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复仲话音落下,太后犹如重创,跌撞后退一步,横在脖子上的刀,变得格外可笑。
她像从来不认识谢复仲一样,看着他的眼神陌生到了极点,“皇儿,你我母子,非得如此吗?”
谢复仲向前一步逼近她:“太后娘娘,是你告诉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成大事者,必须心狠手辣,六亲不认。”
“也是你告诉我,谁要损害我们的利益,无论他是我的亲哥哥,亲侄子,亲妹妹,还是其他,就算当时杀不了,也得想办法把他们给杀了。”
“这些都是你教我的,你的父亲,你的哥哥是人,你觉得舍不得不能杀,那我的哥哥,我的嫂子,我的妹妹,我的侄子,就可以杀?”
“太后娘娘,你我都在高座之上,不能厚此薄彼,谁犯错就杀谁,这是你我心照不宣的法则。”
哐当一声,太后手中的刀落了地,眼中的泪水划过眼角,双眼通红的看着谢复仲,许久许久方道:“皇上如此记住哀家的话,哀家甚是欣慰,希望皇上一直保持,来证明哀家没有错,来证明皇上没有错。”
谢复仲腰杆挺的鼻子,下颚微抬:“朕本来就没有错,朕是一国之主,为的是一国。”
他不管是暴君也好,明君也罢,他现在要做的,就是顺他者昌,逆他者亡,无论是谁,背叛他都得死。
所以,亲外祖父怎样,舅舅怎样,江山人才济济辈有人出,不是少了他们两个,就不转了。
太后重重的点了点头:“好,很好,皇上长大了,哀家甚是欣慰,只哀家管束家人不严,让家人有了造反之心。”
“既企图造反,就该诛九族,皇上所言,皇上所做,没有任何一点错误,哀家这就去监杀易家!”
太后说完,理了理自己的华袍,用手压了压自己头上的凤钗子,深深的看了一眼谢复仲,腰杆挺的笔直,转身离开。
谢复仲望着自己的母亲,就在她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他仿佛感觉有什么东西变化了,变得与自己想象的不同了。
他甩了甩头,把这种奇异莫名其妙的感觉甩了出去,待太后走远之后,他才张口道:“来人,让在京城各地收集消息的人回来,朕要看看,最近可发生什么事情。”
一个太监上前:“是皇上!”
谢复仲收回眼帘,看了看天,艳阳高照的天,此时此刻,被乌云遮住,阴沉阴沉的冷风呼啸而过,有些人,有些寒。
过了午时,外面的风越来越大,看热闹的人都开始跺脚,冷的对着手哈气了,监杀撂牌子的人还没来,大伙不由自主的小声讨论:“是不是皇上后悔了,不杀他的亲外祖父和舅舅了。”https://www.tj268.com
“也有可能哦,打着骨头连着筋,好歹是血亲,皇上有今天,听说和他们功不可没,再加上太后是易家人,这杀人跪地估计就是演给我们这些穷老百姓看的。”
“小声些,小声些,这么多带刀的,小心被他们听了去治你一个祸国之名,别把你九族给诛了。”
“你小心一些,我小声一些,大家都小声一些,旁人是听不见的,所以呀,看吧看吧,今天这人是杀不了了。”
“不一定,不一定,企图谋反可是大罪,前些日子他们还逍遥自在,富贵逼人的住在行宫里,这才短短的几日他们就跪在这里。”
“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们企图谋反的罪名证据确凿,皇上容他们不得,所以等不到秋后,现在就要弄死他们,省得夜长梦多,自己的卧榻被他人所想,所念,想睡!”
“没错没错,短短的几天就让他们跪在这里,这足以说明他们蓄谋已久,皇上掌握证据确凿,要弄死他们。”
底下百姓如此议论纷纷,远离百姓在周围高楼之上看着的文武百官,王侯将相们也因为迟迟没有人来监杀,让他们也有和百姓一样的想法,是不是皇上反悔了,还是太后做了些什么!
阵势弄这么大,两天之内抓了易家九族之内的所有人,都押到了行刑场,不杀了,这以后易家不是有恃无恐的猖狂吗?
姜成不由自主的也紧张和担忧起来,他费尽心思,环环相扣,把自己摘除在外,要的就是易家死,在这紧要关头,就要死的关头,他们不死,那他做这一切不是白做吗?
