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有秦念时时刻刻陪伴在他身边的缘故，即使在后来的课堂上，“张虹”那张可怖的脸连转身板书时那双可怖的瞳孔都不舍得移开视线，却依然没有对他再次出手。
讲台上就出现了这样诡异到有些搞笑的一幕——她的脸还是维持着直勾勾盯着周逸的姿态，而脖子则进行了超过180度的扭转，身体正对着黑板写字，头却纹丝不动。
她咧到耳根的嘴露出了里面猩红色的肉，旁边的口涎正顺着嘴角一滴一滴粘成丝落下来。
换了任何一人看到这幅画面，估计都得吓得尿裤子。
但有秦念在身边，周逸却觉得很安定。
旁边坐着的同学也是如此。他们手上的动作不停，飞快地记着笔记，然而和脖子相连的头颅却齐齐扭曲，变得如同蚯蚓一般肆意扭动的脖子朝周逸靠近。
教室里呈现了相当诡异的场景。
所有“人”都在做自己手上的事情，然而，仿佛有几十颗飞到空中的人头气球，一齐向周逸靠拢。
最近的一颗头，大概离周逸只有不到二十米的距离。
但除此之外，他的周身仿佛有屏障一般，这些东西不得再靠近一厘米。
“姜亚盈快要忍不住了。”秦念的声音再度在周逸脑海中响起，“这是她失控……不，她早就失控了。只是因为市六中投影里除了她还有别的鬼怪，她无法肆意妄为罢了。”
话语中的警告之意不言而喻。
周逸心下一沉，他说：“那我得加快进度了。”
“如果照你所说，需要献祭一个凶手才能平息她的怨气，那么找到凶手后，应该怎么样才算得上是‘献祭’？”
这也是他所疑惑的这一点，难道是要他亲自动手杀人然后就像古代献祭鬼神那般将人头作为祭品？
周逸也杀过不少人了，他对杀死一个确有罪证之人不会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只是他搞不清楚，是把凶手引到一个姜亚盈能够自己动手的地方，还是只需要把尸体带过去献祭就可以了。
“这个，就需要自己探索了。”秦念说，“如果活的不行，那你把那人现场宰了不就可以了吗？”
少女清脆的声线吐出了相当残忍的一句话，就好像在她眼里，杀人跟宰只鸡鸭没什么区别。
周逸不置可否。
上午的课很快就结束了。
随着下课铃声一响，那几十颗靠近周逸的人头气球飞也似地回到了原位。
而张虹那张畸形到可怕的脸也慢慢复原成了之前温柔美丽的模样。
她微笑着说：“同学们，去吃饭吧。”
教室内立刻传来一阵欢呼声，跟任何一个高中生班级如出一辙地冲去了食堂。
……如果忽略他们平整光滑的后脑勺和长在面部的头发的话。
周逸从教室走出去时，并未见到叶子。
他打了个激灵，不会昨晚就死在女寝了吧？
如果叶子也死了，那他剩下的线索岂不是只有钟邵了？
周逸快步走到叶子所在的班级，就见到有一个女生正趴在教室桌子上，没有动作。
“叶子？”他轻轻喊了一声。
那女生坐起来，转过身看向他。
周逸长舒了一口，太好了，还没死。
他看见叶子略微显得有些扭曲怪异的坐姿，疑惑问道：“你这是，受伤了？”
对方点了点头：“早上我要出寝室的时候，遇到了鬼打墙，最后为了不迟到从三楼跳下来的时候把脚崴了。”
嘶。周逸倒吸一口凉气。
他猜测到因为叶子全程没有违反校规，鬼无从下手，只能利用鬼打墙让她迷失方向最后迟到触犯校规，这样就能任鬼收拾了。
但叶子也是个狠人，一发觉自己可能身陷囹圄后，立刻就做出跳窗逃生的决定。
可以说，她比除周逸外的那几个成年都要更有决断。
“你知道，姜亚盈吗？”周逸忽然开口。
叶子神情一愣，她没想到这个已经快大半年没听到过的名字会从这个大他几届的学长嘴中吐出来。
“我当然知道她……”叶子低声说。
“能把关于她的事情说一下吗？”周逸的语气循循善诱，同时脸上又恰到好处地表演出了一副急切和关怀俱备的表情，“她跟我们困在市六中这里，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二人之间是长久的沉默。
但周逸也不着急，他继续耐心地等着叶子开口。
对于一个才刚成年不久的普通学生，他并不想逼迫地太紧。松弛有度的询问，才能让她感觉到自己是真心想要找到离开此地的方法的。
叶子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她踌躇着说了第一句话：“我跟她，不算很熟悉。”
“姜亚盈她在班里没什么朋友，我跟她的交集也仅限于才升上高三时到第一次换位置前的两个月当了同桌。”
“我的性格是那种……比较自来熟的。她很内向，但是成绩其实还不错，当时和她坐一起的时候，我经常去问她一些题目，姜亚盈一开始很惊讶，可能是觉得我会跟她搭话而显得不可思议吧，总之，每一道题她都给我讲的很清楚。我为了感谢她，经常会给她带一些零食。”
“我觉得姜亚盈人还不错啦，没有其他班上同学说的那么孤僻自我，其实我一直觉得他们讨厌她，是因为他们本来就看不起她。可是难道没有钱就该被瞧不起吗？我觉得这也不是她的错吧。”叶子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一下。
“我有自己的交友圈，所以在换了座位后跟她就没有什么交集了。直到她死之前的那个月突然来找我借钱，问我借三千，但当时我的零花钱都花在了买游戏机上，告诉她我现在只有八百，问她要不要。她最后说不用了。”
“……没过多久，她就跳楼了。”
叶子的脸上浮现一种迷惘的神色，她好半天才接着说：“我知道学校里传她是用药把孩子流了之后男朋友也把她抛弃了，这才选择了轻生。我经常想，如果我当时……能够去问我爸妈多要一点钱借给她，她是不是就不会死了？”
“如果她能够去医院而不是一个人躲在厕所里解决，是不是就不会被人发现这种事情了？然后被编排，被欺负，被抛弃，最后孤零零地死掉了。”这样说着，叶子的眼睛隐有泪光闪现。
周逸在此刻很难说出什么别的话来安慰叶子。
他只是拍了拍叶子的肩膀，轻声说：“往事不可追，你现在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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