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郎君给杨枫兄妹两个改身份没有成功,便定下了那样的几条家规,按说这样的事情有些违背礼数,平时行事比较保守的娘子按照常理应该是坚决反对的,可是或许是为了收拢人心吧,娘子那一次竟然一句话都没说,我本来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可是后来事情又有了其他的变化。”李氏喝了一口茶润润喉咙,“这一次的事情主要出在杨枫的妹妹杨絮身上,你们也知道,原来在咱们家中,郎君当年是很喜欢研究一些兵器谋略,稀奇古怪的事情的,娘子是大户人家出身,骨子里是很鄙视这些东西的,我也是完全不会,反而倒是杨枫的妹妹杨絮,因为是大户人家出身,懂得比较多,在这方面不但能够和郎君聊到一起,时不时的还能给郎君出个很好的主意,所以没过多长时间,杨絮就得到了郎君的信任,后来郎君想着要给杨絮一个名分,可是娘子坚决不同意!这件事郎君当时并没有当着家人的面公开说出来,是我送茶的时候偷偷听到的。”李氏回忆起了当年一件比较隐秘的事情。
“母亲,那后来呢?到底出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云川看着母亲虽然说的很详细,但是似乎一直说不到重点,所以有些焦急了。
“这件奇怪的事情就出现在几天之后,那一天,郎君出门办事,回来的时候发现杨絮不在家中,问起家中的门房,说是娘子差遣杨枫和杨絮兄妹两个出去办事了,郎君当时就意识到不好,赶忙出门寻找,可是到最后也没有找到杨枫兄妹二人,他们的人就这么不见了。当时第二天郎君就因为公事去了京城,一忙就是大半年,根本没有功夫再顾及杨枫兄妹的事情。而娘子这边,那一天原本是去县城南边的佛寺进香的,很晚才回来,得知了这一件事情之后,第二天正赶上郎君离开,忙乱之中也没有派人寻找,这件事情最后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对啦,当时川儿只有六岁,你们可能都不记得我说的这些事情了。”李氏并没有将事情说的太明白,有些闪烁其词,毕竟这中间明显存在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
云川听完李氏的叙述之后,内心都是十分吃惊的,他已经意识到,这中间肯定隐藏着一个阴谋。因为当年杨絮和父亲走的太近,所以怕是招来了主母裴氏的嫉妒,想要除之而后快。于是这一天裴氏趁着父亲不在家中,装作自己去进香,然后让自己的心腹之人将杨枫兄妹骗出门去,然后再派人在半路上截杀,这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杨枫兄妹,而且还不会被父亲抓到把柄。至于杨枫现在突然出现,那就意味着当年的截杀没有完全成功。云川在心中想到了这一点之后,却不敢轻易说出来,因为这有碍于家中主母的名声,而且自己的哥哥云溪还站在自己的身边。
云川能够想到的东西,云溪自然也能够想到,虽然在云溪的内心之中,觉得母亲当时或许出于嫉妒,可能会真的这么做,可是却有些反感庶母的闪烁其词和弟弟的欲言又止,这明显是不把他当自己人看待。
“庶母,川儿,你们不用支支吾吾的,我知道你们心中在想什么,当年的事情或许真的是这样,不光是你们,连我都觉得这可能就是母亲做下的事情。”云溪将事情说明白了,“不过我觉得现在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即便事情真的是我们想的那样,我们也不应该计较了,现在关键的问题是,杨枫又突然出现了,我们要怎么应对?”云溪内心之后也知道这件事十分麻烦,不过他作为家中长子,是不能显示出颓废和失望的,自己要起到主心骨的作用。
云川皱了皱眉头,“现在既然能够出现在我们面前,就证明主母当年的计谋可能没有成功,或者说没有完全成功,我觉得当时的是事情可能是这样,杨枫兄妹是比较聪明的,他们发现了不对劲,但是为时已晚,所以杨枫最终逃脱了,杨絮可能当时就被杀害了,如今杨枫突然出现,或许是为了找我们给妹妹报仇的!”云川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你说的或许不错,不过似乎有些太笼统了,这样吧,你把云管家叫过来,我们要好好商量一下,如果真是你想的那样的话,我们就要小心了,后面或许会有很多人给我们使绊子的!”
云川答应了一声,然后起身出去了。李氏幽幽的感叹了一句,“大郎,有句话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当时我意识到可能是娘子做的这件事之后,害怕了好一阵子,我一直担心娘子既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会不会对我和川儿也不利呢!不过后来没有发生什么其他的事情,也就渐渐的不在意了。”
云溪对于李氏的话也没有多大在意,虽然刚才他在嘴上也这么说,可是内心之中却不完全是这么想的,因为将事情从头到尾再仔细想一遍之后,云溪觉得事情可能没有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有很多疑点,并不是他在心中袒护自己的母亲,事情的真相或许真的不是现在想象的那样。
首先第一个疑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杨絮作为客女的身份,即便是成为了云将军的人,在没有怀孕生子之前,按照大唐的律法,最多是个侍婢,连妾的身份都得不到,即便是有云将军的宠信,但是在家中实际身份地位上不去的情况下,别说对于正室裴氏,即便是对于平民出身的妾室李氏,威胁都不算大,她们两个凭着身份,可以随便的找个理由敲打杨絮,而杨絮碍于身份根本不敢反抗。这样的情况下,作为正室的母亲根本没有必要下死手找人杀掉杨絮,因为风险太大,到时候万一事情没有办成,而且败露出去,父亲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样的情势之下,即便是急眼了,首先需要做出过激行为的,也应该是李氏,而不是母亲。
第二个疑点,按照李氏的说法,杨絮原本也是大家闺秀,样貌和学识应该都是和母亲不相上下的,只是因为被朝廷掣肘,所以身份上差些,而且杨絮既然当年能够给父亲出谋划策,那她一定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被那么简单的伎俩骗出家门,轻易上当呢?