谢桃花紧了紧他们两个放在桌下相握的手,安抚他,别着急,该来的总是会来,该死的总是会死,时间问题,不必着急。
姜成怎么能不急,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巧合,所有的一切都算好了,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巧合来破坏精心的算计。
现在易家九族之内皆在此,距离他们问斩的时辰已经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拖的时间越长,他们死的可能性越小。
“你们说,皇上到底让谁来监杀他们?”卢令仪在众夫人中,率先开口问道:“这都过去两盏茶的功夫了,监杀他们的人还没来,京城知府,都开始抹冷汗了你们看!”
有其他夫人道:“不光知府大人抹冷汗,大理寺,刑部的两位大人也开始抹冷汗了,这天寒地冻的,他们这个汗水,就没停下来过。”
“我有一个大胆的揣测,不知道几位夫人,有没有兴趣听一听啊!”
众位夫人连同姜成谢桃花看向说话之人崔河县主,“有兴趣,你赶紧说说看啊。”
崔河县主抿了一口茶,笑着说道:“我说几位夫人,几位姐姐妹妹,你们是真傻还是假傻。”
“皇家最怕什么,最怕的就是有人忌惮他的皇位,惦记着他的皇位,尤其还是帮助过他的人。”
“所以呀,我觉得,杀易家人虽然已经过了时辰,监杀的人还没来,当然是别着急,监杀他们之人,在咱们预料之外,确实预料之中跟他们极其亲密,咱们又认识之人!”
崔河县主这样一说,不光是姜成心里咯噔了一下,在场所有的人包括谢桃花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他们预料之外,却有预料之中,跟易家极其亲密却又是他们认识之人,在这皇城之中,只有皇上和太后。
皇上要坐镇皇宫,不可能出来,只剩下太后。
也就是说,皇上杀,他亲,外祖父,亲舅舅,亲表哥们让太后过来监杀,不得不说如果是真的,这真是在重生界相当炸裂之事。
姜成心中不由自主的感慨,到底是帝王,一国之主,做起事来是相当狠绝的,因此他们需要更加小心翼翼,才能保住性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一切。
“来了,来了,来了,真的是皇宫里的凤撵。”有一个夫人向下看,看见了太后的凤撵,连忙招呼其他人看:“你们快看你们快看,快点看,快点看!”
众人连忙向下观看,就看见太后的凤撵在仪仗队护卫的护送之下,一步一步的向行刑之地走去。
行刑场观看左三层右三层的百姓,在此时此刻自动的让出道来,呼吸都浅薄了些许,更别说大声喧哗以及议论纷纷的讨论易家人死不死了。
其他高楼之上的人,也忙忙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向下张望,眼中浮现难以置信,震惊的光芒。
不放过任何京城热闹的几位王爷,望见太后的凤撵之后,个个震惊得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是太后的凤撵,是太后,监杀易家人的人是太后,谢复仲也太狠了吧。”
“天哪,怎么会这样,我以为,我以为……”
“你以为监杀易家之人是德高望重之人,是我们从来没有想过的人,但你没想到会是她。”
“对,我从来没想过,难道你想过了吗?”
“易家是太后的娘家,亲娘家,谢复仲亲外祖父亲舅舅家,说他们企图谋反,其实真的证据确凿吗?”
“不,没有一个人肯定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什么都没有出来,就凭皇上一句话,就让他们一家三百多口子死,还让太后监杀,不得不说,不得不说,皇上太狠了,太狠了。”
“狠个屁呀,你们这些没出息的东西,你们不觉得这对我们来说是好事吗?”
“怎么是好事了,皇上杀他的亲,外祖父亲舅舅让他的母亲来监杀,这叫什么这叫六亲不认,那叫心狠手辣,怎么就变成了好事。”
“这还不叫好事,什么叫好事?”
“你们看,他让我们认清了他,无论是咱们的皇兄,侄子,妹妹,他说杀就杀,对于他的外祖父舅舅也是,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一视同仁,说明我们任何人在他心中就不会特别。”
“说明他现在不杀我们是在等待一个机会,我们天天在京城在他面前晃荡,早晚得死,所以,我们得为自己找一个后路,一个不死的后路!”
“一个不死的后路,什么后路不死?”
“什么后路不死,鹤蚌相争,谁得利?”
