我们是说映月湖的。”赵华也反应过来，“其实具体映月湖出现奇怪的情况，大家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因为映月湖周围原本是比较偏僻的，即便是程家二娘来了之后，也是如此，除了程家人之外，去的人并不多，起初只是附近百姓家中的鸡呀狗呀之类的东西频繁失踪，然后尸体在映月湖水边被发现，但是大家都没有在意，因为映月湖比较大，周围的地方，特别是有树木的地方，都略微潮湿一些，有很多的蛇，虽然都是普通的蛇，没有毒，可是被咬一下的话，也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平时人们都不去映月湖附近，当时那些鸡呀狗呀之类的东西，死在湖边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它们是被蛇袭击了，所以都没有放在心上。”
云深听到这里，也觉得十分合理，因为他自己的假设里面也有映月湖附近的人被蛇袭击的情况，而且之前自己还亲自跑到这里救回了被蛇袭击的水纤，所以那些鸡狗之类的小动物，在这里被蛇袭击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可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情就有些奇怪了，大概五六年前的时候，有一个住在村东头的后生在映月湖边上放羊，要知道这些年来映月湖的水面是一直在向南边扩张的，之前有些荒地甚至是良田如今都已经被淹没了，所以映月湖有的地方水是很浅的，当时后生带着的五六只羊有些撒欢，吃着吃着便跑到了水里，因为那个地方的水浅，也就是大概两尺深，别说淹没山羊，连山羊的大腿都淹不住。后生觉得没有任何问题，可是接下来却出了事，虽然后生紧紧的盯着眼前的山羊，并没有看到有什么东西接近，可是转瞬之间，两只最健壮的山羊瞬间倒在了水里，连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一声，其他的山羊似乎也意识到了危险，匆匆的跑上了岸。”赵华详细的描述着当时的情形。
云深想了想，做出了推测，“也就是说之前那些鸡呀狗呀也是像这次的山羊一样在踏入水中的时候被袭击的，只是人们之前没有看到过，所以才以为是蛇咬死的！看来这映月湖里似乎是有什么奇怪的猛兽爬虫之类的东西，它们可以在水里袭击别的动物！”
赵华摇了摇头，“可不简简单单是奇怪的猛兽爬虫，云少府听我讲事情说完就明白了。看见山羊倒地，后生当时就急了，两只山羊对于农户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钱，所以后生不顾危险，跑到水中，将两只山羊捞了出来，这种行为虽然有些冒险，可是还是大家能够接受的事情，让大家觉得后怕的是，捞上来的那两只山羊，它们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连毛都没有掉几根，张着嘴，瞪着眼，还保持着之前在水中撒欢找草吃的状态，可是却身体僵硬冰凉，再也不会动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就像被一瞬间摄去了魂魄一样。”赵华说的有些诡异，可是却将当时的情形描述的很清楚。
云深也意识到了自己之前的想法不对，如果是什么野兽爬虫的话，即便是攻击速度很快，没有被看到身影，可是至少要在山羊身上留下伤口啊，要不然是完全不合理的，所以云深想了想，然后猜测道:“会不会是因为伤口很小，大家只是没有注意到而已？”
“我当时也是这个想法，不过因为没有接触到山羊的尸体，所以也不敢妄断。不过当时周围的百姓知道这件事之后都已经吓坏了，尤其是有人说山羊像是被一瞬间摄去魂魄之后，更是传的神乎其神，有人说提起前隋的事情，说当年映月湖里惨死了很多女子，她们因为怨气太重，所以一直阴魂不散，起初这片地属于衙门的时候还好些，如今归了程家二娘，她作为一个女子，阴气太重，压不住，所以那些冤魂大白天的也敢出来祸害人了！当时流言一出，周围的人都很害怕，临河村的人都告诫自己的家人不要接触映月湖的水，毕竟能够瞬间击倒两只健壮的山羊，这种袭击轻松杀死一个成年人也是十分容易的。就连程家二娘都似乎也有些怕了，程家虽然买了映月湖的全部水面，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并没有大规模的养鱼或者种植莲藕，因此在正常情况下，奴婢佃户平时都是不需要接触映月湖的，经历了这件事情之后，程家二娘更是规定，家中的奴婢和仆人，如果擅自接触映月湖的湖水，如果被逮到，即便是平安无事也要打五十大板，所以程家人根本就没有人敢接近映月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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