第三个疑点,就是后来父亲对于这件事情的反应,即便是忙于公事,父亲也不应该对于这件事毫无反应,任由这件事情不了了之,即便是不想和母亲撕破脸,他也应该去处理一些其他的事情,比如说给杨枫兄妹的户籍销户之类的事情。
最后一个疑点,就是李氏之前说的,身契问题,杨絮到底是死是活,云溪还不知道,可是杨枫已经活生生的出现在云溪面前了。如果当年的事情真的像云川想的那样,杨枫逃离之后,肯定要隐姓埋名,改换身份,也绝对不会在自己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以免引起注意。另一方面,杨枫现在还是以原来的身份生活着,那就证明一点,即使父亲当年在杨枫失踪之后,根本没有到官府给杨枫的身份销户,所以说父亲当年在世的时候,或许是知道杨枫的去向的。
想完这些东西之后,云川也已经将云昌带了过来,于是云溪便将事情从头到尾给云昌讲了一遍,连带着自己的想法和怀疑的地方,都给众人说了一遍。
云川听完之后,觉得云溪说的有道理,“大哥,你说的不错,听你这么一分析,我觉得主母确实是没有必要干这么冒险的事情,那既然这件事情不是主母干的,那真相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云川想了想,“会不会是这样,杨枫兄妹二人,觉得眼前的情势不好,觉得如果继续在云家生活下去的话,主母可能会对他们不利,所以就偷了自己的身契,想办法离开云家投奔新主人去了?”云川的想法有些异想天开。
“三郎,你是在开玩笑吧?”这时候刚赶过来一会儿的云昌说话了,“仆人身契的移转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要是都像三郎说的这么简单的话,那大户人家的管事,还不得偷跑光了?即便是一般人家仆人的身契交接,也是要经过官府认证的,有时候还要出不少的契税,杨枫要是真的偷了身契逃跑,不过几天就会被抓回来,我虽然当时跟他不熟,可是他那个人,看面相就知道是个十分聪明的人,绝对不会想出来这样的笨办法的!”
看云昌说到关键之处,云溪连忙接过话头,“要说的就是这一点,仆人身契的交接绝对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所以杨枫既然如今仍然能够以原来的身份在云县尉身边生活,而没有任何遮遮掩掩的行为,那就说明,当时杨枫的身契交接,是父亲亲自去办的!”云溪说出了自己的论断。
“会不会是那一天娘子真的派人下手了,只是结果并不像我们如今看到的那样,杨枫兄妹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是郎君心中也害怕了,他担心娘子以后会再次对杨枫兄妹不利,所以偷偷将他们兄妹二人托付给了自己信得过的朋友,回来之后却对家中谎称根本没有找到他们兄妹二人。”李氏说出来了自己的判断,从如今已经知道的情况来看,这是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庶母说的不错,虽然还不能确定母亲当年到底有没有派人下手,可是看来后面父亲偷偷安置杨枫兄妹这件事情,是可以肯定了的。我记得云县尉也说过,他虽然在京城长安长大,可是祖籍也是河东县人,父亲当年虽然到处跑,不是也时常在京城长安做事吗?应该是当年父亲意识到问题之后,便将杨枫兄妹二人托付给了云县尉的父亲。”云溪之所以这么说,还是有私心的,他还是倾向于自己的母亲当年并没有做害人性命的事情,而是父亲意识到家中不和,杨枫兄妹可能会受到伤害之后,主动将杨枫兄妹托付给别人的。
“大郎说的对,虽然娘子当年十分看不上杨枫兄妹,但是绝对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云昌十分肯定的说,“我这并不是信口胡说,而是刚才听你们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来!”
“什么事情?”听云管家这么一说,云溪是比较激动的,毕竟听云昌话里的意思,他手里应该是有能够佐证自己判断的证据。
云昌笑了笑说道:“之前我不知道阿郎想要给杨絮名分的事情,刚才听李娘子说了之后,便觉得一件事情有些可疑了。大郎也知道,娘子当年还在的时候,咱们家的房契地契婢女身契之类的东西,都是娘子管着的,这些东西都放在娘子卧房旁边的一间耳房里边,由娘子心腹的婢女看管,因为是在内宅,所以旁人是进不去的。也就是李娘子说阿郎和娘子商量,想要给杨絮名分的第二天,娘子出门去进香,不在家中,我有重要的事情想要找阿郎商量,可是一时之间却找不到阿郎,后来我来到内宅的门前,虽然自己不能进去,可是却看见阿郎一个人来到娘子存放财货的耳房前面,想办法支走了看门的婢女,然后一个人进去了。”云昌说到这里狡诈的笑了笑,“后来我问起这件事儿,阿郎说娘子管的太严,自己没有出门打酒的钱了,所以才骗开守门的婢女,想要拿点钱出来。当时我是相信阿郎的话的,可是刚才听你们这么一说,我觉得当时的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阿郎借着那个机会进耳房里面,说不定主要的目的不是为了银钱,而是要拿走杨枫兄妹二人的身契!”tj268.com
听云昌说到这里,云溪也明白他的意思了,如果事实真的像云昌说的那样的话,父亲当时想要给杨絮一个身份,在遭到娘子反对之后,第二天就找了个机会去偷拿杨枫兄妹二人的身契,那么后来的事情那个就是父亲主动谋划的了,即便是母亲没有任何行动,父亲也会按照计划将杨枫兄妹送出云家,托付给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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