一语惊醒梦赠人,鹤蚌相争,渔翁得利。
谁当渔翁,谁当蚌,谁当鹤对他们而言一目了然,他们要做的,是保全自己,是拱火,是火上浇油。
他们要当一个有钱有人有权势的闲散王爷,只要谢复仲和谢吟见面了,他们之间的仇恨,不只要封地,拿回自己身份就算了,他们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只要他们不死不休,专心对付对方,无暇顾虑别人,他们这些人,就能趁机而上,就能在旁边捡到很多好处。
有一天他们打起来,打的两败俱伤,打的你死我伤,他们这些养精蓄锐的人,就可以摘果子,就可以趁机而上,捡现成的。
拿着拂尘的太监,一声太后驾到,在场的百姓,纷纷下跪,把头俯在地上,抬都不敢抬,更别说仰视太后容颜。
在场负责维持秩序的刑部和大理寺官员,先是从震惊中醒来,后世跪地迎接太后。
易家一家老小几百口子,听见太后来,眼中不由自主的带了光,看向太后的凤撵,等着太后期待的太后救他们。
易老爷子苍老的脸庞,浑浊的双眼,看到太后从凤撵上下来的那一刻开始,也亮了起来,也有的光。
易家长子,孙子们颤抖的嘴唇,没止住,没控制住,张口声嘶力竭,带着哭泣的喊道:“妹妹,太后……”
“姑姑,太后姑姑……”
太后下了凤撵,手紧紧的扣在太监的手背上,望着自己九族之内的人,自打她做上了太后,她的儿子坐上了皇上,她的娘家人这几年来,无限风光,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也不为过。
可是这荣华,维持还不到四年,就没有了,她不明白他的父兄为何如此贪婪,想要自个儿做皇上,觉得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只要再做一遍,就是轻飘飘的事情。
皇位哪里那么好得,他们能得到,只不过走了个巧,走了幸运二字,然而她的父兄们呢。
太后在太监的搀扶之下,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的走上监杀台,寒风凛冽呼呼的吹响了太后的凤钗朱翠。
当她做在了监杀台之上,易老爷子睁大双眼,不可置信,起皮开裂唇瓣瑟瑟发抖,整个人更如拂柳一般,虚的飘渺,像是跪不住了一般,嗓音嘶哑,苍老的叫了一声:“女儿啊,爹错了,爹死不足惜,你放过你的侄子们吧,他们是无辜的,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啊,女儿!”
太后红着眼,面无表情,伸出颤抖的手,拿起斩杀牌,缓缓的起身,又一步一步的走到易老爷子面前,跪下,对着他磕了三个头:“父亲,我给你的荣华富贵,给哥哥们给侄子们的荣华富贵,足够你们安安稳稳永生永世。”
“可是你们贪心不足,你们想要皇上的皇位,你们听信一个乱七八糟瞎眼算命的话,那就不能怪女儿,不能怪皇上了。”
“女儿,我是你爹……”
太后站起身来,张口打断易老爷子:“你不再是我爹,你只是一个臣子,一个乱臣贼子。”
“你们企图谋反夺皇位,皇上容不得你们,哀家容不得你们,你们只有死,方能解皇上心头之怒,哀家心头之火!”
太后的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整个鸦雀无声的行刑场所有要被行刑的易家人听见。
他们以为太后来了就能被解救的眼中欣喜,开心,一寸一寸的落败了下去,哭声哀求声,顿时响起。
易老爷子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望着太后,以后背着斩的牌,缓缓的俯身:“臣谢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愿赌服输,最一开始他决定替他的外孙子夺皇位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置生死于不顾,赌上了身家性命。
现在他欲求谋反,也是赌上了身家性命,既然赌上了,输了,那就死,那就光明正大的去死,这是他的命,这是他选择的命,选择的路。
太后见自己的父亲叩谢自己,转过身来,面向在场的百姓,张口道:“易家企图谋反,证据确凿,诛九族!”
说完,手中的斩杀牌,落了地。
杀人的刽子手闷一口烈酒,再吐一口烈酒在刀上,上前,抽调犯人背后的斩牌,挥起大刀,手起刀落头斩!
易老爷子头落地,鲜红的血溅到太后的裙摆之上,太后宽带衣袍下的手紧紧的握紧,抬头,挺胸,末让自己的泪水落下。
直到老老小小,三百多口子全部被砍了头,太后让人把所有的人头捡的,放在了巨大的箱子里,让人抬着箱子跟他离开了。
太后一离开,百姓们起来了,看见几百口没有头的尸体,眼底深处满是忌惮,害怕,恐惧,不敢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只能在心里想着太后,太狠了,太狠了,太狠了。
不愧是能做太后的人,这份魄力,这份狠绝,果然不是一般人所能及,不是一般人所能干的。
“走了走了走了,去我楼里喝茶。”卢令仪笑着招呼着她的小姐妹:“今儿我请客,随便点,随便吃。”
她的小姐妹个个夫人们站起身来,笑起来说:“今儿有顾夫人请客,那感情好,我不但吃着喝着,我还要打包带走。”
“哎呀呀,好姐姐,你真是说到我的心坎里去了,我也是这样想,反正顾夫人生意好,财大气粗,咱们吃着喝着打包走,顾夫人肯定高兴,给我们多多的。”
“那还等什么,咱们赶紧走吧,不对,这两位姐姐……”
有人起身走,想起了她们一起的还有两个带着斗篷遮住脸,眼睛的人,在这里跟她们一起看砍头。
都一起坐在一个屋子里的,要不要一起去喝茶吃点心,认识认识也是好的呀。
“她们不用,她们有人接,不用管她们!”卢令仪对着众人道:“她们有人接,大成子,你跟我一块下去吧。”
把自己长姐和长公主留在这里,不跟她们一道走,让她们自己走,回卢府,姜成在这里就不好了。
姜成就算不舍,就算想跟谢桃花多待一会儿,也没有办法,只得松开了她的手,站起身来:“好的舅母!”
好!卢令仪冲着他那边一笑,对自己的姐姐和长公主道:“两位,你们就在这里多看看,我们先走了!”
谢桃花和卢令瑜站了起来,应了一声好,目送着她们离开,关上门,临窗而坐,看着下面的百姓离开,看着王侯将相,文武百官们陆续离开之后,她们两个才走。
姜成和卢令仪他们分开之后,因为易家的死亡,让他走路的步伐,都轻了些许,他去鲜香楼看了一圈,去快餐楼看了一圈,去了粗盐提纯工坊,就连有些人做错事做错活儿,他也没骂别人,也没说别人,一直维持着一天的好心情。
艳阳高照的天被乌云阴霾笼罩,冷风越刮越大,越来越寒,太后带着她易家上上下下的人头回到皇宫里,飘起了雪。
太后来到中午威胁谢复仲的御书房门口,让人叫唤了一声,把她的儿子叫唤出来。
谢复仲穿一身龙袍走了出来,看见裙子上见了鲜血的太后,对她拱手行礼:“太后娘娘辛苦,天寒地冻的,还是早点回宫休息,不必来看朕,朕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太后时常挂念。”
太后嘴角一扬薄凉的幅度,伸出手往后一招,一个巨大的箱子被抬到了谢复仲面前,箱子外面还有血迹,但血已经凝固,结了冰。
顺着太后来时的路望去,路上有血迹,滴滴嗒嗒的血迹,不多,也不少,都是从箱子里流出来的。
“皇上长大了,哀家甚是欣慰。”太后来到一处箱子前,伸手拍了拍箱子:“这些就当哀家送给皇上最后的礼物了,明日哀家启程去护国寺,替皇上祈福,让佛祖保佑皇上身体康健,长命百岁,治理的国家繁荣昌盛。”
谢复仲眯着眼望着太后送过来的箱子,好几个大箱子,依次排开,全都在他面前:“太后娘娘既然已经决定,朕不会阻止,太后娘娘明日只管启程就是!”
太后深深的看了一眼谢复仲:“好,皇上事务繁忙,哀家就不打扰了,哀家告辞。”
谢复仲头微微一低额首,目送太后离开之后,打开了就近面前的一个箱子,不出他所料,箱子里的是人头,他外祖父舅舅们的人头。
他们个个瞪大眼睛,头发凌乱,满脸血迹灰尘,在箱子里仿佛无声无息的向他诉说憎恨犹如太后一般。
啪一声,谢复仲把箱子合上,叫了一声下命令道:“来人,把这些抬到乱葬岗,找野狗多的地方,直接到掉,不必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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